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翔島之行散記散文

來源:才華庫 2.35W

之一:走進鳳翔島

鳳翔島之行散記散文

多年前讀蘇軾《鷓鴣天》句:“殷勤昨夜三更雨,又得浮生一日涼”,隱約有似曾相識之感。後查,李涉《題鶴林寺僧舍》裡也有“偶經竹林逢僧語,又能得浮生半日閒”句。古人詩詞裡的詞句借用並不為奇,而古人似乎並無抄襲之說,想必古人的風雅,是藏在骨子裡的。當初讀此詩句感動我的,也不是竹林僧話和幽居夜雨的美景,我只是沉迷於浮生一詞的把玩和猜度。慨嘆於世事無常,人生短促,古人和今人並無不同。

七月底,省作家協會詩歌創作委員會主辦的湖泊島嶼文化論壇在鳳翔島如開,有幸與會,也從而有幸偷得浮生半日閒,一睹鳳翔島之真容。與會人員從武漢文聯大樓門前乘車至鳳翔島,車程約半個小時。很多次途經武漢,卻並無此日之心情。城市的樣貌對於我來說總是雷同:高樓大廈鮮亮的外表下,處處掩藏著鋼筋混凝土的堅硬,寂靜和沉鬱;光和光在這裡聚積,喧鬧和浮躁夾雜纏繞。身在其中,時時覺得自己像是一條在慾望的河流裡搖擺和沉浮的魚:幻想著,卻艱於呼吸。我想逃脫,哪怕片刻的寧靜和幽暗,也是好的。

沒上鳳翔島之前,便對它充滿意了憧憬和期待。鳳為傳說之物,鳳翔為虛擬之景,但以此為命名的地方,想必定然有著詩意的棲居。車過南灣湖大橋,鳳翔島依稀的樣貌,但呈現在我們眼前,她如同一個身著綠紗的女子,依偎在波光浩淼的後官湖畔,雖無山巒之掩映,但在高樓林立的大都市裡,能見到如此之景象,實屬難得。

之二:鳳翔島的樹

一下車,最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鳳翔島的樹。時值盛夏,烈日炎炎,那些樹安靜的佇立著,渾身透出純粹的綠和自然的清涼。快步而入,身處其間,不禁心曠神怡,讓人頓生出世之感。樹多以江漢平原上慣常見的松樹,柳樹,樟樹居多,從樹齡判斷,應以原生為主,我喜歡這些樹,我喜歡它們身上散發出的獨特的氣息。細碎的光穿過濃密的枝葉投射進來,斑駁陸離,似一幅抽象的畫,在其中緩步行走,就如同置身於夢中。

我想起了江漢平原盡頭一個早已被我遺忘了名字的小村莊。6歲以前我一直是居住在那裡,我最初的記憶便是停留在那裡,或者更準確地說,我最初的記憶便是停留在那一片片樸實,平凡,卻又令人懷念的樹林間。樹木都有著自己獨特的語言,我喜歡躲在樹林間於靜謐中凝聽。可能更多的時候,頑劣的我總是在林間攀爬或嬉戲,身後經常會傳來母親焦灼的呼喚,而這種呼喚,甚至在母親去世多年以後,我似乎依然能感覺到它時時都會在我身後響起。

七歲那年,我看到了另一種樹。那年我隨父母遷徙至鄂西一座大山深處暫居,我在那裡看到了和我最初記憶不同的樹。那座貧瘠的大山亂石嶙峋,泥土稀少,屁股大一塊兒地方,都會被山民侍弄出來種糧食。那樣的田地並不是開墾出來的,而是山民用手摸出來的,細緻得像手工藝品。大山裡的樹長在亂石或崖縫中,難難地存活著,它們可能永遠都不會像平原上樹木那樣粗壯,高大,繁茂。那些扭曲,卻倔強的生命甚至讓我感到了些許因憐憫而生的不屑。多年以後,當我歷經生活的風雨,再回想起那黑色的山崖間一抹抹綠色時,我難免會心生莫名的感動和憂傷。

