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買手套》的詩性藝術論文

來源:才華庫 1.54W

在日本童話創作界,名聲顯赫的兒童文學研究者石井桃子的一句話被傳為經典:“北有宮澤賢治,南有新美南吉。”他們二人的經歷極其相似——均是出生於日本的農村、當過教員、英年早逝。不同的是新美南吉四歲喪母,他的遭遇比宮澤賢治要悲慘得多,他的一生都籠罩在童年喪母的悲哀之中。因此,他的大多數童話作品都體現著渴望母愛、渴望親情、渴望與他人得到真誠交流的主題。新美南吉短暫的一生所創作的一百二十餘篇童話,在他死後獲得了高度的評價,這些童話為兒童打開了一扇豐富多彩的窗戶,他本人也被冠以崇高的榮譽——“日本的安徒生”。他的代表性作品有《久助君的故事》《小狐狸阿權》《花木村和盜賊》等,本文所要論述的《小狐狸買手套》便是其中之一。

《小狐狸買手套》的詩性藝術論文

《小狐狸買手套》篇幅和情節短小,講述了寒冷的冬天來臨後,狐狸媽媽想給小狐狸從人類居住的鎮上買副手套來禦寒,可是以往的經歷使狐狸媽媽在看到鎮子上的燈光後不敢向前邁一步,只好讓小狐狸自己去買手套。小狐狸對人類世界的一切都是那麼好奇,懷揣著恐懼的他卻順順利利地買到了手套。這留給狐狸媽媽一個疑問: “人類真的有那麼好嗎?”這篇童話以小狐狸和媽媽為主人公,在溫馨的氣氛下、充滿愛意的語言中籠罩著一份淡淡的憂傷。本文將從以下幾個方面來討論其詩性藝術特徵。

一、非生活本身形式的表現形態

童話善於創造一個特殊的“世界”,這個世界與現實世界保持著較大的距離,這便要求組成童話世界的要素要具有非生活本身形式的表現形態。首先體現在以超自然面貌塑造的人物和事物形象上。提到狐狸,人們腦海中首先閃現的不是它作為動物的屬性,而是狡猾聰明等藝術形象,這一形象經常出現在各國的文學作品裡,兒童文學中尤為常見。大多數作家只是在很小的程度上尊重了狐狸作為動物的物性特徵,而在很大程度上賦予了它獨特的風格和思維方式,《小狐狸買手套》也不例外。作品將狐狸做擬人化變異處理,小狐狸會哭會笑、像人類一樣需要戴手套才能抵抗嚴寒,而且知道使用錢幣去購買物品。如此敘述,狐狸的生活便與人類的生活沒有什麼兩樣了。除了人,組成童話世界的事物形象也和人物形象一樣經過變異,以假定的形式表現出來,這主要體現在對童話般的非視覺形象氛圍的營造上——絲綿一樣柔軟的雪地上純白色、可愛的小狐狸,冰雪覆蓋下一望無際的森林,人類小鎮上像星星一般美麗的.燈光。人們常說的“像童話般美好”也不過如此吧。

其次,該童話故事設定了一條假定的線索,使用這條線索將許多假定的或非假定的細節、事件聯絡起來,“這樣,整個故事建立在假定的基礎上,呈現出來的外在形態便不可能是生活本身的形式”。狐狸住在森林裡為實,千方百計去人類開的商店買手套是虛; 下雪的冬天很冷為實,商人把手套賣給小狐狸不足為怪是虛……作品的外部時空經過虛化和淡化處理,再加上組成元素相對原始簡單以及以主要人物的行為貫穿線索的單線性結構,使生活本身形式的世界和非生活本身形式的世界重疊並存。這種外視點敘述,使敘述者和敘述物件之間、敘述者和隱含讀者之間、讀者和敘述物件之間總是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二、假定性與真實性並存

