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晨兮雜文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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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國在公主晨兮跳下青璃關城時,便煙消雲散了。陳國六皇子在一月後,昭告天下,自行登基為帝,建都涼城。只是,國號卻一直未定,世人不明其理,私下裡稱之為西陳,原陳國則被成為東陳。

有時晨兮雜文隨筆

1、

漏夜時分,張燈結綵的皇宮漸漸沉寂下來,那些晚間還穿梭在紅色燈影裡的宮人,也大都找了角落,趁機休息了。

一名老宮人,守在一所並不富麗的庭院當中,抬頭觀望著星空。屋裡正中的方桌上,已經七倒八歪著數個銅金色的酒壺,坐在一旁的男人,還在自斟自飲著,彷彿他喝下去的不是酒,而是水。

他便是剛剛登基的原陳國六皇子陳有時,百姓口中的的西陳帝。

院中起了嘈雜,打斷了他繼續送酒入口中的動作,微微皺眉後,還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隨即開口低沉地問道:“陳立,何事?”

院中正周旋著的老宮人聞言,忙打發人先行阻攔擅闖之人,自己矮身快步走進屋裡:“啟稟皇上,是賢妃娘娘。她說......”

“她說什麼?”陳有時晃了晃已經又空掉的酒壺,漫不經心地問。

“賢妃娘娘說,更深露重,望皇上保重龍體,早些歇息。”陳立的聲音沉穩,面對陳有時不怒自威的氣勢,並沒有尋常宮人的戰戰兢兢。

“哦。”陳有時看著眼前這位跟隨了自己很多年的老僕,從小到大,他是唯一對自己不離不棄的人,也曾經見證過卑微的自己、虛與委蛇的自己,甚至狠心毒辣的自己。

他的心裡突然起了一陣厭惡,可他也知道,這厭惡到底是針對了誰。

他站起身來,搖搖晃晃地向門口走去。陳立忙上前想要扶住他,卻被他大力甩了開去。陳立嘆了口氣,便跟在他的身後,走出了房門。

“時哥哥!”院中的女子端莊賢淑,一身紅色的宮裝將她的俏麗和嬌媚展現得淋漓盡致。她熱切地看著他,眼睛裡是一覽無餘的深情。

“雅兒,你來這裡做什麼?”他走過去,溫和地詢問著。宮燈搖曳,掩去他那一霎那的皺眉。

“時哥哥,今天是你我成親的日子,你不在,雅兒實不能安心。”女子的蕙質蘭心,當得起賢妃的封號。

他攬住她的肩膀,“有些雜事耽擱了,你我回宮吧。”深秋的風有點涼,女子往他的身上又偎了偎,眼角眉梢都是幸福的溫柔。

今天陳有時除了封了歐陽雅兒為賢妃外,其他還有幾位佳麗也跟著晉了封。她們都是跟著陳有時打下天下的將相之後,沒有一個是沒有背景的。

只不過,按照慣例,陳有時登基,除了封妃外,最應該做的是封后。但是,他並沒有。今日大婚大典上,她們一眾人等恭候在那裡,均在等後位花落誰家。歐陽雅兒滿以為會是自己的,卻不想,她只得了個賢妃的稱號。

待到最後,她發現在那群佳麗之中,自己雖沒得了後位,但位份卻是最高的。

歐陽雅兒曾經問過父親歐陽俊,是不是皇上還在惦念前涼國公主晨兮。父親很嚴肅地批評了她,並告誡她:“在皇上的眼中,再也沒有比江山更重要的了。以後,你的主要任務便是輔佐皇上鞏固江山,為皇族開枝散葉。那些陳年舊事,莫要再提,否則惹惱了皇上,父親也幫不了你。”

所以,歐陽雅兒什麼都沒有提,她把兒時陳有時曾經對她說過的話,壓在了心裡。她已經嫁給了他,他並沒有食言。

如今,大婚第一夜,他便要宿在她的宮內。來日方長,她有信心遲早有一日他會跟他並肩站在大殿之上。

“雅兒,時哥哥這個稱呼以後不要用了。”抵死纏綿之際,陳有時撕碎了歐陽雅兒身上那件紅色的禮服,略有些冷的聲音伴著喘息也傳進了歐陽雅兒的耳朵裡。歐陽雅兒一邊摟著陳有時的身子,一邊用力地點著頭。

