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的童年

來源:才華庫 2.28W

童年,是美好的。成年以後,我常常回憶童年。那是一個小火車站,當時不過一百多戶人家。道東是鎮上的居民,道兩邊便是草塘和溼地。火車站往北沒有一戶人家,遠遠的草塘中不時在夜間傳來狼的嚎叫,我在這樣的環境中度過了我的童年時代。

有趣的童年

童年,是幸福的。無論是幹活、讀書,都深深地印在了腦子裡,無論是小朋友、同學、鄰居都是終生的記憶。

童年,又是一個人一生的基石,童年的品性、童年的喜好,往往影響了人的一生,為一個人起著根本的作用。

我的童年充滿了歡樂。這些歡樂充斥在那勤勤懇懇的四季勞動之中,蘊含在那有趣的學習中,分佈在無拘無束的嬉戲玩耍之中,更是反映在那荒唐的頑皮之中。尤其是那一幕幕的勞動場景,讓我留戀,激起我對往事的回憶,讓我留戀童年的幸福與美好。

春天,我到野外去摟柴,老早就起來了,身上扎著麻繩,肩上扛著草耙,或是把繩子挽好,掛在耙子上,懷裡揣兩個大餅子出去。先是摟成一小堆一小堆的,然後整合大堆,夠背了,用繩子捆好揹回去。捆柴最關鍵,因為捆不好半路散包則功虧一簣。所以把繩子一頭栓在樹上,把柴壓實鋪好,再拉繩子另一端,把它捆緊,要捆兩道,這兩道既不能偏又要留適當距離,技術要求比較高。捆好了把兩隻胳臂往裡一插就背上了。有時背的多爬不起來,就先坐好,兩腳蹬地儘量後仰、再突然往前一拱,爬起來走。往回走時,眼望著春日藍天的白雲,嘴裡哼著小曲,心裡暢快極了。那時,春天旋風多,有時就躲不開,趕忙抱住樹,連喊“旋風旋風你是鬼,三把鐮刀砍你腿”,旋風過後再往家趕。到了家放下垛好,心裡充滿了勝利的喜悅。鄰居們誇我能幹,那就甭提心裡多麼美了。

秋天,到野外去割柴,諺語說:“立秋十八天寸草結籽”,就到了我們割柴的好季節。我腰上扎著麻繩,別上幾根黃瓜,以備解渴之用。割下的柴晾在田埂上,水溝邊,草甸上,一排排,過幾天再翻個,很快就乾透了。有時躺在草鋪上,望著深邃高遠的秋空,看著無窮變幻的巧雲,憧憬著未來的時光,也算是妙趣在心,十分愜意。等柴草幹了,先捆成小梱,再捆成大梱,用小扁擔一挑,邁著顫巍巍的挑步,扭扭答答地挑回家,碼好。看到母親那滿意的臉色,自己也十分欣慰和滿足。打柴時,在那休息的當兒,常常去溜溜野雞蛋。溜著時就是一窩,十幾個或二十幾個,當看到一堆白花花的野雞蛋時,那白花花的蛋堆,閃著光,真讓人無限驚喜,便把上衣或汗搭脫下來,一裝拎回家。媽媽當然也十分高興,便把它醃上,留給爸爸上班幹活吃,有一年最後醃了整一滿罈子。深秋,還有一個節目是十分精彩的。那就是到稻田地去挖老鼠洞。農民把稻子拉完後,拿一把小鏟,找那些老鼠洞,特別是有脫落稻穗頭的老鼠洞,你一挖到底,便會露出黃澄澄的又長又飽的稻穗,質量是上好的,那是老鼠們經過精心挑選出來的運到了洞裡,準備過冬的。再用面袋子一裝,拿回家去。這是老鼠為自己準備的備冬糧。有的大洞一下子可挖兩袋子穗。拿回家之後,媽媽用簸箕或笸籮分次用磚頭、木板或廢鞋底一搓,再簸好,大家吃著這樣的大米飯,那是格外香啊。

冬天到了,更有事可幹。撿柴,那可有揀頭。農民們把甜菜往甜菜場送,就是賣給糖廠。馬車光靠剎箱板裝不多少,還要在車箱板圍上苫簾。簾子短或矮上邊就插點秫秸、苞米杆或麻籽杆。有的簾子壞了也得用這些東西補。卸完甜菜他們只把簾子拿走,其餘的就不要了。還有他們墊坐的穀草、別簾子的柳條,一撿一大堆,解決了一冬的引爐柴。為了不使甜菜收購人員反感,大叔大哥叫個親,要和他們搞好關係,讓他們高興。有時臨時有事,他們就把扣土、驗等章委託給我們一會兒,讓我們行使蓋戳大權。那自豪勁,像是當上了元帥或大將軍,神氣極了。等到冬底,甜菜裝火車運完了,土中埋的甜菜頭、小疙瘩頭我們用二齒尺子或三齒撓子把它刨出來,弄回家,洗淨剁碎熬成糖稀,過年時用它蘸豆包吃,那才甜呢。或者把甜菜煮熟後,連湯放進罈子發酵,發好了吃,又酸又甜又鮮。

