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稹的浪漫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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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稹其詩辭淺意哀,彷彿孤鳳悲吟,極為扣人心扉,動人肺腑。元稹有大量詩作存世,用詞華美,色彩濃烈,但也有些晦澀難懂。元稹在散文、傳奇的創作上也有相當成就,其中以描寫愛情悲劇故事的《鶯鶯傳》流傳最廣,影響最大。元稹滿腹經綸,才高過人,但在仕途上卻是一波三折,在婚姻上也是梅花數弄。

元稹的浪漫婚姻

元稹風流一生、縱情一生。有確鑿史料證明與其構成情愛關係的有五人:初戀情人雙文(即《鶯鶯傳》中的崔鶯鶯)、結髮妻子韋叢、旁室妾安仙嬪、繼室妻子裴淑,浙東名妓劉採春。這當然是除卻了元稹狎妓追歡的情況。在搜尋元稹的生平資料時,發現他竟是一個薄情之人。雖然,唐朝士大夫有“不可一日無妾媵之侍”的普遍做法,文人騷客更是浸潤在一種兩性觀念開放、行為放蕩不拘的文化氛圍下——但,山盟雖在,情愛成空。

一、元稹的家世及成長

元稹(公元779~831年),唐代文學家,字微之,別名威明,行九,世稱元九。元稹的先祖是鮮卑族拓跋部,北魏孝文帝時改漢姓為元的,以河南洛陽為郡望,故元稹自稱或被稱為河南人或洛陽人。白居易在為元稹寫的《唐故武昌軍節度處置等使正議大夫檢校戶部尚書鄂州刺史兼御史大夫賜紫金魚袋贈尚書右僕射河南元公墓誌銘》中更點出“公即僕射府軍第四子,後魏昭成皇帝十四代孫也”,即言元稹乃是北魏皇帝之直系子孫。元稹的六世祖元巖曾做過隋朝的兵部尚書,居於長安。到元稹父親那一代時,家道中落。元稹八歲的時候,他的父親就去世了,其兄元沂和元秬並不關心元稹(元稹之母鄭氏是繼室,兩個兄長與他是同父異母)。元稹生於亂世,家境貧寒,但父輩藏書頗多。後來,元稹隨母親投靠舅族遷居鳳翔,在那裡度過了童年時代。元稹的母親鄭氏是睦州刺史鄭濟的次女(據《鄭氏墓誌銘》),賢惠知文,善於持家,白居易曾大加稱讚“今夫人女美如此,婦德又如此,母儀又如此,三者具美,可謂冠古今矣”。元稹自己也在《同州刺史謝上表》中說:“臣八歲喪父,家貧無業,母兄乞丐以供資養,衣不布體,食不充腸。幼學之年,不蒙師訓,因感鄰里兒稚,有父兄為開學校,涕咽發憤,願知詩書。慈母哀臣,親為教授。”元稹的母親不僅持家有道,還親授詩書,擔任起教育子女的重任。元稹在母親教誨下刻苦讀書,逐漸長大。元稹還曾師從姐夫陸翰和表兄胡靈之,並常向齊倉曹家借書研讀。他剛滿十四歲就懷著入仕為官、建功立業的壯志赴長安科考應試了。

貞元九年(公元793年) 年僅十四歲的元稹應明經科考試及第。次年,得陳子昂《感遇》詩及杜甫詩數百首讀之,開始學作詩。貞元15年(公元799年), 元稹在河中府(今山西永濟市)任卑職。據唐代舉士制度,士之及第者還需要經過吏部考試才能正式任命官職,所以元稹於貞元16年(公元800年)再赴長安應試。

二、鶯藏柳枝無人語,惟有牆花滿樹紅。

貞元十五年(799)冬,21歲的元稹寓居蒲州(今山西永濟),與其母系遠親崔姓之少女名“雙文”者(即後來傳奇小說《鶯鶯傳》中的崔鶯鶯)戀愛。

鶯鶯,是唐傳奇小說《會真記》的女主角,亦是《西廂記》裡鶯鶯的原型。《會真記》又名《鶯鶯傳》,是一部元稹寫出自己的初戀故事的寫實作品,亦可算做他的懺情錄。他就是故事中的那個張生。

據《唐書元稹傳》及白居易《元稹墓誌銘》記載,貞元16年(公元800年),元稹虛歲22歲。這與《西廂記》裡張生是同歲。《西廂記》張生問鶯鶯年紀,“鄭曰:‘今天子甲子歲之七月,終今貞元庚辰,生年十七矣。’”恰好故事發生的時間也是在貞元16年。