2、

冬去春來,陳有時越來越忙碌了,他已經連續三月沒有踏足後宮了。

歐陽雅兒摸著微微隆起的小腹,想著她派心腹從父親那裡打探來的訊息。最近局勢並不穩,前涼國的餘孽時不時還會冒出來擾亂時政。派出去鎮壓的將領捉了一批又一批的亂黨,但都不是關鍵人物

抓來的這批人,有人說要從嚴處理,以儆效尤;也有人說,要寬大處理,讓百姓們看看新國君的胸懷。幾派言論爭執不下,最終還是陳有時下令,將那些人編入了新軍裡,嚴加調教。

歐陽俊提議將國號定下來,被陳有時駁了回去,理由是現在局勢不穩,四處的亂軍還打著涼國的旗號想要重建涼國,這時候定國號,勢必會引發更大的波動。

他說得也有道理,在亂軍的口中,他還是涼國篡權的駙馬。前涼國公主晨兮的那一跳,給百姓的衝擊非常的大。如果不讓百姓意識到,只有在新君的治理下,才能過上更好的日子,那局勢還得需要很久才能穩定下來。

說起涼國公主晨兮,歐陽俊始終有個疑問。那日她從城樓之上決絕地跳下來,陳有時將屍體帶回了宮裡,從此就再也沒人見過她了。那麼高的城牆跳下來,也不見皇上召喚太醫,想必人定是活不成了。

只是,人已逝,即便是做給前涼國的百姓看,也勢必要好好給其發喪才好啊。然而,不知為何,陳有時對此事卻絕口不提。

鬧得最歡的那個叛黨領袖,聽說曾經是涼晨兮的侍從,當日曾親眼見涼晨兮決然地跳下城牆,他打出的口號便是要請回晨兮公主好好安葬。

只是,關於涼晨兮的事情,誰也不敢再提。歐陽俊依稀還記得當日有人提議要把涼晨兮的屍首拉出去示眾,好展示軍威,以震懾百姓。不成想,提議之人卻被陳有時拉出去砍了頭,那可是曾跟隨他立了戰功的人,當年陳有時在涼國做質子時,那人還曾私下協助陳有時鞏固在陳國的勢力。

從那以後,涼晨兮成了大家諱莫如深的人。歐陽俊曾懷疑陳有時對涼晨兮還有情,可這麼久了,也不見他厚葬涼晨兮,他也就釋了懷。或許這些年,他在涼國也並不好過。涼晨兮的男寵,這名號早就已經傳遍了陳國。有那個男人肯揹著這樣的名號過活?更何況,他還是忍辱負重的.陳有時。

想到這裡,歐陽雅兒微微展眉。她始終介懷大婚當晚,陳有時冷冷地告誡她莫要再喚他時哥哥的事。曾幾何時,這個稱呼,只有她能叫。而他在涼國的這些年,卻有另一個女人這樣喚她。

為何不再讓她那樣喚他?是忘不了那個女人嗎?難道他忘了那個女人都是怎麼對他的?

在這個世上,只有她歐陽雅兒才是真心對他好,也只有她歐陽雅兒自始至終跟他是一條心。這話並不是自己說的,他不是也這樣認為嗎?那個女人對他只有利用,在她的眼裡,陳有時只是她君權的傀儡。

或許父親的推測才是對的,皇上並不是對那個女人舊情難忘,不,皇上對那個女人根本沒有情。他對她只有恨,不然的話,為何她死去這麼久,他都不肯好好葬了她?

