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知道答案論文賞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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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輕輕透過葉間的縫隙,風吹過,灑下一地晶瑩的斑駁。我雙手插在褲兜裡,漫無目的地走在林蔭道上。六月的午後,暖暖的空氣,淡淡的花香,不免讓人輕鬆而慵懶。路過一家音像店時,卻停下了腳步,完全是無意識的,我錯愕地久久地站在門口。

風知道答案論文賞析

金色的陽光消失了,街邊的喧囂飄散了,只有那感傷的歌聲,迴盪在耳畔:“我在等一分鐘,或許下一分鐘,看到你閃躲的眼,我不會讓傷心的淚掛滿你的臉。我在等一分鐘,或許下一分鐘,能夠感覺你也心痛,這一刻我不會讓離別成永遠……”是那富有磁性的男聲,像極了一個人?還是那悵惘的縷縷感傷,帶我回到了昔日的時光?

20XX年的夏天還沒結束,我的高三便開始了。

他以轉學生的身份,轉到我們班,和沒有同桌的我,順理成章地成了同桌。一切平淡無奇得就像學校食堂的飯菜,亙古不變的三菜一湯,味同嚼蠟,波瀾不驚。隱約記得,那時的我只是抬起頭,兩個人生疏而冷淡地笑了笑,我們的“建交過程”僅此而已。

他叫宋明宇,很普通的名字。據說是因為父母工作調動,從霓虹閃爍的上海,轉到我們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城,這所如微塵般渺小的縣級高中。必須註明的是,他並不像萬千肥皂劇本里寫的那樣,英俊逼人,風流瀟灑,不過他那一米八幾的個子,挺拔的身材,小麥色的面板,深邃的眼神也的確很耐看。貼上“都市型男”的標籤,他的到來,在我們這個閉塞的學校,瞬間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芊芊,和他同桌感覺怎麼樣?”成績平平相貌平平的我,之前在班裡就像個“透明人”。然而,一旦配上“宋明宇同桌”的特殊身份,卻陡然間身價倍增。不少“花痴”女生都爭相來採訪我這個“近水樓臺先得月”的幸運兒。“還好吧。”我除了面無表情地吐出這三個字,無話可說——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生活,即使是同桌,只是限於條件“拼個桌”而已,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交集嗎?

我就讀的並非重點中學,很多人就沒幾分心思花在學習上,同學之間勾心鬥角,惡語中傷甚至一言不合大打出手,都是司空見慣的事。惜字如金的我,不知不覺中就成了輿論的核心。“夏芊芊,瞧她整天獨來獨往的高傲樣兒,家境不咋樣,成績又不行,有什麼資本傲氣啊?”“就是呀,不就是宋明宇的同桌嘛,那麼不可一世!切!”面對這些,我選擇沉默——我一直信奉一句話“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事實”。不過,如果說我對宋明宇沒有一絲好感,那就是撒謊了。然而,我沒有太多的興趣幻想“公主和王子”的故事,也不敢奢望那份遙不可及的浪漫。

時間久了,我和宋明宇的“外交”終於有所進展,自然又是同桌之間那些習以為常的——芝麻綠豆的事兒。某天上英語課,我忘了帶書,他不動聲色地瞟了一眼,伸手從書包裡拿出他的書,一言不發地遞了過來;再有,就是他橡皮或碳素筆用完了,我會將自己的分一半給他;上課走神一方被提問,另一個則會在下面悄悄告訴答案,順利過關後相視一笑……對了,差點忘了說,我一直堅信宋明宇出身於“軍人世家”,他的日程表,就像軍紀嚴明的時刻表,每天都會按部就班地完成當天的學習任務。譬如“做完兩份奧賽訓練”、“背三十個英語單詞”、“整理物理力學解題方法”、“默寫二十個化學方程式”……密密麻麻,多得嚇人,這就能很好地解釋——為什麼他除了清晨晨跑一小時,傍晚會在操場上對著籃筐揮汗如雨,其餘時間都在教室裡兢兢業業地當“門神”了。

他和我,都自覺而自然地做著校園裡的“獨行俠”,只是他光彩奪目,高處不勝寒;而我則無人關注,去留無痕。這算不算一種無法言喻的悲哀與荒涼呢?