傳來陣陣蟬鳴,我這一刻依然是在鳳翔島的林蔭裡行走,那個被我遺忘了名字的村莊,那些我擁抱,仰望,或不屑過的樹,就讓它們在時光的另一端永遠鮮活著。

之三:一枝荷花開在我的內心

很多年都沒看到荷塘了,至於荷花,更是奢望。促使我下決心來鳳翔島的一個重要原因,可能也是我先前在網路圖片上看到了鳳翔島上那個大得幾乎是看不盡頭的荷塘,以及一朵朵在綠色荷葉間盛開的'蓮花。“非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相比於蓮花,白居易的憂思自然是多慮。而我喜歡荷塘和蓮花,也不是因為周敦頤在《愛蓮說》中對此花義的引申。我喜歡桃李的豔麗,我喜歡茉莉的幽香,我還喜歡石榴花的妖嬈,相對於它們美的細膩和嬌柔來說,我可能更喜歡荊楚大地上慣常見的一種花。這種花並非是開在花盆裡,也不是開在被人工精心修剪的園林裡。這種花是生長在廣闊無垠的田野上,大片大片的,連成了金色的海洋。是的,我說的是油菜花,我喜歡那樣的恣意和燦爛,我喜歡那種從樸實的泥土中噴薄而出的,野性的生機。

鳳翔島的蓮花和油菜花,也竟有著如此的相似。

至鳳翔島午餐完稍作休息後,便出門信步遊覽。沿林間幽徑前行,有蟲鳥之聲不絕於耳。上小橋,過竹林,穿樓閣,遠遠地便望見了荷塘的曼妙身恣。加快腳步,行至堤岸,滿塘的碧綠便泌入眼簾。初讀楊萬里《曉出淨慈寺送林子方》詩句:“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總覺有誇大之嫌,此時置於身於鳳翔島的荷塘邊,方知古人並無相欺。鳳翔島的荷塘緊臨後官湖,佔地數百畝,放眼望去,荷塘如一片片連綿的綠雲,停歇在鳳翔島上。如若僅僅是綠雲,似乎又覺出單調。微風起處,但見一朵朵紅色的,白色的蓮花,在一片碧綠中搖曳。紅的奪目,白的耀眼,綠的拙樸,相映成趣。如此景象,有原野上油菜花開放時的盛情,卻無其中些微的平乏,實在令人心旌恍然,沉醉於勝境。荷塘有花,清風如酒,想必仙界也不過這般罷?!

自覺賞蓮還是以盛夏為宜。太早,蓮花還未綻開,未免讓人意猶未盡;太遲,蓮花和荷葉開始凋零,難免又讓人心生憂楚。看著滿池的荷花,雖愛,卻不忍心摘。古人說的採蓮,多是指採摘成熟的蓮子,可作食物,也可藥用。如《西洲詞》裡雲:“採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蓮子清明如水,蓮花和荷葉又何嘗不是如此?當我轉身離開荷塘的時候,隱約覺得那些蓮花並不是開在鳳翔島的荷塘裡,它應該是開在每一位觀賞者的內心。

之四:後官湖的水

湖北號稱千湖之省,但很遺憾,我一直未能有機緣和自然的湖泊進行親密的接觸。此次鳳翔島之行也算了卻了我多年以來的心願。當天下午的活動安排是到後官湖中游水。剛過兩點半鐘,我和同室以及另外幾位文友便相邀同行去後官湖。由於是初到鳳翔島,再加上島上樹高林密,我們找到後官湖,竟也是費了一番周折。

一到湖邊,便難奈內心的歡欣與雀躍。近距離觀看後官湖,其水域的廣闊,更是超出了我們最初的想像。湖面浩淼,波光嶙嶙,心胸為之一蕩。湖面最寬處應該超過兩千米,即便此時是正午,湖四周景物也需極目。湖面上空時時有白色的沙鷗飛過,和藍天湖水相比照,更顯出自然的和諧。泳場左右兩邊是採菱區,湖風徐徐吹來,滿是菱角和水草的清香,讓人神清氣爽,精神竟為之一振。