她曾經私下裡試探地問過陳立,那個女人的下落。陳立只恭敬地對她說:“賢妃娘娘,莫再想那些前塵往事,你和皇上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她低下頭看著隆起的小腹,隨即釋然。父親說的對,她已經是他的妻,馬上還要為他誕下子嗣,她還有大把的時間要與他共度,何必再為已逝的事情煩憂呢。

“春喜!”她回頭喊侍立在旁的宮女,春喜忙上前攙扶她,“咱們去小廚房走一走,今天我想給皇上做他最愛吃的藕盒,一會兒做得了,你派人給送到前殿去。莫要打擾他。”歐陽雅兒邊走邊說著。

“知道了娘娘,不要打擾皇上。奴婢親自去,等回來把皇上的一舉一動細細講給您聽。”春喜是從歐陽府跟過來的丫頭,她最瞭解歐陽雅兒的心思。主僕倆邊笑邊說著離開了。

宮人交織在繁華的後宮裡,四處透著熱鬧的孤寂。

3、

女子笑盈盈地牽著他的手,說:“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了。”,她英氣勃發的眉目間,是滿滿地歡喜。

“時哥哥!”雪白的梨花瓣飄落,女子穿著紅色的騎裝向他奔來,拉著他的手撒著嬌,讓他帶她出宮去玩。

“時哥哥,我就要嫁給你了,你歡不歡喜?”女子仰著頭,大喇喇地盯著他的眼睛,紅紅的耳垂卻暴露了她害羞的心思。

“時哥哥,我穿好嫁衣等你回來娶我。”分離那一天,女子身穿戎裝站在城門外,送他離去。

“六皇子,這涼國的天下我都送與你,你可歡喜?”她身著霞帔,紅色的嫁衣猩紅刺眼。她張開懷抱向著他飛來,他卻像是被釘在了馬上動彈不得,眼見著她像折翼的鳥,像破碎的風箏跌落在他眼前。血迅速地漫延開來,像極了她最愛的紅色薔薇,漸漸模糊了他的眼睛。

他緩緩地睜開眼,像這樣的夢他不知已經做過多少次,心裡被莫名的情緒所佔滿,他騰地起床,顧不上穿鞋,迭聲地喊著:“陳立,陳立!”,便跑出了屋子。

“皇上,老奴在。”陳立小跑著跟在他的身後,不明白他喊著自己為何卻又往外跑去。

“去,跟我把這片梨花林砍了,都砍了!”他指著院落前那片梨花林對陳立喊道,猩紅的眼睛裡分辨不出是什麼情緒。陳立愣在當場。

當年他被晨兮公主領回來後,便住在了這座院子裡,晨兮公主嫌棄當時的涼國皇帝賜給他的院落寒酸,又不能違抗自己父親的意思,便命人在院落前面種了這一大片的梨樹林。雖然只是一片梨樹林,陳立知道,這卻是陳有時長到那麼大以來,第一次發自內心的歡喜。他喜歡梨花,而她並不知道,她只是覺得他不該那麼破落。

如今,他竟然要砍掉這片梨樹林?

“皇上,這......”陳立有些為難。自打陳有時做了皇上,他就已經看不懂這個自小長在他身邊的男人了。

陳有時回頭冷冷地看著他,陳立心裡第一次升了冷意。陳有時的眼睛裡一點溫度都沒有,這是一個陌生的男人。

“是,皇上,老奴立即去辦。”陳立轉身就走,忤逆並不是他的座右銘,更何況如今的陳有時已經不是當年的小主子。

“算了,陳叔。”身後如嘆息般的聲音,卻讓陳立差點掉了眼淚,陳叔這個稱呼,涼晨兮跳城後,再也沒聽他喊過了。他沒有回身,只聲音顫抖著說:“是。”

“什麼時辰了?”陳有時邊往回走,便問。“再過一個時辰就要用晚膳了。”陳立說,“午後賢妃娘娘派春喜給皇上送了食盒來,聽說是娘娘親自下廚給皇上做的。”

陳有時無動於衷地進了屋子,彷彿沒有聽到一樣。

“陳立,賢妃肚子裡的孩子幾個月了?”坐在床上的陳有時冷不丁問道。“回皇上,已經四個半月了。”

“你去庫房取一些利於養胎的物件給她送去,告訴她等朕忙過這段時間就去看她。”陳有時又恢復了以往平和的神態,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