那年代,一九五零年前後,黑龍江的冬天特別冷,尤其冬臘兩月,一般在零下四十度上下,我們出門都穿絮靰鞡草的皮靰鞡。屋內取暖一般是買不起煤的,許多人家只靠火炕和火盆。我們大哥仨就出去撿煤核。那時的蒸汽機車一除灰,會有好多煤核,我們就去揀,有時煤灰的煤核一大塊一大塊的。後來,我們發現貨車的車板,卸完煤之後,由於滲下的水在最下邊凍上一層。我們就拿鎬去刨。當然,你必須會刨,刨除一個圓圈,弄乾淨,起了頭,再刨就一大片。然後碼到小爬犁上拉回家去。那可真過癮,一冬天夠燒了。

除了拾柴揀煤之外,我們還要侍弄園田地。那時小開荒地到處有,誰開歸誰。那活不太好乾,要用鍬一鍬鍬挖起翻過來,完了耙碎,就是用鍬鎬把大塊打碎整平,再用鎬備上壠。然後種上茄子、土豆、辣椒、黃瓜、豆角、還有窩瓜、角瓜有時還栽點大頭菜,也種點苞米,甜杆,柿子之類。記得有一次我和哥哥、弟弟一起挖地,中間我去抓蟈蟈,他倆分工的挖完走了,我被拉下來。都天黑了,我覺得渾身發毛,趕忙跑回家。第二天起早才來補上挖完。種完後還得除草,再備上,再除再備。苗長出來了還要去看看長沒長蟲子。到了結果時,還常去看看什麼該收,什麼該上肥。當把一筐筐果實挎回家,心情十分輕鬆,感到特別充實,很有成就感。

我們那時也玩,玩的專案也特別多。什麼摳砟、打尜、騎高麗馬、擠香油、彈溜溜、頂牛悶、搶兵、放八卦(風箏一種)、鬥蛐蛐;也抓蟈蟈,掏家雀,打雀。特別是大月亮天的晚上,一左一右的小朋友們玩到挺晚也不回家。家裡大人喊幾次,光答應不回去。一遍又一遍招呼沒回去,最後家裡發出勒令,才戀戀不捨地回了家。

從小我愛早起。沒活幹的時候,起來便出去散步。有時胡亂地練練拳腳。記得張維屯鐵路工會那時有把大刀,好像是抗聯後來留下的。工會張主席跟我關係很好,隨時讓我拿出去玩,讓我玩完送回去。那把大刀很沉,我一沒人教,二沒什麼資料,就是亂耍一氣,有時也捉摸捉摸,終於也沒搞出什麼名堂,也就是出點汗罷了。有一天早晨,我起來後順著鐵道散步。突然發現了兩列車的道軌中間那麼多魚,主要是泥鰍,幹呀呀一大堆在沙土上竄。我趕緊跑回家,用扁擔挑了兩隻大水桶,返回後整整收了滿滿一挑子。那時因鐵道邊二米多遠就是水塘,大約是藉著雨氣風吹竄上來的。也許是旋風捲上來的。哈,這麼多魚咋辦?我們那時的鄰居之間有個習慣,有好東西分享。左鄰右舍吃點好東西都送鄰居嚐嚐。媽媽就東家一盆西家一盆地送開了,前後鄰居,左右街坊都吃著了。還有一次,早晨我起早散步,在道口外發現車道間一塊一塊的牛皮牛毛,再下去就是連屎帶尿,接著是一塊一塊的肉。再往前走,除一灘血外,什麼也沒有了。不知是被狼啥的吃了,還是被家人收回家了。我就回家找了兩個土籃子,用扁擔挑著把肉拾了起來。整整揀了一挑子肉。也是和鄰里共享了。所以,在鄰居大人們的眼中,我簡直就是個小能人。

