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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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臘月的黑龍江,一派冰天雪地了。

風雪散文

刀子一樣的西北風颳鼻子刮臉兒冷刷刷犀利地颳著,天冷得邪乎,手腳,口鼻,臉,都凍得半僵了,又木,又疼。嗆人的冷空氣,似乎凝固了,連口裡吐出的柱柱白氣都僵僵的,沒了生氣,呼吸感到困難。這風只是花,那寒冷的天氣卻是錦,即使沒有了風,那天依然還是會冷,且是沒有任何徵兆的乾巴巴的冷。在這北地,這樣的日子不在少數。

這冷實得像石頭,你感得到,看得到,也摸得著。凍天凍地的屋外,你戳上一會兒,就凍得鼻臉通紅了,耳朵凍透了,像冰涼的鐵拉手,要用兩隻手捂著把它暖過來,指尖凍得貓咬一樣地疼,腳窩在棉鞋裡,早凍麻了,要兩隻腳錯錯著步子,不斷地相互磕打。

夏天在院門口坐著乘涼的大石已不能再坐了,一屁股坐下去,會像坐在了冰坨上,儘管穿著厚厚的棉褲,還是會被冰透,屁股很快麻痛起來,吸得你的腸子疼,那石頭早被凍透,冷到了心子裡。

在屋子裡洗完衣物的女娃,用腳蹬開了門,端著一盆衣物,熱氣騰騰地到扯在院中的晾衣繩上去搭,掛起來的衣物很快就被凍硬了,像一張張幹板的獸皮,卡在衣繩上。姑娘返身回來,不敢用水溼的手去開門,在屋外不斷銳聲地叫喚。因為一旦用溼了的手去抓冷透的門把手,那手便會瞬間被凍住,而粘在門上,拿不下來。

屋簷下,現出了冬日的威武,掛墜了一排尺把長的冰溜子,長長短短,犬齒交錯。小孩子經常拿了長杆,揚了凍紅的小臉兒,把它們一個個地打下來。它們從而脆生生地斷了,摔碎在屋腳下,成了一堆碎玉。

找一隻漆質的茶缸子,在裡面灌了水,放一點糖精,再插一根筷子,擱在屋外的窗臺上,只消幾個小時就完全凍透了,拿進屋裡,倒出來,成了一隻自制的冰棍。

雪,就是在這樣的天頭裡降下來,紛紛揚揚,降得漫山遍野。山白了,田野白了,村莊也白了,天地一色。人的心也拋了雜滓,變得一片純淨。

山野裡的林子,落光了葉子,像一群冷丁剃了光頭的人,顯得很賊。疏朗的枝條硬挺挺地交織著,像篩子,把那漫天的雪漏下去,掉在林地裡,林地裡從而一片潔白。但總有一些雪沒能漏下去,而雜技演員一般地在橫斜的枝杆上站住了腳,且越積越多,樹枝因而顯得粗壯。

雪,是天上的落花,我總這樣認為。每一片雪,便是一朵乾淨素雅的花,不知是哪位仙女播散了它,讓它以一抹的瑩白來裝點沉睡的大地。它們該是大地的一床裹著花香的被子。有了這些雪做鋪墊,農家院子裡的牆頭從而就高了,屋頂也全都厚了,什麼都失了稜角,就連院中木杆上挑著的一盞燈籠上都託了一坨白白的雪,那麼搖搖欲墜著。

院中的幾隻肥胖的鴨子,在雪地裡剛走了幾步,就伏下來,窩在那裡,抖了抖冰著的蹼腳,把它藏進厚厚的絨毛裡。那趾高氣揚的大公雞領了一群母雞從架裡出來,剛展開翅啼了兩聲,便很快練起了金雞獨立,並不斷地在雪地裡變換著腿腳。

雪是有腳的,它能在一切所能接觸到的地方駐足。但它的腳步極輕,遠沒有鄉間的雨來得那麼地喧囂。冬天的屋子封嚴了,把爐火裡滾滾的熱度圈在屋裡,也把屋外的嚴寒隔擋在冰天雪地。人在屋內,絲毫沒察覺,那雪就從高裡輕飄飄地擁進莊子裡來,沒有一點聲音。睡到半夜的村人,翻身醒來,像往常一樣,鄉村的夜,靜得迷人。可屋外,恰巧有一坨雪因不能承重而從高處掉下來,砸到雪地裡,“撲騰”地一聲悶響。

雪天安靜,鳥雀掩跡,蟲獸隱遁。胖墩墩的家賊,紛紛地鑽進房山頭的窟窿裡,躲起來,十隻二十隻一群的喜鵲也不知飛到哪裡去了,一隻都不見。連山裡的兔子都入了窟,長時間地不出來。這樣的一個夜裡,一個人打莊子外遠道步行回村來,四野寡白,一片清淨。一個人,在山野裡,拖著一串悅耳的脆響和一行人蹤回來。村子裡,一片黑,只有一戶人家還亮著一盞如豆的燈,此人徑直地走過去,腳步聲和開啟柴門的聲響驚動了院內的狗,遂惹來一陣“汪汪”的狗咬,這狗咬又驚動了鄰家睡中的狗,從而惹來了一片狗咬。很快,整個村子的狗就都在喧騰,都在狂吠。這是唐劉長卿的“日暮蒼山遠,天寒白屋貧。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詩中描繪的場景,夠溫暖了。

明正德年間,南陽城有一位張姓的男子,靠榨賣油為生,油優價平,被人稱做“張打油”,其兄喜作詩,曾作“江山一籠統,井口一窟窿,黃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四句,是詠雪的,形象生動。

在這樣冰天雪地的天氣,一個在北方的風雪邊疆熬著苦寒的人,最喜歡聽《雪中情》和《東北人》這兩首歌,前面那歌中唱到:寒風蕭蕭,白雪飄零, 長路漫漫,踏歌而行,回首望星辰,往事如煙雲-----;後面那歌中則唱:東北的爺們兒有萬丈豪情,大碗兒喝酒高粱紅,心胸寬來咱們身板兒硬,吐口唾沫都是釘。冒煙兒的雪,西北風,天地之間任我行,大吼一聲天地動,路見不平咱都是英雄-----

聽著這兩首歌,我的胸膛裡不自覺地盛滿了北方的風雪,也盛滿了沖天的豪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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