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郎歸秦觀

來源:才華庫 1.01W

引導語:北宋秦觀的《阮郎歸·湘天風雨破寒初》是作者貶謫郴州時歲暮天寒的感慨之作,抒發的是思鄉之情。

【原文】

阮郎歸①

秦觀

湘天風雨破寒初,深沉庭院虛。麗譙②吹罷小單于,迢迢清夜徂。

鄉夢斷,旅魂孤,崢嶸歲又除。衡陽猶有雁傳書,郴陽和雁無。

【註釋】

①此詞作於郴州貶所;②麗譙:壯美的高樓。《莊子·徐無鬼》:“君亦必無盛鶴列於麗譙之間”。晉郭象注:“麗譙,高樓也。”小單于,唐曲調名。此處借指角聲。李益《聽曉角》詩:“無數塞鴻飛主度,秋風捲入小單于。”

【翻譯】

湘南的天氣多風多雨,風雨正在送走寒氣。深深的庭院寂寥空虛。在彩繪小樓上吹奏著“小單于”的樂曲,漫漫的清冷的長夜,在寂寥中悄悄地退去。

思鄉的夢斷斷續續在公館中感到特別孤獨,那種清涼寂寞的情懷實在無法描述;何況這正是人們歡樂團聚的除夕。衡陽還可以有鴻雁傳書捎信。這郴陽比衡陽還遠,連鴻雁也隻影皆無。

【賞析】

《阮郎歸·湘天風雨破寒初》是北宋秦觀詞作。這首詞系秦觀貶謫郴州時歲暮天寒的感慨之作,抒發的是思鄉之情。上闋寫寒夜夢醒,只感覺庭院深深,聽到城樓門頭傳來陣陣邊地樂曲,漫長的清夜又過去了。反映了羈居貶所的淒涼困境。下闋就夢斷寫異鄉飄泊的孤獨幽怨。除夕時節還沒有見親人來信,正是引發夢中相思及夢斷悲苦的原因。詞尾真實地寫出作者身在貶所,舉目無親,孤寂難耐的況味。

此詞筆觸精緻,用典貼切,景語、情語、淺語、淡語,含蓄巧妙,意味深遠。

詞的上闋寫除夕夜間長夜難眠的苦悶。起首二句,以簡練的筆觸勾勒了一個寂靜幽深的環境。滿天風雨衝破了南方的嚴寒,似乎呼喚著春天的到來。然而詞人枯寂的心房,卻毫無復甦的希望。環顧所居庭院的四周,深沉而又空虛,人世間除舊歲、迎新年的氣象一點也看不到。寥寥十二字,不僅點明瞭時間——破寒之初,點明瞭地點——湘南的庭院;而且描寫了一個巨大的空間:既寫了湖南南部遼闊的天空,也寫了蝸居一室狹小的貶所。更堪注意的是,在淒涼孤寂的氛圍中,隱然寓有他人的歡娛。因為除夕是中國的傳統節日,這一天家家戶戶圍爐守歲,樂敘天倫,箇中意味,不言自明。由此可見,詞人此處用了隱寓的手法,讓讀者以經驗和想像來補充他所描寫的環境。這就是詞學家們所常說的“含蓄得妙”。

“麗譙”二句是寫詞人數盡更籌,等待著天明。從字面上看,秦觀的構思似乎受到《莊子》和李益詩的影響,但所寫的感情,完全是詞人獨特的感受。除夕之夜,人們是閹家守歲,而此刻的詞人卻深居孤館,耳中聽到的只是風聲、雨聲,以及悽楚的從城門樓上傳來的畫角聲。這種聲音,彷彿是亂箭,不斷刺激著詞人的心靈,在這種情況下,詞人好容易度過“一夜長如歲”的除夕。“迢迢”二字,極言歲之長;著一“清”字,則突出了夜之靜謐,心之淒涼。而一個“徂”字,則將時光的流逝寫得很慢,很慢。可以看出,詞人的用字,是極為精審而又準確的。

整個上闋,情調是低沉的,節奏是緩慢的。然而到了換頭的地方,詞人卻以快速的節奏發出“鄉夢斷,旅魂孤”的詠歎。自從貶謫以來,離開家鄉已經三年了,這個“鄉”字當是廣義的,包括京都和家鄉。詞人日日夜夜盼望回鄉,可是如今卻像遊魂一樣,孑然一身,漂泊在外。當此風雨之夕,即使他想在夢中回鄉,也因角聲盈耳,進不了夢境。“鄉夢斷,旅魂孤”這六個字,凝聚著多麼深摯的感情啊!至“崢嶸歲又除”一句,詞人始正面點除夕。崢嶸,不尋常、不平凡之謂也,中寓艱難之義,杜甫詩云: “旅食歲崢嶸”,詞意同此。然而著一“又”字,卻表明了其中蘊有多少次點燃了復又熄滅的希望之火,一個又一個除夕的到來了,接著又一個一個地消逝了,詞人依舊流徙外地。痛楚之情,溢於言外。