4、

世間事,不患寡而患不均。

皇上不入後宮倒也罷了,偏偏卻只給賢妃肚子裡留了種,打翻了醋海一直只是後宮爭寵的幌子,牽動前庭的權利之爭才是根本。

陳有時常會派陳立去賢妃的宮裡送珍玩佳品,偶爾朝政不忙的時候,也會陪著賢妃在御花園裡走一走,這可急壞了一眾後宮佳麗。

一時間,後宮爭奇鬥豔想獲得皇上的青睞不說,前庭也掀起了一陣風浪,丞相歐陽俊的處境可謂是冰火兩重天。

一方面是皇上的信賴加上自家女兒的得寵,讓他的權勢已達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步;另一方面,那些同樣有女兒入宮的同僚,卻因政見不合,而與他勢如水火。本來都是一起輔佐陳有時的,卻因為後宮的一朝得勢,仕途差出天地,擱誰身上都會不服氣吧。

也是合該出事。已經懷孕八個半月的賢妃,突然惹了皇上大怒,念在她懷有龍裔,又即將臨盤,只被罰了禁足,可這也夠一直受寵的賢妃歐陽雅兒難受的了。

當然,挨罰的除了賢妃,還包括那幾位跟賢妃一起晉封的娘娘。而事情的起因,是因為一座宮殿。

這座宮殿便是前涼國公主晨兮生前所住的地方,是宮裡的禁區。

那日賢妃被幾個娘娘約著在御花園閒逛,逛著逛著便逛到了那所宮殿的附近。有人便對賢妃說,聽說涼晨兮並沒有死,而是被皇上囚禁在這裡了,也有人說不對,涼晨兮肯定死了,那些見過紅衣女子的人,看到的肯定是她的魂魄,這裡是鬼殿,所以皇上才封了它。

涼晨兮是歐陽雅兒心裡的釘子,這些言語她也曾聽說過。“賢妃娘娘,叫我說啊,這宮殿所在的位置是這宮裡最好的地方,不建成皇后殿,真是太可惜了。最尊貴的地方,留給了一個死鬼,真是太可惜了。”說話的是惠妃,她是武將之後,說話從來都是無遮無攔的。

可是,這話,卻生生紮了歐陽雅兒的心。後位她想要,在陳有時心裡最尊貴的位置,她也想要。

當天夜裡,她便把想要拆掉原公主殿的想法告訴了難得入後宮的陳有時,沒想到,陳有時卻發了大怒。

歐陽雅兒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她只說那一片宮殿讓她想起了徐皇后(陳有時的母后),還有兒時的他。那應是陳有時最甜蜜的回憶,她知道,這是讓陳有時拆掉公主殿,建成皇后殿的最好的辦法,沒想到,卻引發了他的雷霆之怒。

後宮的波動也延續到了前庭,歐陽俊被降了職,那些曾經擁護有功的官員將領都被降了職,一時間,前庭後宮均都人心惶惶。

沒過多久,皇上頒下新令,除了提拔了一批新的官員將領之外,還發布了一個令人震驚的訊息。

遲遲未能落實的國號終於定下來了,而定下來的國號卻令人聞之愕然。

“自朕登基以來,國內一直動盪不安,究其原因,皆因為晨兮公主之死令人哀痛,朕亦然。為表朕之哀思,特定國號為涼,以慰晨兮公主之在天之靈,以安天下百姓之心。朕與你們,同在。”

亂黨被招了安,聽說那日亂黨首領進宮後和陳有時在梨花林裡痛飲了許久,之後,他便成了陳有時朝堂上的第一武將,無人能出其左右。

5、

賢妃娘娘臨盆是在傍晚,晚霞映紅了半邊天,只是那紅,卻是太紅了。太陽已經沒有了熱度,整個被火一樣的雲彩包裹著,透著詭異。

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從賢妃的寢室裡端出來,歐陽雅兒慘烈的叫聲也一聲聲地傳了出來。“時哥哥,時哥哥,救我!”她的聲音已經變了形,再不似往常的溫柔嫻雅。