高中時代的我,就像水塘裡的一隻烏龜,只安於眼前的一方寧靜和平庸。我沒有什麼高遠的理想,也沒什麼人生的追求。閒暇時,我總是想:我不會和這個學校的人同流合汙,但身在這樣卑微的小山城,這樣二流的校園,這樣貧寒的家庭,每天小心翼翼地仰望著灰濛濛的天空,我還有資本放飛夢想嗎?然而,身邊那個名叫宋明宇的男孩,卻用他堅毅不懈的努力,漸漸動搖著我原本肯定無疑的想法。

也許,人的精力真的很有限,宋明宇每天生活的主旋律就是學習、打球、跑步,根本無暇顧及其他。每天打完球他都要灌下一瓶“啟用”,然後順手扔到我倆的桌子擋板下,久而久之,那裡就成了“廢品收購站”,什麼面巾紙、飲料瓶、演草紙、早餐袋、護腕、抹布……五花八門,應有盡有。每週班級都有一次大掃除,那裡便是我們倆勞動的“主陣地”,真夠人一番忙活的。宋明宇自知理虧,熱心地幫我打下手,關鍵他明顯不是個“居家好男人”的料,手忙腳亂的只會幫倒忙。這樣的“鬧劇”持續了一個多月,當我又一次握著掃帚,拎著水桶,大汗淋漓時,真連拿根麵條去上吊的心都有了!!而宋明宇呢,就少有的怯怯地站在一旁,面有愧色。後來,宋明宇從家裡帶來了垃圾袋,狡黠地朝我一笑“咱倆一起用吧”,扔滿了他就自覺去倒掉。然而,有時他還會習慣性,抱著籃球順手把一瓶“啟用”摔進擋板,待他反應過來,那個空瓶子已經很給力地“咕嚕咕嚕”滾到了我這一邊。“對不起,那個……”他尷尬地盯著我,一時語塞。瞧著眼前這大大咧咧的男生,竟囧到這番田地,我噗嗤一聲就笑了,是那種誠摯的發自內心的快樂。他不好意思地撓著後腦勺,也快活地笑了。直到現在,我似乎還能回想起當初,十七歲男孩子身上鹹鹹的汗味兒,額上細細密密的亮晶晶的汗珠,窗外一樹又一樹盎然盛開的紫玉蘭,還有那鋪天蓋地的金燦燦的午後的陽光。

寒假結束前,期末成績公佈,宋明宇以絕對高分名列年級第一,而我呢,仍舊是高不成低不就的中上水平,照此發展也就夠上個普通二本吧。大家都在整理書本,準備回家,教室裡熱熱鬧鬧的喧囂一片。我瞟了一眼成績單,淡定又淡定地把它塞進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乾淨利落地拉上了書包拉鍊。宋明宇靜靜地坐在一旁,他本來就很“悶騷”,今天更是沉默得有些可怕。“夏芊芊。”我背上包,剛要邁步,他突然急急地叫住我。我有些錯愕地轉過頭,觸到他奇怪又複雜的眼神,他明顯地猶豫著,但還是堅持說了下去:“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我總覺得你和他們不一樣。你不適合只被圈禁在這個小山城。”我詫異地看著他嚴肅而難脫稚氣的臉龐,苦笑了一下,“那你認為我這個庸人會怎麼樣?”“我們是一類人,我們都不該承認自己是庸人。”說完,他堅定地看了我一眼,平靜地起身,頭也不回地走進了教室外的夜色中。

我愣愣地站在陽臺上,看著他騎著單車,黑色的T恤在風中如同鼓滿的帆,飛快地一路馳騁著飈出校門。這只是很普通的一幕,卻那樣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腦海中,也許正是他那份天不怕地不怕的倔強和執著,讓我終於鼓起勇氣,開始正視前方的路。

