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鍾其人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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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觀天地與人世,慢慢品味它的美與和諧,這是一種幸福;安靜地陪伴身邊的朋友,善意地傾訴心中的情感,這是一種幸福;溫柔地對待這個世界,言辭充滿智慧與溫情,這是一種幸福。  今年暑期集訓,才知老鍾去世的事,我非常難過。  近幾年,老師去世,會發簡訊,自願前往弔唁。老鍾去世,卻沒有發。我為自己沒能看他最後一眼而愧疚。

老鍾其人散文

老鍾與世無爭,無私奉獻,是我極為佩服的草根教師。在他退休後,我們依舊是知心朋友。他與我的大哥同歲,是上世紀家鄉被稱為老三屆的縣高畢業生,遇到開發神農架的機遇,先在林場當工人,後來林場辦子弟學校,當了教師。  老鐘有兩個兒子,妻子在家務農,三間瓦房就在鎮小圍牆外。在我的印象中,他的妻子很秀氣,勞力不是很強,但十分勤勞、賢惠,在兩個孩子讀國小時,因病去世。中年喪偶的老鍾,沒有被重重困難壓倒,反倒更加堅強。  也許是這個緣故吧,一位老鄉給他介紹了一位中年婦女,組合了一個六口人的新家。愛人姓萬,丈夫是煤炭工人,因公殉職,兩個女兒,一個比他的大兒小,一個比他的小兒大。  1992年老鍾從神農架調回了故鄉小鎮,成為鎮小第一個專職體育教師。1994年我回到故鄉小鎮,與他成為同事。

第二年秋季,我當班主任,他代我們班的體育。十月召開家長會,我邀請他參加,他滿口答應。這次家長會效果很好:一是議程安排合理;二是教師、家長的發言得到與會人員的認同;三是我們還設計了答家長問,解決了家長心中的疑問;四是學生進行了才藝表演。教室裡的掌聲隨時想起。這是我非常滿意的一次家長會,對班風學風建設,對學生養成良好的行為習慣,影響深遠。後來有不少讀研的,還有的成了博士,出了不少社會有用之才。  老鍾作為科任教師代表作了簡短的發言,非常激動。他多次對人講起這段經歷,每講一回,他就愉悅一回,每回都快活得像個小孩子。第一次被班主任邀請並講話,第一次聽到一群家長的掌聲,第一次感受成功家長會的喜悅,自然印象深刻。

老鍾高1米6,典型的鐵骨人,善打乒乓球、籃球,吹笛子拉二胡彈風琴都不錯。  在神農架木魚中學時,有一回,鎮長的女兒要參加全區的唱歌比賽,學校把訓練的任務交給他,結果獲得了二等獎。校長改變了對老鐘的看法,對手下說:“老鍾還真有兩把刷子。”準備培養老鍾入黨,他婉言謝絕,第二年,調回了故鄉小鎮。

老鍾在林場時,他親眼看到一位領導狂妄地講:“你有上天的本事,老子叫你入地你就入地。”這或許是他甘願和兒童打一輩子交道的根源吧!  老鍾工作兢兢業業,與同事和睦友好,對當“官”沒有興趣,阿姨奉承,求人的事,圓滑的那一套,他做不來。當小鎮的黨委書記是他的晚輩時,他仍舊跟以前一樣代他的體育課,即使校長有所暗示。  這個世界裡的吵鬧、喧囂、摩擦、嫌怨、勾心鬥角、爾虞我詐,都是因為爭名奪利。明裡爭,暗裡爭,大利益爭,小便宜爭,昨天爭,今天爭,你也爭,我也爭,爭到最後原本闊大而又渺小的塵世,只能容得下一顆自私的心。  權錢爭到手了,幸福不見了;名聲爭到手了,快樂不見了。絞盡腦汁,處心積慮,甚至你死我活爭到手的,不是快樂,幸福和心安,而是煩惱,痛苦和仇怨,以及疲倦至極的身心。

