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葉子的秋天

秋風從葉子上輕輕滑過，葉子們竊竊私語，像在述說了各自的心事。先是胡楊葉子在秋風裡歡欣鼓舞，和秋風一起歡呼雀躍，它們知道秋雨馬上就要來了，自己將褪去綠色容顏，以豔麗的金黃色，迎接秋的輝煌。柳樹葉子，則輕輕嘆氣，秋風的無情，將要橫掃它們那些綠色的夢。沙棗樹的葉子默默無語，也許它們仍擁著甜甜的沙棗，還陶醉在夏的溫情裡。

一葉知秋。秋的印跡在葉面上留下了淡淡的黃，葉子盡顯著絢麗的色彩，彷彿是對秋的感悟。秋把生命成熟顏色賜予它們，就像歲月把深深的皺紋刻上我們的額頭一樣。秋葉在風雨中飄零而下，走完自己的一生。然而，你若仔細觀察，葉子在離開時是那麼的戀戀不捨，在雨中是那樣的.淚流滿面。特別是樹梢頂上的葉子，在苦苦的煎熬中堅持，樹上其它的葉子幾乎都落完了，唯有那幾片葉子孤零零在樹上不忍離去。它們與風雨抗衡著，直到秋雪飄飄，這無不讓人感嘆。

我不由想起了那個叫葉子的姑娘，從甘肅來在團場連隊摘棉花。整天笑嘻嘻的，愛收集樹葉，一個小筆記本里夾著各種樹的葉子。我經常給她們過稱棉花，紀錄斤數，慢慢熟悉了。葉子身材嬌小，一條馬尾辮調皮的甩在腦後，圓臉秀氣，紅彤彤的臉蛋配上那雙丹鳳眼，嫵媚動人。在棉田裡拾花，就數她的笑聲最大最多，格格的像個快樂的小鳥似的。連隊組織拾花比賽，我給她報了名。我說：：爭取拿第一呀！。葉子又笑了，連裡那麼多高手，那能輪上我呀！說完一轉身跑了。

一望無邊的棉田像個銀色的海洋，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葉子紅色的衣服在白色的映襯下格外耀眼，陽光的灼熱讓棉田的參賽者們，個個汗流浹背。然而，他們依然雙手不停抓著棉朵，爭先恐後的往前衝。葉子紅色的身影越來越小了，在她的身後已經多了幾個裝滿棉花的袋子 。我去給她們送水，葉子才直起腰來，喊我一聲姐！我望著她累得滿臉通紅，汗水從額頭流下打溼的頭巾 、 衣服 。愛憐地說：歇會吧！喝口水再拾。不行呀！姐，我不能落後的。說著稚氣未脫的臉上寫滿堅定。我還能說什麼呢？

葉子果然不負眾望，在傍晚比賽結束時，以165公斤名列第一，當連長把獎品發給她時，她笑了，紅紅的臉蛋像秋天的紅高粱一樣的迷人。回家的路上，葉子對我說：這下好了能多掙些，照這樣下去，我就能掙夠弟弟上高中的學費和生活費了，姐，再有比賽我一定要參加的。我點點頭。我已經聽葉子的同伴說過了，她家在農村，山裡人很窮，父親去世早，母親苦撐這個家，二個弟弟又小，葉子上到國中就輟學了，掙錢供弟弟們讀書。已經好幾年了。望著身旁這個柔弱的儼然像個大人似的小姑娘，我的心裡酸酸的。我想，雖然，生活的重負過早壓在她稚嫩的肩頭。但是她依然從容地用微笑面對一切，像那些樹尖上的秋葉一樣的頑強。這讓我敬佩不已。

天氣冷了，我把自己不穿的毛衣和厚衣服，都送給了葉子和她同伴們。連隊也在捐衣物給外來拾花工禦寒。那天下雨，大家休息了，葉子穿著我的毛衣 來家找我。母親見了，驚喜地說：哎呀！這是誰家的姑娘，跟我家瑩瑩長地還真像，來！讓阿姨好好看看。母親拉著葉子的手，細細端詳，末了高興地說：中午就在家裡吃餃子了。葉子是個勤快人，一會兒幫母親洗菜，一會兒又剁餃子餡，忙的不亦樂乎。把母親高興不得了，非要認葉子做自己的幹丫頭。吃完餃子，葉子悄悄的告訴我，你們兵團人好，尤其是你媽媽更好。

那年秋天，胡楊的金黃的葉子成了葉子姑娘的最愛。我和葉子，精心選了幾片心形顏色純正的胡楊葉子夾在她那個小筆記本里。葉子動情地說：姐，我發現自己喜歡上你們兵團了，這地方地好人好風景好。那好啊！姐給你找一個兵團小夥子，當男朋友，以後你們結婚了，你不就成咱們兵團人了嘛！可是我媽和弟弟們怎麼辦呀，唉！葉子長嘆一聲，神情黯淡地望著遠方，沉吟良久一言不發 。

秋收結束了。葉子拿到了團裡獎勵的返程飛機票，她非讓人家給換一張火車票，團裡領導一聽馬上明白了，把多餘的錢退給了她。葉子告訴我時，臉上那甜甜的笑清純可愛，宛若一朵盛開的菊花。我問葉子，明年還來嗎？母親在一旁說：乾脆不回去了，就在新疆算了。葉子說：不行啊，阿姨。家裡還有一大堆活，等著我回去幹呢。母親又多病，離不開我呀！放心吧！明年我一定會來的。姐，我真有點捨不得你們。說完緊緊抱住我。

我是在秋雨中送葉子上火車的，那是一趟拾花工專列。團裡的領導都來了，雨淅淅瀝瀝地下著，拾花工們戀戀不捨地揮手與我們告別。突然，葉子跑出隊伍，到我跟前，把她最喜歡的收藏葉子的筆記本塞到我手裡。說了聲留給紀念吧！說完轉身就跑來。我還沒有反應過來，葉子已經進了上了車，透過車窗玻璃，我看見葉子已是淚流滿面。我開啟筆記本，看見扉頁上面寫著，姐，你們兵團人是我今生遇到的最好的人，我無以回報，深感愧疚。如果想我就看看那些葉子吧！看著看著我的淚水滴落到本子上。

秋風又起，又是一金色的秋天。胡楊葉黃燦燦的煞是好看，不知那個叫葉子的姑娘是否知道，她兵團的姐姐，每年都會在這裡等她。默默地祝福她一切安好。並想親自告訴她，今年，葉子的秋天，還是那麼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