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楓樹的前世今生隨筆

楓樹最頂端枝頭的末梢，長有一粒樹種。春天，樹液溫和流動，葉子間竊竊低語的沙沙聲，喚醒了他；日復一日，半睡半醒之間，他吸收著樹根提供的養料，在陽光下懶洋洋地伸展著。不久，他的翅膀開始展開。（譯者注：楓樹的果實是“翅果”，分成兩半，有翅膀。）

夏季烈日炎炎，月夜變得愈加悶熱，樹葉低垂。“我多麼乾枯憔悴啊！”種子對他最親密的朋友——一片掛在附近大樹枝上的樹葉說道，“這讓我感覺非常脆弱。”但葉子沒有回答他，因為此時它正在枝頭奇怪地顫抖了一下，不情願地落到了地上。

“哦！”楓樹種子低聲說，“我明白了。”於是有一天，一陣粗魯的風扭動著他，將他帶離大樹，把他旋轉著拋撒到空中，他也沒覺得有多麼奇怪。

他想：“我走啦，這裡就是我的終結之地了！”

“哼！”微風不屑道，微風見識過這世界上的很多地方，此刻他輕蔑地看著這個見識狹隘的傢伙。“哼哼！多麼無知啊！”說完他把種子吹進地裡的.一條裂縫裡。

“好吧！這裡肯定就是我的結局了。”種子一口咬定。難怪他這麼想，因為他待的地方實在又冷又暗。一片漂泊不定的烏雲俯下身來，為他傷心哭泣。接著，在溫暖和潮溼的環境中，他開始迅速生長，速度令人驚訝。

“如果這樣下去，”他想，“我一定會迸裂，然後我就得死了。身上有了裂縫，還怎麼活啊？”

但楓樹種子錯了。他沒有死。一種未知的神祕力量支撐著他，讓他活了下來。他的根在褐土裡找到了養料，他挺起一根細長的莖，伸展到溫暖和煦的陽光下，呼吸著純淨的空氣。經過了春、夏、秋、冬，年復一年，他成長著，直到幼小的楓樹苗長成了一棵枝繁葉茂的挺拔大樹。

“哦！”楓樹說，“那時的我多麼愚蠢啊！”

楓樹所在的草坪非常舒適。附近房子裡，住著一對老夫婦。天氣好的時候，他們從屋子裡走出來，坐在楓樹下。這對老夫婦讓楓樹想起了他曾看到過的，風中獵獵飄揚的纖弱易碎的老葉片。楓樹對老夫婦的到來，感到非常開心。

年復一年，歲月如流水般悄悄流逝。一天，老夫婦當中只有老先生一個人邁著蹣跚的步子，坐在涼爽的樹蔭下。他佝僂著身子，神情非常淒涼。

楓樹嘆了口氣：“唉！我知道他已經失落了他的葉子，感覺分外脆弱無助。要是我能告訴他，這並不意味著生命的終結就好了！”

此後，連著許多天，天氣都很晴朗，但老人依然沒有出來，於是樹得出結論，他已經被風吹走了。 “要是他知道他還會再次生長就好了！”楓樹自言自語道， “他一定得知道，否則一直躺在黑暗中太不舒服了。”

一天，一場鋪天蓋地的風暴來了。黑壓壓的烏雲籠罩著天空，狂風怒吼，暴雨傾盆。楓樹被連根拔起，被狂風折斷。第二天，來了一個男人將楓樹砍成幾塊，然後拖進了屋子。

“這就結束了嗎？”他自問。但是沒有——木柴被運到一間寬敞明亮的房間裡，堆在一隻壁爐中。老人斜靠在椅子上，猩紅色的火焰散發出令人愉快的熱量，溫暖了老人的雙手。

“這是那棵楓樹嗎？”老人自言自語，“哦！這棵楓樹也不在了啊！”

壁爐裡的火焰越燒越旺，越來越亮，然後漸漸黯淡下去，變成了小火苗，直至燒成了灰燼。壁爐冷了。老人的身形依然靜靜地倚在扶手椅上，但老人的靈魂已經被風帶走。

楓樹的靈魂低語道：“他知道了嗎？萬事萬物沒有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