“張生遊於蒲,蒲之東十餘里,有僧舍曰普救寺。張生寓焉。”春光和煦,一個年輕俊雅的男子在和尚的陪伴下,在廟中四處“隨喜”。然後,他遇見了心中的如花美眷。愛情,在一瞬間敲擊心門,心中煙花綻放。紅娘初次來傳遞資訊, “張大喜,立綴《春詞》二首以授之。”據《才調集》卷五收錄元稹《春詞》二首雲:“春來頻到宋家東,垂袖開懷待好風。鶯藏柳枝無人語,惟有牆花滿樹紅。”“深院無人草樹光,嬌鶯不語趁陰藏。等閒弄水流花片,流出門前賺阮郎。”句中均嵌“鶯”字,當為鶯鶯而作。後來張生與鶯鶯幽會,“寺鐘鳴,天將曉,紅娘促去。”普救寺,在長安東邊,今山西省永濟市,與元稹初次任職地和再次科出發地考相同。20年後,元稹在《春曉》詩中追敘道: “半欲天明半未明,醉聞花氣睡聞鶯。兒撼起鐘聲動,二十年前曉寺情。”點明故事發生地點在“寺”。

《西廂記》裡有“崔氏婦,鄭女也。張出於鄭,緒其親,乃異派之從母。”據白居易所撰元稹母《鄭氏墓誌銘》:“父諱濟,睦州刺史,夫人睦州次女也。”也就是說,元稹母鄭氏(鄭濟次女),鶯鶯母也是鄭氏,出於同宗,乃遠房姊妹,所以是元稹的遠房姨母。元稹和鶯鶯是姨表親。

他們是一對才子佳人。元稹十四歲明經及第,是當時少年得志的才子;而鶯鶯是漂亮聰明的佳人。鶯鶯也有過困頓和掙扎,但最終還是在丫鬟紅娘的牽線搭橋下,投向了元稹的懷抱。即使是義無返顧投奔熱情的時候,鶯鶯也顯得冷靜從容。對她來說,情愛是一塊莊嚴的聖地,不需要任何猥瑣的道理作藉口,不需要任何羞慚的表情作掩飾,亦不需要任何患得患失的考慮。當她選擇愛以後,她就毫不遲疑地來到他身邊。

《西廂記》裡有“張志亦絕矣”,決心離棄鶯鶯。元稹的詩集中也有《古決絕詞三首》,其中有句雲:“我自顧悠悠而若雲,又安能保君皚皚之若雪”;“一去又一年,一年何時徹?有此迢遞期,不如生死別。”又有句雲:“況三年之曠別”,時間也正合。

元稹為什麼要拋棄他最初的愛人鶯鶯呢?

唐朝時承襲南北朝舊俗,以婚姻和為官兩個方面來評定人品的高下。婚姻要配高門第,仕宦要為清望官。崔鶯鶯門第不低,而且財產甚厚,但老母弱女,畢竟權勢沒有了。而元稹自從赴京應試以後,以其文才卓著,被新任京兆尹韋夏卿所賞識,且與韋門子弟交遊,從而得知韋夏卿之女韋叢尚未許配與人,於是意識到這是一個走門路、攀高枝的絕好機會。相反,考慮到崔鶯鶯雖然才貌雙全,又是名門閨秀,但對他的仕途進取沒有多大幫助,所以權衡得失,最後還是棄鶯鶯而娶韋叢,對一個善於鑽營的人來說,這是合乎邏輯的選擇。

但即使是很多年以後,元稹仍舊戀戀不已自己的初戀情人崔鶯鶯。鶯鶯的美貌一直在他的腦子裡縈繞著,有一《鶯鶯詩》足見其思念之深刻。即“殷紅淺碧舊衣裳,取次梳頭暗淡妝。夜合帶煙籠曉日,牡丹經雨泣殘陽。低迷隱笑原非笑,散漫清香不似香。頻動橫波嗔不語,等閒教見小兒郎。”開篇二句,先從其“殷紅淺碧舊衣裳”寫起,而非先寫其絕倫之美貌。鶯鶯家中雖然“財產頗豐”但她並不濃妝,全著素淡之妝,近而有一種脫俗的沒。三四句承接一二句寫鶯鶯的身姿與容顏。給人以一種清新之感。如夜合之花,籠罩於曉月當中,面容猶若“經雨泣殘陽”的牡丹,顯現出獨特的絕倫之美。美的使人間一切華麗的辭藻,華美的事物頓時失色。接著五六句“低迷隱笑原非笑,散漫清香不似香”又寫出她的嬌嗔無比之神態,以及誘人的百里清香。結尾兩句,更盡其意思,一切寓於無言中,忘卻了言語。總的來說這首詩有服飾之身姿與容顏、之神態,以及神韻,步步寫出鶯鶯之美。如此美貌,如此神韻的女子牽繫了元稹的一生。