小時候我愛留心,後來愛看畫本。記得我剛上學二年,有一年春節去剃頭,剃頭棚黃金大爺那新添了二塊鏡子。一塊畫著“歲寒三友”,一塊畫著“本固枝榮”,都題著字。我邊剃頭邊看,覺得很有意思,很有味,那意思我也懂。黃金大爺(他弟弟黃學是我父親同寅)發現了我的興趣就給我講了一遍,我感到這兩幅畫很有品位。以後雖不是剃頭也常去看看。黃金大爺告訴我,另外一個剃頭棚也有,我就跑去看,發現那兩幅也不錯,一幅是“寒江釣雪”一幅是“自首臥鬆”,就這樣,古典文學開始沁入了我的心扉。以後就酷愛上了“小人書”,什麼《夏伯陽》、《拉郎配》、《望江亭》、《趙一曼》、《卓婭和舒拉》、《綠鎖鏈》、《蘇武牧羊》、《屠趙仇》、《張騫的故事》、《崤之戰》、《韓原會戰》、《齊桓公稱霸》、《晉文公》,讓我著了迷。後來就不看畫本了,去逛書攤了。記得在街東道南有一家書攤,都是刻版線裝書。什麼《花木蘭掃北》、《嶽雷掃北》、《羅通掃北》、《秦英徵西》、《薛仁貴徵東》、《楊文廣徵南》、《破洪州》,好多好多。上學、放學、我都搶時間在那看點兒。沒活沒事時,那是我最願去的地方。慢慢的,我感到知識真是浩如煙海。有時,看畫本看書上學晚了,老師問遲到原因,也不吱聲,反正老師認為我學習好,也不深究。到了高小五年時,我的畫本已裝了滿滿一大箱子。主要有《楚漢相爭》、《三國演義》、《水滸傳》、《紅樓夢》、《春秋戰國故事》等。記得國小四年級那個春節,我讀《三俠劍》那本書時,當讀到勝英在盧府小姐閨房裡鬥“吊死鬼”時,那一段讓我特別害怕。那正是臘月三十的後半夜、吃完了半夜餃子、家裡人全睡了。高腳雙櫃上放的座鐘(媽媽出嫁時的陪嫁)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我覺得十分恐怖,嚇得趕忙跑上炕把頭扎進母親的被窩,好久都睡不著。我第一次自己買書看是買了《三國志平話》、《高平之戰和柴榮》還有一本《膽劍篇》。那本《三國志平話》是說劉邦、呂后殺了韓信、彭越、英布三大功臣後,他們到陰間在閻王那告了他倆的狀。經過打官司,閻王判他們重回陽間、因果相報。其實,那時我在胖楊伯那,已經有了隨便看書的特權了。舊書攤的`擺攤人不僅允許我看,有時還和我侃一通。我買書就是出於喜歡。逐漸的積累使我感到充實,每天都特別振奮,走路時手背在身後,見著熟悉的長輩大聲招呼,顯得彬彬有禮。街坊鄰居都說這小子將來能有出息。我有時看見前院的大學生王光彩和夏淑清大姐,心想我將來能比你們強,至少也得趕上你們。

小時候,我也很喜歡音樂。那時盛行娛樂琴,一根老弦、四根細弦,弦上有音符牌碼,一手彈撥,一手按鍵。我們鄰居七大爺會彈,教我。他還教我吹簫。我自己還鼓搗過二胡,一般常整的曲子就是《蘇武牧羊》、《滿江紅》、《四季歌》、《五更》、《小句句雙》等。我也也喜歡吹口琴,記得有支曲子叫《願君且飲三杯酒》,是電影《拉郎配》插曲,是從我大舅那聽來的。這些既無人指點,又沒用上功夫,到底是技藝平平,上不了檔次。倒是上臺演戲讓我覺得挺過癮。一次演評劇《李三娘打水》,我演漢隱帝劉承祐,雖不是主角,但身邊有兩員大將,很威風。還演過五少年智救火車,其中四個女孩子,一個男的是我。由於心裡高興,臺詞記的也熟,一上臺抑揚頓挫清楚,又入戲,得到了好評。那是鐵路搞的比賽,我們在綏稜評上了,那時綏稜是聯合站,管南北好幾個站。到綏化再演被刷下來了。

我接觸唐詩宋詞是在上國中之前。準確地說是一九五七年七月到九月這幾個月。正是國小畢業後,在那時,我交了個大朋友,一個叫魏穎,原名叫魏國士,是遼寧大學中文系的學生,另一個是他的女友叫劉淑芹,是遼寧大學歷史系的學生,那年他倆是大學二年。那時,大約他們已經物件了。魏穎家住在離我們家二十里左右的三井鄉,無論節假日,只要回來,務必到我家,有時住上三天五日。魏穎發現了我愛好文學的特點之後,便有意引導我。所以常常把他的大學課本讀給我聽。特別他給我講了嶽武穆的《滿江紅》,極力讚揚岳飛那種愛國思想和收復失地的雄心壯志。他還為我推薦了“碧雲天,黃花地,西風緊,北雁南飛,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等元曲名句,他熱衷於為我講辛棄疾的“欄杆拍遍,無人會,登臨意。”講“山圍故國周遭在,浪打空城寂寞回”,侃侃談論唐詩的意境,讚歎宋詞的博大含蘊。向我推薦宋詞的音韻之美,唐詩的意境奧妙。後來,他索性找了幾本唐詩宋詞的小冊子送給我。我真是如獲至寶,最後可真是手不釋卷了。他推薦給我的張三影、柳三變、李後主,劉克莊等詞人的名作,讓我真的特別喜歡。後來,他又為我帶來了《千家詩》,我都忍不住熟讀起來。