20XX年2月,我的高三進入倒計時。

也許是宋明宇的寥寥數語感化了我,也許是我終於對迷茫的未來惶恐不安,我開始拿出“拼命三郎”的架勢學習。我的目標仍不是很明確,但總算有了努力的方向——上個一本院校,走出這座被世人遺忘的小城。“你不是一個庸人。我們都不是。”從來沒有人那麼鄭重地告訴我,我並不普通,並不卑微。宋明宇認真的眼神,瞬間燃起了我潛伏已久的鬥志,鞭策著我向前跑,拼命向前跑。

我和宋明宇的話仍不多,但我已自覺成了他忠實的“跟班”,只要他在學習,我就絕不閒著;他去跑步,我在學習;他去打球,我還在學習;他偶爾課間小睡,我依舊在學習。我知道我的底子不差,只要用功,只要肯花時間,上升空間還是不小的。有天晚上,第三節晚自習的課間,他在人聲鼎沸中遞給我一隻耳塞,我們一起聽著鄭智化的《水手》:“他說風雨中這點痛算什麼,擦乾淚不要怕,至少我們還有夢;他說風雨中這點痛算什麼,擦乾淚不要問,為什麼……”我沉靜地聽著,滄桑的聲音,不服輸的氣概,迴盪在心間。“你想考哪所大學?”我問他。“北大。”他握著筆,眼睛仍盯著模擬卷,在飛快地刷題。過了一會兒,他抬手看了看錶,“啪”,他果斷地關掉MP3,朝我微微一笑,“聽歌時間結束,學習吧。”

長時間高強度的學習,瘋狂到可以讓人置身世外。久而久之,我們的擋板下面,又恢復了從前蔚為壯觀的“廢品收購站”景象;垃圾袋滿了,他會忘了去倒;思考難題時,他還會無意識地轉筆,幾支筆“噼噼啪啪”地響個不停。而我,就會等到放學後,不聲不響地把這些雜物清理乾淨,再幫他找回掉進桌縫的鋼筆。宋明宇是個大大咧咧的粗線條男孩,我也不想在生活小節上苛求他什麼了。

時光就那麼平平淡淡、一成不變地流淌著,我每天無怨無悔地為大學聯考賣命,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說幾句話,倒也挺享受其中的樂趣的。然而,那件事情出乎意料的發生,卻一下子打亂了我四平八穩的生活節奏。

那是個三月的黃昏,活動課。大家都去操場活動了,而我碰巧趕上生理期,有點不舒服,便遞了假條留在教室自習。瘋狂地刷完了三大張英語閱讀訓練,我頓覺神清氣爽,充滿了成就感,不適的感覺轉瞬消了大半。因為沒有“先知先覺”,那天我很“二貨”地穿了一條齊膝的雪白色短褲,又很蠢地猛地起身,頓時一種排山倒海的感覺勢不可當地洶湧而來。我大吃一驚,明白大事不妙,正準備火速衝向衛生間。偏偏就在這時,走道里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不用回頭,我就知道那是宋明宇——這是他每天打完球回來補充“啟用”的時間。我一著急就會反應遲鈍,等我手忙腳亂地想掩飾著坐下,他已神速地來到了身後。我窘迫地背對著他,臉上像是火燒雲,他肯定看見了那片雪白上觸目驚心的鮮紅色……哎呀,天哪!我想死的心都有了。他走到座位上,沉默地脫下護腕,從桌肚裡拿出“啟用”,照常不誤地“一灌到底”,然後靜靜地把籃球放回原位,一切都和往常沒什麼兩樣。然後,他走了出去,經過我的身邊時,塞過來一件他的暗紫色格子衫,平靜地吐出了幾個字:“髒了。用這個擋一下。”於是,我抱著他的襯衫,愣在了原地。

那天是週六,照慣例學校免去了晚自習,六點鐘住宿生自行回家。我真的無法想象,如果沒有他的那件襯衫,我該如何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如何走過人聲鼎沸的“美食一條街”,“平安”地回到家中。他的襯衫,免去了我難以啟齒的躊躇和尷尬。第二天早上,物歸原主時,我向他感激地笑了笑。迎著春天的朝陽,他的眼神是那麼平靜、澄澈而溫暖。