老鍾明白“伴君如伴虎”,更知道“濯清漣而不妖”,自己還沒有哪種本事。  像老鍾這樣的人,在功利社會,實屬難找。一個鄉村教師,能夠坦然地面對生活,甘願做一棵無人知道的小草,有多少人能夠做到?又有多少教師有這樣的人生境界呢?  老鍾是一個愛講笑話的人。有一回他到語文組找我說班上的事情,為了放鬆一下心情,我對老鍾說:“講一個故事,讓大家笑一笑。”現在清楚的記得他講了一個讀錯字音的故事:那是全國人民看《沙家浜》和《紅燈記》的年代,晚上演樣板戲,看戲的人山人海。某公社的宣傳隊有一天演出,報幕員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上舞臺,她說了一段激動人心的話,最後說:“下面請看《沙家兵》,哦,不對,《沙家浜》。”把浜讀作了兵,的確是一個美妙的笑話。老胡也想讓大家笑笑,講了一個笑話——《校長不是東西》,大家又笑了一陣。“我再講一個。”老鍾說道:“我在讀高中的時候是住讀生。有一天半夜,擁軍輕輕下床去廁所,回來上床時,無意間手電照到了下鋪愛國的臉上,嚇了一大跳。他從未見過睜眼睡覺的人,以為愛國死了,趕快拉燈,把大家叫醒。同學們都傻了眼,室長趕忙去找醫務室的醫生。醫生跑來一看,揭開被子,一針猛紮下去。只聽見愛國出了一口長氣:“我的——媽呀!!!”愛國醒來,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老趙用袖子在額上擦了一大把汗,說:“我的天吶,這下總算放心了!幸虧我打這一針。”其實有人睡著了,是睜著眼的,像張飛就是這樣的。不過,這樣的.人的確少有。這一強心針,還真是個笑話,至今都沒有遺忘。

建三峽大壩,處在香溪河邊的故鄉小鎮要靠山後移建新集鎮,老鐘的房屋在水位線以下,自然要搬遷。當時在集鎮上建新房面臨重重困難:移民補償費建房遠遠不夠,四個孩子都在讀書,家裡沒有積蓄,工資只有五百多元,妻子做小生意,每月只能賺幾百塊。結果,房子建好後,欠了一屁股的賬。他的妹妹替他著急,常常唸叨:“我的大哥幾時能還清囉!”後來,姑娘成了家,大兒子參加了工作,小兒子讀大學,在弟弟的指點下,賣了一層房子,才徹底擺脫了債務。

那年,我在縣城住院,晚上散步見到了他。他已經退休多年,略胖了一點兒,精神很好,說話依舊風趣。我接他下館子,他特別高興,尤其聽說我在寫寫畫畫時,他大加讚賞,也說他自己曾經夢想過。通過聊天,我知道了他過得還好,在縣城租房照料外孫讀書已經多年,可能要到外孫國中畢業後才會回故鄉小鎮。  我再次在縣城見到他時,卻是中風後的康復期。他說話吃力,右腿只有一點知覺,幾乎是拖著走的。他的老伴兒一直陪伴他左右。他見了我,還是跟以前一樣打招呼。我陪他在政府廣場的花壇邊聊天時,他告訴我,是血壓高導致的中風,幸虧現在醫術發達,搶救及時,不然早已不在人世了。他說話再也沒有過去那樣有勁兒,我很傷心。但是過去的事情,像那次家長會,和老韓在我宿舍裡唱歌——他依舊記得。醫生叫他堅持走路,以求慢慢恢復。

今年六月,聽說老鍾回到了故鄉小鎮,我便抽空去看他。他正在和一樓做生意的小向聊天,身體恢復得不錯,氣色也很好,說話沒有以前那樣吃力。老鍾見了我,很是高興,對小向說:“他是我的好朋友。”小向忙拿來椅子請我坐下。歲數大的人,總喜歡說一些家務事,我問他:“你的小兒成家了沒有?”“謝謝你關心,談了幾個,都沒成功,在宜昌鋼琴廠做調音師。”他告訴我。第二天在辦公室,我和幾個老同志說及老鍾中風恢復得很好,他們都提老鍾高興。

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只過了一個多月,老鍾離開了我們。至今我都不肯相信,老鍾會走得那樣快。  有一道彩虹,不出現在雨後,也不出現在天空,它常出現在我心中,鞭策著我堂堂正正地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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