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自飄零水自流

有風的季節，我走了。用不懂留戀的眼環顧曾經熟悉的一切。農舍、小院、空曠的田野、起伏的山巒......

少年的牽情迷失了我成熟的思緒時，我才又憶起這走遠的一幕，真切而又恍惚。是什麼撥散了我記憶的迷霧，讓懷戀退回到多年前那無知的年少時代。

是否，心空時，記憶就會如海潮般湧來，氣勢如山倒。點滴的懷想也如浪花一樣晶瑩剔透，使平淡呈現精彩。

飄散在久遠年代的記憶，在歲月的長河裡，淡如雲輕如風。不經意地掠過心頭，又不經意地淡淡逝去。

偶然翻看舊影集時總會在唯一的那一張畢業時的全班合影裡，將目光掃過曾熟悉的一個個面孔，最後停留在那兒。陌生，能不陌生嗎？所有的名字都已叫不出，唯有一個例外，那就是你。

每每此時，便會想起純真年代裡的點點滴滴，清晰而又單純。膽小而又笨拙的我，曾是那樣地佩服過你的聰明與你的好學，近乎崇拜。雖然你有著和我同樣單簿的身軀，可這一點絲毫也未影響到每次公佈考試成績後我略帶嫉妒的不安和自愧不如的心緒。

我走時，炎陽裡有風，病魔纏身的母親是我那時唯一的牽掛。心力憔悴的父親疲於奔波而我彷彿殭屍般地木然。全新的環境裡，我無所適從。那個年齡不應有的憂鬱毫不留情地盤踞在我的心頭，久久揮之不去。

接下來的日子，母親病癒，家境也稍有好轉。順著生活的軌跡，我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著。艱難地求學，孤獨地離家外出工作，品嚐著一次次不盡如人意的種種。

獨在異鄉為異客的淒涼，印象最深的是中秋夜，和同樣無助的同伴並肩走在陰森森的小樹林裡，無言地對望。

也許曾在孤寂的.暗夜裡，或多或少地憶起過。而當滿世界地飄揚那首《同桌的你》時，卻不得不想起，曾經年少的我，和同樣年少的同桌。大而明亮的眼睛，隔了這麼多年，是不是還依然地炯炯有神。也偶爾地想象，這首從大學校園裡飄出的歌，也會不會讓他憶起那略顯木訥的女孩？

生活如水般清麗，日子在一天天淡淡地流過。歲月的河流裡，一度曾出現了我向往中的平淡與自然。

過分執著的我，總在追求一份純潔與真實。而給我傷痛最深的，也恰恰是這種執著。

帶著初戀的感情傷痕和工作變動後的無奈，他闖入了我的生活中，他是那種談不上英俊但確實比較有才氣的男孩，他來自農家，家庭比較貧寒。我是一個比較注重才華的人，在他默默的追隨和纏綿的詩句中，我認定他就是我今生的歸宿和依託了。

在談了近3年的戀愛後，順理成章，我成為他新婚的妻子。簡單的婚禮並未讓我有絲毫的不滿，我認為一切形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彼此的相愛！儘管在物質上，我比較貧乏，但在精神上，我覺得自己是個富翁！從與他結婚的那一刻起，我就把自己的一生都託付給他了，我一點都沒有懷疑，甚至連想都沒有想過，在人生的旅途上，他會把我擱淺在第一個暗礁上。可能是我過分的自信和有了孩子後對他的疏忽，使他漸漸地偏離了，他有了自己的天空。

灰暗的日子裡，你的出現，驅散了瀰漫在頭頂的陰霰和沉積在心頭的痛楚。我一次又一次地獨自落淚，黯然神傷。你總是能在我最無助時及時出現，默默地將關注傳遞給我。而我亦如年少時般的木訥，坦然地領受著不該自己領受的牽情。

有雨的季節，潮溼的心迷失了它的方向。

關切的眼神中，有不能拒絕又無法接受的無奈。

深深地明白，不能因著自己的迷失而將傷痛帶給他人。

你如皓月，我註定是遙望的那顆星辰；你如鮮花，我註定是慢舞的那隻彩蝶；你如溪水，我註定是飄蕩的那片浮萍；你如歌聲，我註定只是溜走的那個音符。

在太多的悽楚與無奈中，只能一遍遍地回想。“來匆匆，為什麼去也匆匆？”沒有定數的命運，誰也無法詮釋，沒有規律的人生，誰也無法把握。

“風雨催花花何苦，落紅去難留，春暮悽悽似殘秋，說不盡，許多愁！”。慘淡的歌聲遊離在心頭，淚無聲地從眼角滲出。

“張弦難訴相思意，咫尺嘆鴻溝，花自飄零水自流，腸斷人倚樓，夜夜明月今何在，不把桂影投，關關睢鳩恨悠悠，一般苦，兩樣愁。”

多年前為他人落淚的詩句，卻在多年後成為自己解不開的愁緒。在落雨落雪的夜晚，砸在心頭，隱痛。

走過了風雨，經歷了傷痛，收穫的依然是無言的歌。

“花自飄零水自流”，若我為花，應飄出那份悠然；若我為水，應流出那份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