那時,我真正對文學產生了深深的興趣,覺得能接觸這樣的大朋友,真算是榮幸。

當然,小時候也有不少荒唐,有過一些美好的頑皮,現在想起來又是羞愧又是好笑。

剛解放張維鎮有個貿易局商場,建國後搬回了綏化。後來鎮上的於瞎子和高老坦兒開了個鋪子,孩子們上學的紙、筆、本都上那買。他們和我父親關係很好。有一次我去買鉛筆。他倆說不用給錢,叫聲爹就給你一根。我叫了,他們給了我一支鉛筆。筆到手之後,我邊跑邊說,你才是兒子呢,我爸在家呢!後來他們不幹了,必須一手交貨一口叫。我捏一頭他捏一頭,我手快搶過了筆就說,爹死了,我爸在家。他倆假裝攆。我就跑。那時候我們街裡有兩個“館子”,就是飯店。一個是羅家館子,一個是歐家館子,我常進過羅家館子。有一回放學,經過這館子,羅掌櫃叫住我問“你爸在家嗎?”我說:“啊!”他問我是不是給你爸買只燒雞,我說沒錢。他說不用錢,你脫下一隻趿拉板就行。我一聽好哇,就脫下一隻,他又說不行,得兩隻。我想了想“兩隻也沒啥”,我回家就做一雙。就脫下了另一隻,他真把燒雞包上給了我。回到家樂呵呵地遞給爸爸,爸爸臉一沉問哪來的,我一五一十告訴了爸爸。爸爸笑了。爸爸說燒雞得給錢,趿拉板還得拿回來。爸爸媽媽把道理講給我,我雖然懂了,但也恨老羅頭太不仗義。

練拳腳後來我也拜了個“師傅”。師傅教我三招五式之後曾讓我找一個同學去實習。而他指定讓我實習的物件是一個很老實的同學。我對他練了一拳一腳後在師傅面前揚眉吐氣,師傅稱讚我的功夫了得。可我現在仍對此事感到愧疚,責備自己的凌弱恃強。雖然過了幾天我向這個同學道了歉,但至今猶不時地自責。

從小,我就有一種不服輸、不抱下窪地的特性。特別是在學習上,總有一種爭強好勝的心理。上國小後,學習始終在前列,因此同學們都靠攏我。記得國小的同學荊凱、劉明義、李德仁他們都比我大好幾歲。但他們特別是在要考試時都殷勤地幫我筆、紙、橡皮等東西。為的是考試時我能幫他們一把。成年後,再見到他們時都還談到此事。初小時,一年考好幾次試,有日考,週考,會考,期考。前幾名的同學也很有競爭。那時,這次你比我多一分,我下次一定比你多兩分。這次你比我早交卷2分鐘,下次我要比你早交卷5分鐘。就這樣在初小200多人中,只有40多人考上了高小。我上國小時正是剛建國,翻身農民都要讓孩子念點書。年齡差別也大,最大的比我要大6-7歲。特別是四年級時的閱讀比賽(初小時唯一一次比賽)我讀課文時簡直到了忘乎所以的地步,入神的暢讀贏得了第一名。當我把獎品獎狀拿回家時,媽媽開心的笑了,爸爸也露出了難以見到的笑容。

記得爸爸的同事中有一個外號叫“大學兒”的林樹森,在工人中他總覺得自己鶴立雞群。有一次他拿一個“會”字考我。我那時讀國小三年級。我講給他:你們在一起說事那叫開會,記賬的人就叫會計。他高興的大笑,連說“這小子”不簡單。爸爸也因此感到光榮和自豪。

六年的國小一晃就過去了。1957年7月6日,國小畢業了。高小同學考入國中的寥寥無幾。我們那時的第六完全國小來自四鄉的幾百人,只有三十多人考入了國中。而我也從十三歲開始便到離家三十里外的四方臺上國中,到1958年3月,隨著全黨大辦教育,又回到了張維,成為張維中學的首批建校者。那一年我還不滿十四歲。

就這樣,童年過去了,那充滿歡樂和趣味的時光。那有釣魚、摸魚,冬天打魚的魚趣,有掏雀、打雀、羅雀的雀趣,有編蟈蟈籠、扎鳥籠、編魚簍的樂趣,還有削冰尜、做冰爬犁、做趿拉板的興趣,有堆雪人、做冰燈、澆冰樹的樂趣,有采豬食菜、挖野菜、採蘑菇的樂趣……

但是,童年太短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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