天涯無處無春色
葛劍雄 ()
臨近春節，自然就會想到春天，雖然真正的春天還沒有來到，但春節、立春和其他與春有關的
節慶習俗無寄託著人們對春的期待。
我在夏天到過被稱為生命禁區的西藏阿里，現在又在夏天來到南極洲的邊緣--南設得蘭群島
上的喬治王島。儘管臨窗就能見到亙古不化的柯林斯冰蓋和海灣對面的雪山，儘管周圍的冰雪還沒
有完全消融，儘管昨天又下了大半天的`雪，我還是發現了春色。
樓前一片小小的沼澤旁泛著綠光，雖然不是草木，而是地球上的低等植物苔蘚和地衣，但也綠
得可愛，綠得可貴。如果到野外去，只要是有水有土的地方，幾乎都能發現苔蘚和地衣，甚至在巖
石的縫隙間、冰雪的裂口下，它們也在頑強地生長。俯下你的身子，就能看到它們同樣五彩繽紛，
千姿百態。“雲想衣裳花想容”，在漫長的歲月裡，它們難道不在追求美麗嗎？我們身邊的動物-
-海豹、企鵝、海狼、賊鷗、海燕--都已在享受春光：耳畔隨時響著鷗聲，見到它們在池中戲水。
海濱可以見到企鵝在悠閒地欣賞自己浴後的羽毛，或者在驅趕靠近它們的賊鷗，阿德雷島上那出生
不久的一對對小企鵝，盡情享受著母親的撫愛，那新鮮的茸毛充滿了生命的希望。躺在海灘休憩的
海豹懶得挪動身體，但一旦入海就顯得那樣矯健靈活，連鏡頭都難以捕捉。海上的浮冰越來越多，
巨大的冰山也不時能見到，但在靠岸不久就化作春水，融入大地。山上的融雪積成涓細流，穿過冰
原，透過岩層，匯為小河，在泛著藍光的冰川下流過，奔向大海。
整個南極也在逐漸進入它的春天，10萬年的歲月，終於使這塊人類最後的處女地露出了近5 ％
的真容，為什麼在今後的10萬年間、100 萬年間它不能更接近春天？人類在擔憂南極的冰蓋會逐漸
融化時，請不要忘記，這並不完全是人類的選擇和過錯。天若有情，也會給南極一個走向春天的機
會。
天涯無處無春色，即使是在南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