三、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韋叢(字蕙叢),京兆尹韋夏卿的幼女、掌上明珠。貞元19年(803年)韋夏卿改任太子賓客、東都留守。元稹《夢遊春七十韻》有句雲:“當年二紀初,嘉節三星度……韋門正全盛,出入多歡裕。”元稹又有《陪韋尚書丈歸履信宅因贈韋氏兄弟》詩云:“紫垣騶騎入華居,公子文衣護錦輿。眠閣書生復何事,也騎羸馬從尚書。”可見他從出入韋門到成為乘龍快婿,好一副趨炎附勢奉承拍馬的醜態。

當年,元稹娶20歲的韋叢為妻。元稹與韋叢結婚時,正是元稹科舉落榜,最為失落的時候,但韋夏卿很賞識元稹的才華,相信元稹大有前途,所以把女兒許配給了他。結婚後兩人相親相愛,感情親密無間。韋叢聰慧賢淑,賢惠端莊,不好富貴,不慕虛榮,任勞任怨。多年以後元稹在詩中記錄了當時的情景:

謝公最小偏憐女,自嫁黔婁白事乖。

顧我無衣收藎篋,泥他沽酒扒金釵。

野蔬充膳甘長藿,落葉添薪仰古槐。

今日俸錢過十萬,與君營奠復營齋。-- --(《遺悲懷三首》)

從詩中可以看出,當時正是元稹不得志的時候,韋叢和他一直過著相當清貧的生活。扒金釵為丈夫沽酒,拾落葉以添作新材。性格溫婉的她一直守苦安貧,無怨無悔,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去關心自己的丈夫。這一點元稹自己當然十分的清楚,他也為有韋叢這樣的妻子感到滿足。“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此詩也表現出夫妻二人感情甚深。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貞元十九年(公元803),二十四歲的元稹和白居易一同登拔萃科,中了進士,授祕書省校書郎,憲宗元和元年(公元806), 應才識兼茂明於體用科考試,名列第一,授左拾遺。其間他頻頻上書議論時政,五個月後即被貶為河南縣尉。其後為母喪丁憂了三年。元和四年(公元809年),元稹除去孝服,得宰相裴度提拔,在三十一歲時任監察御史,出使劍南東川,調查民風民情。 調查節度使嚴礪專制擅權一案時,在成都結識了著名女詩人薛濤,三十歲的元稹,後來竟和薛濤產生了一段纏綿繾綣的“姐弟”戀情。

劾奏不法官吏,得罪宦宮權貴。元稹很快被貶出了京城,但他卻不是很在意,因為此時的他相信自己的所作所為是正確的。讓他沒有料到的是,他病重的妻子韋叢,經過了一路的顛簸勞苦,不料,竟在元和四年(公元809年)的七月九日於長安靖安裡宅第亡故了,年甫二十七。令元稹好好的傷心了一場,寫出中國詩歌史上最有名的悼亡組詩《遺悲懷三首》和《離思五 首》以悼亡妻。

韋叢死後,元稹悲痛萬分。他既為自己沒有讓妻子過一天好日子感到無限的愧疚,也為妻子過早的離開自己而極度的傷心。他整天的以酒消愁,但醒後卻更加的難過。有時候讓陪著他一起喝酒的朋友也十分的傷感。元稹在一首詩中寫酒醒後的情形:“怪來醒後旁人泣,醉裡時時錯問君”。意思是,酒醒後見陪自己的人在哭泣非常疑惑。一問才知道,自己在喝醉時候總是不停地問起自己亡故的妻子。

正如元稹自己所說“誠知此恨人人有,貧賤夫妻百事哀”。在和韋叢一起生活的七年裡,他們同甘共苦,相濡以沫。物資生活上雖然不好,但真摯的愛讓清貧的生活充滿著陽光。如今妻子不在了,日後就算再富貴又能如何?痴痴的元稹在無數次的失眠之後,記下了他的信中所想:

閒坐悲君亦自悲,百年多是幾多時。 鄧攸無子尋知命,潘岳悼亡尤費詞。

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緣會更難期。 惟將長夜終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