陳有時端坐在庭院中,合歡在晚霞的映照下,泛著血一樣的紅。女醫時不時地來通報賢妃的狀況,她額頭的汗水已經衝破了那些醫學用語,先一步告訴了陳有時結果。

陳有時默不作聲地聽完女醫的話,仍舊還是沉默。那死寂的沉默讓女醫的汗水滴得更密了。

“去吧,告訴賢妃,朕一直都在。”

女醫並不明白為何皇上說出來的話,並不是保大還是保小的答案,而是這樣一句模稜兩可的話。她看了一眼佇立在旁的大總管陳立,又垂了目光。

女醫渾渾噩噩地回到了產室。又三個時辰之後,皇宮內傳來噩耗,賢妃娘娘因難產而薨,剛出生的皇子也未能保住。

皇上痛失愛妃幼子,悲慟之下將生產當日目睹了賢妃母子慘狀的女醫、宮人紛紛處死,無人敢求情。

陪伴皇上於微時的老總管陳立,也被新晉的總管替了下來,至於他去了哪裡,沒有人知道。有人猜測他也被皇上殺了,但很快又有人否認,說那日亂葬崗拋屍,並沒有見到陳立的屍首。

宮裡鬧鬼的傳聞越演越凶了,那幾個當時跟著賢妃一起受罰的娘娘,皆因為此事被罰,被關入了皇宮一角的破敗宮殿裡。那裡跟冷宮沒有兩樣,只不過關著的是早一步瘋掉的女人們罷了。

事實上,有宮人在夜間確實看到了身著紅衣的人影,她披散著頭髮,飄飄忽忽地出沒在被封的公主殿前,偶爾還會坐在宮殿的屋頂上,輕聲嘆氣。那飄飄散散的悠長嘆息,嚇得再沒有人敢在夜裡出沒在公主殿附近。就連白天,宮人們做活也都繞著那裡走。

舊人逝去,總要有新人來填補。

皇上再次廣納後宮,只是仍舊沒有立皇后。後宮爭奇鬥豔,前朝也有了新的氣象。官員隊伍再不似之前陳國舊人一邊倒的樣子,唯賢任用,是皇上提拔人才的唯一標準。

也沒有了亂黨,百姓提起身份,也不再說什麼前涼國人,西陳國人,統統又都成了涼國人。

雖然仍舊沿襲涼的國號讓人驚訝又倍感疑惑,可它卻帶了良好的結果。朝廷更加穩定了,百姓也更加安居樂業了。對於百姓來說,沒有什麼比這更重要了。

然而,讓百姓和文武百官以及整個後宮失望的是,自從賢妃娘娘死後,皇上好像也不行了,這主要表現在男女之事上。這可是大事,事關涼國的千秋基業。

遍請名醫後的結果仍然不容樂觀,可看皇上的態度,卻並不焦急。有人慨嘆,皇上真是重情之人,他對賢妃娘娘的情誼真是令人唏噓啊。而且歐陽俊以及那些陳國舊臣,雖然觸怒了皇上,然皇上也仍舊念及舊情,選富饒之地供他們頤養天年,有這樣的皇上,真是百姓之福啊。

又一年後,皇上下令將一直封鎖的公主殿開啟,並大加修繕。在所有人還不知道怎麼回事的時候,一個奶娃娃走進了人們的視線。

正當人們對這個奶娃娃的身份猜測不已時,皇上下詔令封奶娃娃為太子,只是奶娃娃的身份卻成了迷。

皇上每天都會將太子帶在身邊,任何人都不允許接近太子。他與皇上同吃同住,即便偶爾皇上不在身邊時,太子的身邊也跟這人,他們是再次現身的大總管陳立和武將曹德。曹德便是當年被招安的叛黨首領,也是曾跟在前涼國公主晨兮身邊的護衛。

6、

太子十歲的時候,住進了自己的太子殿,公主殿再次沉寂下來。

太子十三歲的時候,皇上陳有時宣佈退位給太子,併為太子改姓為涼。再之後,再也沒有人見過皇上陳有時。

沉寂的公主殿,到了夜間,配上銀色的月光,顯得更加得寒涼。陳有時穿著紅色的袍子,披散著頭髮站在院子裡。“皇上!”是陳立蒼老的聲音,無奈中夾雜著悲涼。

“陳叔,我意已決。”陳有時回過頭來,蒼白的臉上帶著笑意。那樣清風朗月般的笑,陳立只在十幾年前看到過。那時候那個女子還在,他們站在梨樹下,兩兩相望的樣子,像一幅畫,在他的腦海中,隨著歲月的流逝,越來越清晰起來。

