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幽夢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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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家門,母親一愣,繼而嘟囔道,‘’天色都晏了,雞都曉得早早上籠了,你竟不曉得早一些家裡來。“說著撩起系在腰間的圍裙揩了揩手,去灶間為我溫熱飯菜去了。吃罷晚飯看望了幾個兒時的夥伴,他們都很忙,為生計操持著,在他們一張張略顯憔悴臉上再也讀不到童年歡樂的詩章。雨仍在下,我撐起母親的那把補丁綴著補丁的舊紙傘,獨自在雨霧迷濛的街巷裡,是想逢著一個丁香一樣結著愁怨的姑娘,全然不是,我乃俗人,斷然進不了戴翁的境界。

小鎮幽夢隨筆

大門虛掩著,母親為我留著門,關上大門,插上門栓,木樓上傳來母親的聲音,“雞都叫頭遍了,早點歇著吧,熬夜傷身子。”我不回家,母親是不會睡的。踩著吱吱作響木樓梯我上了閣樓,閣樓裡有一個很別緻的小木窗,推開木窗能夠看到層層疊疊蓋著小灰瓦的屋脊和一排排翹起的馬頭牆,偶爾也能看到幾隻長著豔麗羽毛卻叫不出名兒的鳥雀在屋脊上瓦溝裡輕盈的跳來跳去,似乎是要引領層層疊疊隆起的屋脊和那一排排高高翹起的馬頭牆向著空中升騰。閣樓頂上的瓦溝裡鑲了兩塊碩大的明瓦,那是一種用玻璃燒製玻璃瓦,閣樓裡因之而變的靈動起來,白天自不消說,陽光穿過明瓦照在閣樓裡亮堂堂的,即便到了夜晚,如水的月光透過明瓦佈下束束清輝,閣樓裡明如白晝。今夜無月卻有雨,這便有了雨的妙處,雨點選打著瓦愣沙沙作響,瓦溝裡雨水咕咕流淌,這樣的時刻是容易勾引人的思緒的。我點燃一支菸靠在藤椅裡,菸頭在暗中明滅。小鎮沿河而建,因水系發達,航運給小鎮帶來了繁榮,每當杏白桃紅時節,河床裡春水如潮,河面上白帆點點,成群的水鳥追逐船桅杆而漸去漸遠,碼頭上積貨如山,車水馬龍雞飛狗跳。我家的老屋是筒子屋,前門臨街後門枕河,推開前門,一街兩行的店鋪既賣菸酒日雜也賣竹木器具和各式農具

加之鐵匠鋪子、早點攤子、裁縫店、剃頭店,豆腐坊,把一條小街經營的熙熙攘攘,一派繁華景象。小鎮處在兩河交匯處,在裡河的河口,打漁人佈下一張碩大攔河罾,罾之大竟需兩個壯漢用絞纜方能將罾網板起,罾網是用麻絲搓成細麻繩織成的,織好的網並不是立刻就能用,而是要用豬血浸煮,浸煮過的網呈褐紅色,散發著一股怪怪的味道,其妙處在網輕、起水快、不易爛,罾網的網眼很大,專為捕大魚用的,斤把重小魚打漁人是看不上眼的,板罾既是體力活又是一門技術活,佈網起網都有講究,每逢網到三五十斤重的大青魚,罾網是不能一次起出水面的,要在網底留淺淺的一灣水,打漁人划著小船與魚周旋,待大青魚筋疲力盡,方將魚兒撈起,引得岸上圍觀的人一片喝彩。打魚人就怕網到鱤魚,俗稱鱤絲子,此魚頭長且尖,牙齒鋒利,異常凶猛,遊在水裡就像一柄出鞘的利劍,偶爾網到鱤魚,打魚人自認倒黴,眼睜睜看著鱤魚破網而逃,留下一個大大的窟洞,打漁人只得將罾網板起,划船穿梭補網。外河流經到小鎮猛一甩頭向西北折去,在小鎮那裡構成一個偌大的河灣,常年累月的泥沙沖刷,堆積成一片土丘似的`河灘,河灘上生長著茂盛的野水柳,每到黃昏,水柳稍上青煙嫋嫋,那是打漁船上的炊煙,入夜,漁火明滅於柳林間

聽老輩人講,早先灘上有一座廟,水漲廟升,靈得很。廟裡有一個老和尚,老和尚在灘上栽瓜種菜,廟裡香火旺盛,之後老和尚死了,老死的,再之後廟也就圮廢了,有一年的早春,我和小夥伴們去灘上挖野茼蒿,確實看到許多殘磚瓦礫,翻過河堤便進入了街巷,在中街的小路口有一個河埠頭,埠頭旁有一棵水桶粗的老榆樹,枝繁葉茂,老榆樹下栓著一條渡船,擺渡人撐著木船往返於兩岸之間,迎來送往。平日裡婦人們在埠頭上淘米洗菜漿洗衣裳,張家長李家短,打情罵俏,嘻笑聲在水面上盪漾。炎炎夏日,老榆樹下一片陰涼,便有人在樹陰下支起小茶攤,過渡人花一分錢買一杯山揸涼茶解乏,附近的農夫從自家的菜園裡摘來時鮮瓜果在樹陰下叫賣,鎮上的閒漢們搖著蒲扇打著赤膊來此喝茶消夏,毒日下,半大的小子們光著屁股在河裡激水嬉耍。在小路口的進街口上有一個更樓,住著打更人趙六,人稱六爺,六爺是個鰥夫,白天掃街,晚上打更,每到夜晚,咣咣的鑼聲在街巷裡迴盪,庇佑著小鎮安寧。遠處傳來報曉的雞啼聲,明瓦上現出了灰白色,竟不知我是醒著還是在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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