朱立元在《接受美學》一書中談到,文學作品和其他敘述的不同主要在於它有一個“象”的世界,而“象”的產生,或者說一般語言之所以能轉化成文學語言,關鍵在於運用特殊的修辭方法。小狐狸是生物狐狸和幼兒二者的結合,作者對他的無限豐富性進行簡化,只呈現出單純的小孩子的一面,給人一種“面目全非”、不是生活本身形式的感覺,這就是藝術的假定性。這些假定性特徵使得《小狐狸買手套》具有民間童話的風格,一是作品具有幻想性; 二是狐狸媽媽的預言均一一輕而易舉地實現; 三是人物性格單純。《小狐狸買手套》中出現的人物如人類家庭成員、狐狸母子、老百姓、帽店老闆,無論哪一個都是沒有個性的型別。因此,狐狸媽媽只把小狐狸的一雙手變成了人手,也顯得不足為奇。童話藝術的假定性與真實性之間的張力也從這樣的表述中體現了出來。

沒有真實感的作品不會具有真正的美感,童話充滿了假定性因素,其真實性是建立在假定邏輯上的真實,關鍵是作家設定怎樣的語境,能不能與讀者達成默契,只要能達成默契,無論怎樣假定,都是可以的。新美南吉在《小狐狸買手套》中,運用旁觀者的視角將小狐狸完全擬人化,使得狐狸的一舉一動顯得無比正常,達到了文學性、虛擬性、兒童性的有機統一。

三、超越現實的精神意蘊

宗璞說: “如果說小說是反映社會生活的畫卷,童話就是反映生活的一首歌。”文學作品的主題意蘊是它的靈魂所在,唯有意蘊深遠、廣闊的作品,才能在歷史的洪流中經久不衰。童話是從原始文學中孕育和發展起來的,在意蘊層面也體現著人類童年時期的集體無意識。進入文明時期以後,童話的創作物件轉變為少年兒童,但由於兒童在心理成熟度、理解能力、文化水平上與原始初民有著相似之處,童話的表現領域依然存在於表現對現實的超越性的精神意蘊。

狐狸媽媽和人類交流失敗的經歷是《小狐狸買手套》這個故事發生的導火線,如果狐狸媽媽沒有疑惑,故事便不會情節曲折地進展下去,而小狐狸卻“意外”地與人類交流成功,使故事有了還算完美的結局。交流對於任何時期的人類都至關重要。關於交流,朱自強先生有“誠意說”,即相互之間交流的成功與否取決於雙方的真誠度,如果小狐狸和手套店老闆有一方懷疑另一方而不願意進行交易,那他們之間就不會存在交流,正是小狐狸的單純善良、真誠之心,才使得它感覺到自己和人類沒有太大的差別,而狐狸媽媽由於心生疑慮卻不能做到這一點。文明時代,溝通過程中存在著信任危機的問題呼之欲出。

故事在讚揚和追求庶民的善良心性的同時,又總是存在著單純的善意難以溝通的人生悲哀。表層上敘述的是兩隻小狐狸為了過冬不得不到人類世界買手套的故事,事實上暗示著人類世界和動物世界之間的隔閡。童話通過簡化、誇張、非邏輯化後的假定性語言,展示了超越現實的精神意蘊,最後達到了理想的、超凡的、極致的美。

有人評價新美南吉的童話有自己的色彩,有獨特的個性,有自己的語言,有自己的歡笑,也有自己淡淡的憂傷,總是讓人笑中有淚、潸然淚下。也有人對他的作品持批評意見:“看似隨意的情景描寫以及心理描寫所形成的悲劇色彩不宜讓孩童過早體會。”但是童年的經歷是新美南吉童話難以避免的束縛。如果說宮澤賢治的童話超凡高遠,新美南吉的則是質樸自然,充滿了人情味。善意和幽默使新美南吉童話具有了民間藝術的親切和美感,陪伴著一代又一代孩子度過了幸福而又溫馨的童年,他的詩意般的童話在我看來,應是褒多於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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