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隨筆

漫畫家柴文門曾在《東京愛情故事》的後記中寫道，漫畫沒有連載完的時候，她經常焦慮：要是畫到一半死了怎麼辦？要是突然遇到交通事故，或者被醫生宣判得了癌症，要不就是腦血管爆裂，那該怎麼辦？這真是個令人困擾的問題，於是她祈禱：神啊，請讓我活到連載結束，只要連載結束，息勞歸主也無妨了。當然，每次連載一結束，她又厚著臉皮繼續祈禱：我還要活下去。如此迴圈往復。柴文門真是一個知足又聰明的祈禱者，不求圓滿的結局和美滿的歸宿，只求一段段平安中途。

那天上海遭遇強對流天氣，下雨降雹的時候，我正好在路上。一腳跨進朋友的車子，銅錢大的雨點已經砸下來。幾分鐘的時間裡，天空便如黑鍋籠罩，幾乎所有的車子都開啟霧燈，緩慢爬行。“如果現在天就塌下來，我們的努力豈不是白費？你攻讀的學位，經營的投入和培養的`人緣，一瞬間就化成了烏有。”全神貫注把著方向盤的她，沒騰出空來搭理我，她也知道我是在開玩笑。誰又能因為一個不知道在何處的終點，中途就能不成長、不求索，不努力？

多少事總在中途。讀書在中途，一本心血來潮買的書，長久地擱在案頭，停在了某一頁。拼圖上的那幅美景上缺的一角，不知何時才能拼攏湊全。一截圍巾還掛在針上，躺在抽屜裡，等著真正空下來繼續的一天。至於存錢，又怎麼會有停止的一天？停停走走，每個人都在中途。於是特別喜歡叫“中途”的咖啡館或客棧，無需豪華，安安靜靜就好，讓人歇一歇舒口氣，順便看一看窗外的風景，然後繼續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