《離思五首》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此為詩人悼念亡妻韋叢之作。其運用“索物以託情”的比興手法,以精警的詞句,讚美了夫妻之間的恩愛,表達了對妻子的忠貞與懷念之情。詩的首二句“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是從《孟子盡心》篇“觀於海者難為水,遊於聖人之門者難為言”變化而來的,是意隱喻夫妻之間的感情有如滄海之水和巫山之雲,其深廣和美好是世間無與倫比的。“難為水”、“不是雲”,情語也,這固然是元稹對妻子的偏愛之詞,但象他們那樣的夫妻感情,也確乎是很少有的。

經歷過大海的波瀾壯闊,就不會再被別處的水所吸引。陶醉過巫山的雲雨的.夢幻,別處的風景就不稱之為雲雨了。雖常在花叢裡穿行,我卻沒有心思欣賞花朵,一半是因為自己已經修道,一半是因為心裡只有你……這首再延伸一些近一步的解釋是說。痴迷在你愛的大海里,陶醉在你的夢幻裡,我就不會再對其它女人感興趣。愛你沒有人比得上你,你是最好的。你走之後也沒有人能代替你,其他女人再美我沒心思去愛,因為心裡只有一個你……

作者把亡妻和對亡妻的感情比喻為至大至美的滄海和神女化成的巫山之雲,相形之下,任何水或雲都暗然失色,正因為他對亡妻懷有如此深厚的懷戀之情,才會對其他女子(以花從為喻)視而不見,即使看到了也非常淡漠厭倦,更不用說會有纏綿綣戀之念了,在這首詩中,詩人以物喻情,以典達意的手法,運用極其巧妙,含意豐富,是少有之佳作,寫到這個境界真的不容易。

元稹的這首絕句,不但取譬極高,抒情強烈,而且用筆極妙。前兩句以極至的比喻寫盡懷念悼亡之情,“滄海”、“巫雲”詞意豪壯,有悲歌傳響、江河奔騰之勢。後面兩句的“懶回顧”、“半緣君”,頓使語勢舒緩下來,轉為曲婉深沉的抒情。全篇張弛自如、變化有秩,形成了一種跌宕起伏的旋律。就全詩情調而言,它言情而不庸俗,瑰麗而不浮豔,悲壯而不低沉,創造了唐人悼亡絕句中的絕勝境界。尤其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二句,歷來為人們所傳誦,不但是元稹詩作中的顛峰佳句,縱觀唐詩宋詞,詠情之作可望其項背者也少之又少。

這次婚姻不僅僅受到政治和社會環境的壓榨,以及當時文人兩面性的影響,而且還受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桎梏和多子多福的戕害。元稹的《遣悲懷三首》有這樣兩句話“鄧攸無子尋知命,潘岳悼亡猶費詞。”詩人引用這樣“鄧攸”、“潘岳”兩個典故,哀傷像韋叢這樣的女子竟然無子。

元和四年十月,元稹為韋叢營葬,葬於元氏祖塋,十月十三日下葬。妻子下葬,元稹卻未親自送葬,白居易〈代答三首〉之二《答騎馬入空臺》中有記載即“君入空臺去,朝往暮還來。我入泉臺去,泉門無復開。鰥夫仍系職,稚女未勝哀。寂寞咸陽道,家人覆墓回。”與元稹自己次年在所作的《琵琶歌》中亦有此說說:“去年御史留東臺,公私蹙促顏不開。”可見韋氏葬於咸陽時,元稹並未前往。縱觀元稹與韋氏婚後,其仕途平升,韋氏一族功不可沒。而可悲的是,韋叢逝世時元稹卻因為“去年御史留東臺”而未去送葬,可以想象韋叢孤魂在咸陽不見元稹會是多麼寂寞,多麼悲情。

四、錦江滑膩峨眉秀,幻出文君與薛濤。

薛濤,生於大曆五年,卒於大和六年(公元768~832)。 唐代女詩人。字洪度,一作巨集度。長安(今陝西西安)人。 薛濤的父親薛鄖原為長安城裡的官吏,母親裴氏,“安史之亂”時流亡蜀中,薛濤天資聰慧,在父親的悉心教導下,自幼就顯示了過人的才華。一天薛鄖閒坐庭中,忽然對著井邊的梧桐樹吟道:“庭除一古桐,聳幹入雲中。”8歲的薛濤應聲而接:“枝迎南北鳥,時送往來風。”薛鄖先是欣喜異常,繼而愀然久之:女兒小小年紀,已顯美女才人之態,自古紅顏多薄命,不知日後的命運會不會就隱藏在這兩句詩中?