“今天是我們大喜的日子,她太心急,沒等上,我總歸要兌現諾言的。”他輕輕地說著,陳立老淚縱橫。“我沒有親人,你就是我的長輩。這場婚禮,你在場,我們也算是圓滿了。”

陳有時抬頭看了看圓圓的月亮,“她總是風風火火的,熱烈得像一輪太陽之夜,也不知道,我選在這樣的月圓與她完婚,她會不會歡喜?”

“會的,皇上。不,公子。俗話說,月圓人圓,今天是個好日子。”陳立摸一把臉上的淚,笑著回答他。

“那就好。你也知道,她挑剔得很,可她若有不開心,我這心裡也跟貓爪一樣。”他說著這樣甜蜜的情話,笑著往殿裡走去。陳立的心彷彿被陳醋泡著一樣,酸楚難言。

陳有時走進屋裡,熟練地扭動牆壁上的鐵環,一扇石門咯吱吱地開啟了。一條明亮的甬道往裡面延伸著。陳有時回頭看了眼陳立,隨後大步走了進去,陳立緊隨其後,石門從他們的身後,又漸漸關閉了。

甬道的盡頭,是一座跟朝堂一樣模樣的大殿,往右走去,經過一條長廊,則進入了另一個大殿內,這裡同外面的公主殿亦是一模一樣。

已經裝扮一新的大殿,到處都是紅色的燈籠和紗帳,正殿上,各式物品均已按照新婚的流程準備妥當。

手臂粗的紅燭高高燃著,案臺下則擺著一座玉棺。玉棺裡的女子容顏如昨,抿著的嘴脣彷彿隨時能笑出聲來,喊一聲:“時哥哥。”

“陳叔,開始吧。”陳有時回頭提醒著陷入回憶裡的陳立。

“好的,公子。”他走向案臺邊,按照民間男女成婚的儀式高喊著:“一拜高堂!”,陳有時默默地對著案臺之上行著禮,只在喊道:“夫妻對拜”時,臉上才有了真切地笑容。

他俯身摸著棺中女子的臉頰,“晨兮,今日之後,咱們便是真正的夫妻,從此之後,我便永遠陪著你,再也不分開了。你可歡喜?”

陳立按照陳有時事先交代的一一將事情安排妥當後,便離開了。石門在甬道的盡頭無聲無息地關上,從此再也不用打開了。

番外

歐陽雅兒

血不停地從我的身體裡流出去,我害怕極了。並不是因為我就要死了,而是因為我又看到了她,徐皇后。

她笑盈盈地看著我,血從她的眼睛、鼻子、嘴和耳朵裡慢慢溢了出來,“啊,時哥哥,救我!”我撕心裂肺地喊著。不要來找我,不是我做的,我也是被逼的。

當年,我的姑姑還是陳國的貴妃,跟徐皇后形同姐妹。我去宮裡找姑姑時,便也會去皇后宮裡坐一坐。徐皇后很喜歡我,我便經常做一些拿手的小點心給她吃。我也是從那裡認識了年幼的陳有時。

姑姑問我,喜不喜歡六皇子,已經懂得何為喜歡的我,羞澀極了。可是,我也知道,六皇子是皇后之子,未來的儲君。他的妻子定是要在重臣之後來選的,光喜歡他,又有何用呢?

姑姑卻說,不用管其他的,只要按照她說的做,我肯定能一嘗所願。只是,我沒有想到,她用的方法會那樣的慘烈。徐皇后宮中被查出了其他男人的褻衣,皇上大怒,賜其鴆酒。

當我哭著對姑姑說,我害怕極了時,姑姑告訴我,我馬上就要得到六皇子了。當父親領著六皇子來我們家時,他已經不再是那個純真的少年。被剝去儲君外衣的六皇子,失去了皇后乃至皇上的庇護,活得比普通百姓還不如。

他問父親,若能護他保他,需要什麼條件?父親還沒來得及回答,我已經

闖進屋裡,站在他面前,“娶我。”我說。

父親皺著眉頭看著我,沒待他發怒,六皇子已經給了答覆,他說:“好!”