迫不及待,跳到湖水裡自然是一番暢遊。泳區靠湖中心位置,有不知名的水鳥來回遊弋,它們似乎並不怕人,對我們只是抱之以好奇的觀望。這樣挺好,它們大可以將我們當作是它們沒長羽毛的同類。後官湖的魚兒也似乎善解人意,我們在游水的時候,它們時不進會從我們身邊躍起,既像是歡欣,又像是炫耀。要比游水我們可比不過你們。你們是這片水域的王,而我們,只是來自遠方混沌都市裡疲憊的追逐者。

之五:後官湖畔的夜和篝火

烈日隱退,鳳翔島上的夜,悄然來臨。我喜歡鳳翔島夜的幽寧,我已經記不清處自己究竟有多久沒有如此深切地觸控和擁抱一個真實的夜晚了。都市的夜晚總是透出玄虛,人們戴著面具在一個充滿光的舞臺上古怪地行走,慾望和慾望粘連。而讓我一再困惑的是,捆縛我們肢體和靈魂的,到底是一種怎樣的繩索?

夜鳥的啼叫,風吹過鬆林時的細語,不知名的小蟲的低唱或沉吟,都是鳳翔鳥之夜悠柔的呼吸。月亮升起來了,鳳翔鳥的月亮顯得特別的清亮,它彷彿是一位素潔的女子,低頭溫柔地俯看。月華在林梢頂,在荷塘裡,在湖面上,緩緩漫延開來,萬物都在靜靜地聆聽。遠處,月光和湖水連成白茫茫地一片。

篝火終於被點燃了,所有的面孔在篝火的映襯下,顯出特別的親切。篝火在遠古時代,原本是人們在沉沉黑夜裡用來禦寒,或抵擋野獸侵襲的方法,但在後來歲月的沉澱中,它逐漸演變成為人與人之間心靈的交流和溝通,最直接最有效的手段。愉快的歌聲飄過來了,聲情並茂的朗誦聲響起來了,妖柔的身姿舞動起來了,紅紅的火焰在湖風的吹拂下,跳躍著,歡呼著。此時的鳳翔島,後官湖,夜空中的明月,以及篝火四周深切交談的人群,便交融成一個如此神奇,又如此和諧的整體。當火焰低下去的時候,人群圍成一個大大的圓圈,盡情的跳了起來。只有後官湖畔的沙灘知道,只有沙灘上那堆暗紅的火焰知道:他們跳出的是期待,他們跳出的是渴望,他們跳出的是祝福。

離開湖邊的時候,我刻意回頭看了看月光籠罩下的後官湖,我想對水中的魚兒,對湖面上的風揮一揮手,雖然我不願說別離。

之六:火車穿行在江漢平原上

在記憶裡,自己是一個很守時的人,但這次我卻是氣喘吁吁,滿頭大汗地跑進了漢口火車站。還有五分鐘車就要開了,我還像無頭蒼蠅一樣,在偌大的候車室裡尋找我所要乘坐車次的進站口。當我焦急地詢問車站服務人員時,我聽到了這世上最溫柔的一句話:“莫慌,這趟車晚點了!”

我想要說的是,我一直以為,留戀是一種很危險的情感。當我坐到動車舒適的座椅上時,我才發現自已手中的兩個蓮蓬並沒有在慌亂中丟棄。沒人笑我,我可能也並不在意別人的笑。

火車穿行在江漢平原上,這是我很熟悉的一種感覺。無數次因生活而四處奔波,無數次我坐火車穿越過江漢平原,我甚至喜歡上了這種獨自漂泊的感覺。江漢平原的黃昏很美,這種寧靜和柔和,是我以前從不曾耐心品味的。車窗外的風景和我,在一個時時傾斜,卻又圓滿的空間裡再次相遇了。我們就像是在時間的流幕上一閃而過的線性符號,既無所謂存在的喜悅,也無所謂流逝的悲傷。

身邊漂亮的小女孩在不停和她母親說些膩歪人的甜話,而我,則是長時間地沉默不語。車內的燈亮了起來,車窗外的景物變得依稀。動車和夜的對接,竟然是一個如此溫柔,而又奇妙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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