14歲時父亡,其父死後,家裡貧窮,她就擔起了家庭的生活重擔,一個弱女子要想餬口謀生,除了憑藉自己的美貌和歌喉、憑藉自己的才學之外,別無所謀,年輕的薛濤成了歌妓,十六歲時入樂籍,但她賣藝不賣身。她姿容美豔,性敏慧,洞曉音律,多才藝,聲名傾動一時。德宗貞元(785~804)中,韋皋任劍南西川節度使,薛鄖的一位舊友為了巴結韋皋,便把薛濤介紹給了韋皋。韋皋聽說薛濤詩才出眾,且出身不俗,是官宦之後,就把她召來,要她即席賦詩。薛濤即席寫下一首《謁巫山廟》:“亂猿啼處訪高唐,一路煙霞草木香;山色未能忘宋玉,水聲尤是哭襄王。朝朝暮暮陽臺下,雨雨雲雲楚國亡。惆悵廟前多少柳,春來空鬥畫眉長。”韋皋看過讚歎不已,傳閱給席間眾賓客,大家也都歎服。薛濤這首詩寫的是過巫山神女峰、《謁巫山廟》的情景。其實這樣的詩不算特別出奇,只不過自從宋玉的《高唐賦》以後,巫山雲雨已經成了男女歡愛的代言,薛濤卻偏偏寫出了點惆悵懷古的味道,大有憑山憑水吊望,感喟世事滄桑的味道。尤其最後一句“春來空鬥畫眉長”更是隱隱指責前人沉溺女色,這樣的立意出自女人之手已是不易,出自一個官妓更是殊為難得。

韋皋對薛濤另眼相看,把她捧成了蜀中首屈一指的交際花。韋皋是個敢於破舊除新的人,他看薛濤實在是才高,尋常男子也比不過,乾脆讓她做了自己的女祕書,擔任校書之職,幫自己處理公文。薛濤才能出眾,做女校書有實無名。韋皋覺得委屈了她,就想上書朝廷,讓朝廷下旨封她做真正的“女校書”。這件事後來顧及影響不好而作罷,但韋皋這麼一鬧騰,薛濤的“女校書”之名更廣為人知了。當時有個叫王建的詩人千里迢迢地寫信讚美薛濤:“萬里橋邊女校書,枇杷花裡閉門居。掃眉才子知多少,管領春風總不如。”(王建《寄蜀中薛濤校書》)。

薛濤追求幸福和愛情,但愛情卻遲遲不肯垂青於她,直到元和四年(809)三月,41歲的半老徐娘才在梓州結識了詩人元稹。薛濤比元稹大11歲,但她憑藉成熟美,憑藉才華征服了這位京官。她本是被司空嚴綬做為“美人計”獻給元稹的。這時的元稹新科未久,政治上剛正不阿。元稹是來調查一樁公案,又是一位不慕錢財的御史,但他同樣抵禦不了才色雙全的蜀中女傑。雖然薛濤姿容美豔,能詩善書,名傾一時,但見面之前,恃才自傲、名滿天下的風流才子元稹並沒有把薛濤特別放在眼裡。殊不知薛濤雖此時已年過四十,但風韻不減,從容優雅,才情卓異,非同凡響,於是元稹大為驚服,傾慕不已。薛濤似乎也從這個年輕有為、風流倜儻的詩人身上,發現了愛情的春天。兩人一見面,薛濤走筆作《四友贊》,贊硯、筆、墨、紙雲:“磨潤色先生之腹,濡藏鋒都尉之頭。引書媒而黯黯,入文畝以休休。”使元稹大為驚服。二人兩相傾慕,繾綣纏綿,陷入了恣意浪漫的溫柔鄉里。元稹遇見薛濤便陷入了“薛濤井”中,而薛濤遇上元稹更是乾柴烈火,這是等待了許多年才等來的愛情井噴。元稹以松花紙寄詩贈薛濤,薛濤則造十色彩箋以寄。薛濤對元稹付出了真誠的情感,以至若干年後,所作《寄舊詩與元微之》一詩,依然深陷其中,不可自拔。這種永遠也得不迴應的感情,讀來實在讓人心酸:

詩篇調態人皆有,細膩風光我自知。

月夜詠花憐暗淡,雨期題柳為歌欹。

長教碧玉藏深處,總向紅箋寫自隨。

老大不能收拾得,與君閒似好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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