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貓軼事散文

來源:才華庫 3.23W

那年女兒考取外地一所大學,就要燕兒般飛離故鄉。臨走時女兒未經我與妻同意,不知從哪兒抱回一隻小貓咪。那貓咪渾身繡著斑駁的毛色,圓臉秀目,像一團毛茸茸的繡球,很是惹人喜愛。剛進門,那小東西僅有一拃來長,興許還沒有斷奶,就被女兒生生地將人家給骨肉分離。要不然它怎會不吃不喝,一聲緊似一聲撕心裂肺地哭泣呢?也許它在哭訴自己悲慘的命運。

養貓軼事散文

貓咪的啼哭讓我想起那些被父母遺棄的嬰兒。曾記得很早以前,我去醫院探望病人,親眼目睹一被遺棄在磚石瓦礫堆裡奄奄一息的嬰兒。那包裹在破綿敗絮中的嬰兒每聽到有人走動的聲音,就本能地放開已經嘶啞的嗓音大聲啼哭,試圖以此喚回人們的同情,以求獲得最後一線生存的希望。然而淒厲的啼哭最終隨著人們漸漸遠去的冷酷而歸於沉寂。那時,年僅十幾歲並且生性膽小怕事的我,曾鼓起勇氣將此事告知附近的行人,但最終未能留住哪怕一個人的行進的腳步。我恨自己無用,也恨那個貧窮落後、人人自危的年代。那揪心的令人窒息的哭泣永遠刺痛著我的記憶。也許就從那時起,我似乎患了一種聞泣而悲、睹淚而恐的異症。我是那種見不得眼淚、聽不得哭泣的脆弱男子。

我想責令女兒將小貓咪送還原處。但轉念一想,即使將貓送歸原處,主人遲早會將它隨意丟棄,我不想讓這隻小貓咪成為棄兒,讓它在灌木叢、地窖或街邊垃圾桶裡無助地哭泣,那樣做豈不更加殘忍了嗎!再者女兒就要遠行,也許她怕母親寂寞才抱回只小貓咪作為母女感情的替代。

我用針管和牛奶代替貓媽媽的母愛,像伺弄自己的孩子似的將小東西一天一天餵養長大。沒過多久那小東西便有了出息,乖巧得像聽話懂事的小姑娘,喵嗚、喵嗚地唱著歡歌滿地亂串,還時不時在光滑透亮的地板上來回翻滾,給你表演自認為最精彩的節目。你看電視,小東西會溫存地團縮在你膝頭輕輕地打著呼嚕;你早晨刷牙,小東西會好奇地順著你的褲角攀爬至肩頭在臉腮耳根處摩來娑去;你外出歸來,小東西會早早守候門口衝你喵嗚喵嗚打著招呼,翹起小尾巴引領著你往內屋裡走。有時你心情不好坐在那裡悶悶不樂,小東西像是猜透了你的心思,遠遠地端居於你面前某個角落一聲不吭地注視著你。假如此時你忍俊不禁,臉上掠過一絲微笑,那小東西會樂不可支屁顛屁顛奔你而來,在你的膝蓋、臂彎、肩頭肆意撒歡玩耍,惹得你心裡直髮癢。最有意思的是,每當你拖地板時,那小東西會即刻扒在拖布上,兩前爪死死地抓住布墩子,任憑你帶著它滿地打轉,憨態可掬的樣子,直把你逗得前仰後翻。我的小貓咪儼然變成家庭一員,陪你悲陪你喜,陪你匆匆走過平淡卻不乏溫馨的日子。

那小東西就連起恭小解這樣的事情都會做得非常出色。每逢它想外出玩耍或拉撒都會用自己特有的方式衝你打招呼。它先守在門口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門,見無人搭理便不耐煩地以爪撓門,並聲嘶力竭叫個不停,這時,只要你稍稍將門拉開個縫隙,它會很急迫地溜出門外,待它在外邊做完認為自己應該做的事情後會很親暱地回來喵嗚喵嗚地叫門。

一晃與貓共舞數載。有一回,我正忙著搬遷,家裡搞得雜亂無序。當天傍晚,忽然街坊鄰居匆匆來到家中,誠恐地說,馬路牙有一小貓撞了摩托,被車輪彈出老遠,咋看像是你家的那隻。我貓咪、貓咪滿屋喚著,這才醒悟己經一天未見那傢伙的身影了。忐忑中我隨鄰居來到事發地。只見我那小東西嘴角溢血,正靜靜地躺在路牙上。我趕緊上前俯身用手輕輕撫摸,雖然它軟綿綿的身子尚有些餘溫,但的確已無生命跡象。我無不悲哀地將小東西弄回家,斂入紙箱內,並在妻的陪同下將它送到離家不遠的田埂處。妻信佛,在箱前點了幾炷香,口唸彌陀,用心超度那小東西能輪迴轉世。第二天我們搬了家,心裡空落落地離開舊居。

畢竟一隻貓咪意外亡故。雖然我和妻很是傷心,寂寞時也難免想起那隻曾給我們帶來無盡快樂的小生靈,但內心的`傷痛很快為翻逝的日子給沖淡。

我喜歡小動物。此前,先後餵養過魚類、鳥類還有貓貓、狗狗等動物,也許慧根淺,也許其他什麼原因,經手養過的生靈或病或亡或丟,總之,最終都沒有養得住的。自從小貓咪發生意外,我暗自發誓:從今往後不再餵養任何小動物,永遠不再重複傷逝生靈的悲情。

然而喬居不久,有一天我忽然接到老鄰居來電,說是我的舊居,每逢深夜深人靜,總聽野貓叫宅,以至吵得鄰里難以正常安寢。鄰居還說他曾碰見過幾回,好像是我家以前曾豢養過的那隻。這怎麼可能呢?驚愕之餘我有些不相信。後來鄰居又來過幾回電話。為了探明原委,那天我連夜趕了過去。舊居的窗臺上果真臥著汙垢不堪、瘦骨嶙峋的小花貓,並不時用驚恐的目光四下裡打探。我邊貓咪貓咪喚著,邊忐忐忑忑湊上前去,不料那貓咪就勢一躍落入我的懷中。我那已經死去的小東西,不知如何死而復生,並找到了回家的路。我有些疑惑,但我還是欣慰地將那小東西抱回新居。

妻子的心情同我一樣,既驚又喜,我倆像伺弄淘氣而晚歸的孩兒,精心地給小東西洗澡、梳理、飲水、進食,儘量彌補著那曾經失落的愛。貓還是原來的,但經過一次生死離別後,貓的性情卻大不似從前——它總是用一雙陰鬱驚恐的目光四處逡巡,冷漠得令人有些難堪。它除了進食、拉撒時偶爾在人前晃動一下身影,更長的時間就躲在床底陰暗角落忍耐著漫長的孤獨,以至後來竟奪門而逃,再也沒了蹤影。

有一段時日,傍晚遛彎時,每逢聽到灌叢、陰溝或瓦礫堆中傳來貓叫聲,我和妻便不由自主放慢腳步,駐足側耳傾聽,並迫不及待循聲覓去,總幻想於黑暗的盡頭,有一隻迷失親情的小貓正在獨自哭泣著尋找回家的路。

轉瞬多少年過去了,但我至今想不明白,我那小貓為何會死而復生?生而回歸又緣何要離開我呢?也許它天生就屬於我或不屬於我,就如塵世間,遠離忽又折返,走近卻又轉身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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