也許就是從那天開始的吧,我突然發現自己多了一項癖好——會不自覺地觀察宋明宇:屏神思考的他,亂丟瓶子的他,假裝發牢騷的他,三步上籃的他……可氣的是,傻乎乎的我很多次都會與他四目相撞,躲閃不及,每次總是以我的慌亂低頭草草收場。而他呢,照常地刷刷題,打打球,轉轉筆,耐心地幫我講解幾道理科壓軸題。眼神依舊澄澈,神色依舊淡然。

氣溫持續攀升,時間駛入四月,大學聯考的硝煙味愈加濃烈了。這時,我終於明確了自己的目標——我要考進北京,考進那個曾讓我望而卻步的神話般的城市。全國的大城市不只北京一座,但是那個城市在我的'心中卻與眾不同。我不知道為什麼,或者準確地說,我不想強迫自己坦白什麼,承認什麼。“我也去北京。”當我竭力讓自己平靜地說出口時,宋明宇停下筆,抬起頭,“加油,這才是我期待中的夏芊芊。”窗外,初夏的風柔柔地吹過,他暖暖的微笑,讓我釋然了。

大學聯考前一天,照例在第三節晚自習的課間,一人一隻耳塞,我和宋明宇一起聽歌。在奔赴“戰場”的前一夜,撇開周圍的喧囂,我們在一起,沉默地聽完了高中時代的最後一首歌——《等一分鐘》——

“如果時間,忘記了轉,忘了帶走什麼;你會不會,至今停在,說愛我的那天;然後在世界的一個角,有了一個我們的家;你說我的胸膛,會讓你,感到暖。如果生命,沒有遺憾,沒有波瀾;你會不會,永遠沒有,說再見的一天;可能年少的心太柔軟,經不起風,經不起浪;若今天的我能回到昨天,我會向自己妥協。

我再等一分鐘,或許下一分鐘,看到你閃躲的眼;我不會讓傷心的淚,掛滿你的臉。我再等一分鐘,或許下一分鐘,能夠感覺你也心痛;那一年我不會,讓離別,成永遠。那一年我不會,讓離別,成永遠……”

我望向窗外,滿天繁星的夜幕下,蟬鳴陣陣中送來清幽的花香。那是夜來香吧,淡淡的靜靜的香,不想驚擾什麼,不願訴說什麼,只是獨自品嚐著自己內心深處的祕密與感傷。“夏芊芊,”我轉過頭去,像之前無數次那樣,猝不及防地觸碰到他直接而深邃的目光。我知道,一定有淚光在我的眼眶裡閃爍,但這一次,我不再驚慌也不願再躲閃了。

後來,大學聯考成績公佈,一切順理成章地發生。宋明宇果然考上了北大,就讀於臥虎藏龍的經濟學院。我呢,也飛出了這個小山城,以“吊車尾”的分數進了人大。至少,我還可以和他仰望著同一片藍天,呼吸著同樣的空氣,欣賞著同一片街景,在同一座城市裡擦肩而過,人來人往……於我而言,真的足夠了。“可以一起去北京嗎?”宋明宇的簡訊及時送到,我回復了一個誇張的大大的笑臉。

來到北京之後,我們仍然保持著聯絡,閒暇時在上聊聊天,對著強度不減的大學生活吐吐槽,節假日時互相問候,偶爾約一群朋友出來瘋一瘋……我並不想打破這份平靜與美好,生怕會因此失去那份純淨珍貴的情誼。就這樣,直到半年前他去了英國。

“姑娘,盛開的薰衣草,買一束吧。”我在音像店外愣神地站著,一位老婆婆走過來,她衣著簡樸,挎著竹編的古色花籃,“知道它的花語嗎?”我輕輕地點點頭,欣賞著那一束束靜美的小花,彷彿紫羅蘭色的小精靈,散發著著絢麗絕世的意蘊。我小心翼翼地,將一片晶瑩的夢幻的紫雲捧在了掌心。

“你相信花季的愛情嗎?”時光彷彿迴轉到了三年前的那個夏夜,鳴蟬聲聲,涼風習習,宋明宇摘下耳塞,側過臉認真地問我。我牽起嘴角,送給他一抹意味深長的輕輕的微笑。

風吹過,風不語。也許,只有風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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