詞的結尾,寫離鄉日遠,音訊久疏,連用二事,貼切而又自然。鴻雁傳書的典故,出於《漢書·蘇武傳》。衡陽有回雁峰,相傳鴻雁至此而北返。這兩個故實,用得不著痕跡,表現詞人音訊全無的失望心情。

明人沈際飛評此詞曰“傷心”,確是表現了此篇感情的特點。從詞的內容到詞的音調,無不充滿了悽苦哀傷的色彩。在宋代詞壇上,以抒寫悽婉情感見長的詞人,獨推淮海、小山。在淮海詞中,情調最為悽婉的,此闋也是其中之一。細讀全篇,淺語淡語之中蘊有深遠意味。

【閱讀訓練】

1.詞的上闕主要寫景,營造了一個怎樣的氛圍?(3分)

2.詞的最後兩句是怎樣抒發感情的?請作簡要分析。(4分)

【參考答案】

1.悽清、孤寂的氛圍。冷雨悽風,空空的庭院,還有漫長的清冷之夜,共同營造出了這樣的氛圍。

2.①對比。郴州與衡陽相比更偏僻、離家更遙遠,從而可以感知作者內心的孤獨與淒涼;②用典。“鴻雁傳書”指離家的人借書信寄託思念之情,然而作者在偏遠的`郴州,連傳信的大雁都沒有,這種思念之苦可以說到了絕望的地步。

【作者文學貢獻】

秦觀詩文亦為北宋一大家。明胡應麟於《詩藪雜編》卷五言:“秦少游當時自以詩文重,今被樂府家推做渠帥,世遂寡稱。”秦觀詩感情深厚,意境悠遠,風格獨特,在兩宋詩壇自成一家。散文以政論、哲理散文、遊記、小品文最為出色。其策論文筆犀利,說理透徹,引古徵今,富有說服力和感染力。

黃庭堅認為秦觀詩只是盡情揮灑胸臆,專任自然,並未去刻意構想、苦心經營,這點頗類似李白詩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其實,秦觀也並非不講究文辭的細密精緻,只是不顯出過份人為的痕跡,而別以清暢流麗之態示人而已。他的“詩似小詞”,若換用李清照《詞論》的話,是“秦即專主情致,而少故實”。縱觀淮海詞,則多為純情任心之制。所以,馮煦《蒿庵論詞》雲:“淮海、小山,古之傷心人也。其淡語皆有味,淺語皆在致,求之兩宋詞人,實罕其匹。”也許,正是在這種特定意義上,可以說秦觀詞與李白詩歌的主流藝術精神是一致相通的,故也不必過為計較,他們二者在藝術風貌上悽婉綿邈和飄逸豪放的顯著差異。

不言而喻,秦觀詞的藝術精神是多層次多元化的,如今來談論其主流部分,但卻不意味著可以以之總攬全體;從另一方面說,這種藝術精神的形成到成熟,也經歷了他的整個創作生命,存在著一個不斷變化而發展的過程,始終呈動態流動形狀。如果將上述者置放於詞史、乃至文學史的大視野中來觀照,或許便能夠更清晰全面地認識其意義與價值取向。

秦觀在某些特定環境情勢,即“淮海秦郎天下士,一生懷抱百憂中”,如憶舊、遷謫時製作的這第三種類型的詞,已使原來侑飲娛興、按拍協歌的傳統價值歸屬摒退於很次等,甚或無相關連的幕後位置。而另外卻命其擔荷起詩歌在古典詩教理論裡的代言情志功用,遂成為自我主體心態意緒的特定物化形式,以之滿足他嘆喟命運悲劇、宣洩人生愁煩的現實精神需要。

在這裡,秦觀徑直將個體生命存在的種種缺憾納入詞中,再也無須假助以往閨思離怨之類的慣有模式,或故為飾辭託言以求深隱婉約之姿。對於上端,他一般僅只聊借來增大詞的容量與彈性,故得能在保留其主流性的本色風情韻調之際,又平添出若許的沉咽清悠意味,特見空濛雋遠之致。因而向來與周邦彥一齊被推許作“詞家正宗”,“大抵北宋之詞,周、秦兩家,皆極頓挫沈鬱之妙。而少遊託興尤深,美成規模較大,此周、秦之異同也”(陳延焯《白雨齋詞話》)。

他的這種藝術精神,多曾薰染影響到後來的許多詞家,如李清照、姜白石,直到宋末之周密,、王沂孫、張炎等,皆緣於生平身世國運而寄慨於詞,更大程度上朝向詩化的道路認同、復歸,乃至逐漸衍變為長短不葺的詩,相互間益愈以辭采意格相高,更加傾注到“娛己”的旨趣。雖然他們出於各自的才情藻思,所作風格面貌多有不同,甚或成為相對獨立之支派。但從總體而言,卻改造、更新,或者說更大程度上發展、擴張了花間、南唐以來的傳統藝術流派,使之不斷勃發充溢著生命活力,不至於趨向僵枯沉晦的末路。這其間,秦觀的貢獻是必須給予充分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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