我以為,這個好字,會是我們的花好月圓。可是,剛剛女醫進來說的那句話卻讓我跌進了地獄,他說他一直都在。

沒有人明白他這句話什麼意思,我明白。當年我聽姑姑的話,陷害徐皇后的事情,他都知道了。他一直都在,這麼多年來,只等著這個時刻,好讓我自食其果。

血應該是流盡了吧,我覺得意識漸漸模糊起來,身子已經冷到麻木了,孩子的啼哭聲想起的那刻,我徹底陷入了黑暗裡。

陳立

公子被送到涼國做質子時,我非常氣憤。曾經的儲君竟被他們這樣對待,而我卻什麼也做不了。公子卻並不這麼想,他對我說:“陳叔,這樣的安排對我來說,反倒是一種保護。”

公子的話,我並不太懂,小小年紀的他,臉上是淡然的笑。我知道,我以後任重而道遠,公子將是我要保護一生的人。

我知道公子心裡有個大抱負,怎會沒有?那些人不僅竊取了他儲君之位,把他趕出陳國,還那樣侮辱徐皇后,讓她至死難安。這事,不會這麼罷休的。

遇到那個女子之前,公子一直是個非常自律的人。人前的柔弱不過是他的偽裝罷了,深得我武功真傳的公子,怎看得上那群毛孩子?

可是,遇到她之後,我能感覺得出,公子的心開始變得柔軟了。

我曾試探著告誡公子,不可被兒女私情所累。他只淡淡地說:“陳叔,你覺得我有資格為兒女私情所累嗎?”

他的話,讓我覺得心酸。

計劃終於得以成功實施,公子終於可以揚眉吐氣,雖然為徐皇后報仇,還不能急於一時,但不再寄人籬下,不再做什麼男寵,也是好極。

可是,那個女子卻剛烈地跳了城牆,在一切才剛開始的時候。

公子把她的屍首藏在了公主殿內,確切地說,他並不相信,她已經是一具屍首了。

夜夜的紅色身影,月光下的聲聲嘆息,公子像是魔怔了一樣,讓我膽戰心驚。

幸好,賢妃懷了龍種,讓公子恢復了精神。我以為,一切都過去了。然而,事態的發展卻超乎了我的想象,公子下了一盤詭譎的棋。

賢妃死後,公子讓我進了地宮,見到了那個女子,也見到了躺在女子身邊的太子。

我終於明白了公子的心思。

太子

自我記事起,我便長在公主殿。裡面一個公主殿,住著孃親;外面一個公主殿,住著我和父君。

父君給我講了很多治國的道理,然而他講得最多的卻是關於孃親的事。在他的口中,孃親在我的心裡漸漸活了過來。父君不准我提孃親已逝的事情,在他看來,孃親只是睡著了,她在等他。

父君說,等我長大了,涼國就交給我。孃親最想看到的便是涼國的強大,他希望我能實現她的願望。

我當然願意了。沒有什麼比實現孃親的願望,更讓我開心的事情了。

父君還說,等我長大,肯定會有很多人來跟我說孃親的壞話,會有很多人來說,我並不是孃親的孩子。他讓我不要聽那些人的話,他們都是壞人。我唯一可信任的人,只有曹德和陳立。

我並不明白父君的話是什麼意思,但沒有關係。對我來說,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孃親,這是事實,沒有人比我更能瞭解事實是什麼樣子的。

我登基那年,父君終於如願以償地跟孃親永遠在一起了。我沒有阻攔他,我知道,我也阻攔不住。

我只希望,他們能夠明白,我,涼亦生,涼國新一任的君王,定會讓涼國越來越強。

父君和孃親,你們看著,等我劍指陳國,定要圓了你們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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