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景散文《亂花漸欲迷人眼》

又是一年春天，我在錢江新城已工作了一年有餘，身體因為連續半年不停地加班，變得虧損不堪，不得不感嘆，自己確實不再年輕。醫生檢查結果是氣血兩虧，要求先打三天的點滴。

這三天很冷，一件秋衣一件毛衣，外加一件厚呢子大衣，在輸液室裡依然冷得直打哆嗦，尤其是打吊瓶的胳膊，時間一長，打得又冷又疼，恨不得拿個熱水袋敷在上面。第四天，老天爺忽然轉臉，一夜過後，氣溫一下子由頭一天的十一二度直接飈升到了二十五六度，轉入了夏天模式，連件秋衣都穿不住了。到醫院複查後，醫生要求繼續點滴，一個上午又在醫院裡度過了。恰是週末，妹妹從上海也回來了，要求爬爬山，出去走走，免得浪費大好春光。剛好孩子也被她爹帶去市民中心遊泳，打完吊瓶，下半天也沒有什麼事了，難得的清閒半天，就和妹妹商定了去爬皋亭山。

因往年清明左右爬皋亭山，正是野生狼拳頭出芽的季節。每次都帶上個袋子，一邊遊山一邊採兒狼拳頭，不亦樂乎。開車，經丁蘭路，金山路，過了幾個駕校的教練場，來到陵園，不知道什麼時候陵園的出入口竟然裝了道閘，心裡納悶，難道是要收費了?走到近前，道閘打開了，心裡舒了一口氣。開到上山最近的一條臺階路邊，停好車，開始穿越如林的陵墓。妹妹第一次到這邊來，發現這裡竟然也有這麼大的一個公墓，不由的驚歎。一路上竟然指指點點地走上去，這才發現墓上刻字是有講究的。去世的人字皆用黑筆描過，還在的均用紅筆，因為子孫傳承關係，凡姓也是皆用紅筆描過，如立碑人中有人去世，字也是用黑筆外加黑框框起。每塊墓地都用石欄圍起，在石欄兩端都立有兩頭傳統小石獅，一雌一雄。墓碑兩側或種翠柏，或種茶花樹，以柏為多，鬱鬱蔥蔥。茶花正是盛開時候，一朵朵紅紅的花特別耀眼，地上落蕊凌亂鋪灑，顯得在別有風味。

穿過墓林，已是半山腰了，山路崎嶇而上，路兩邊設有休息的石凳，上面塵土較多，可見現在上山的人較少。畢竟是未開發的山頭，在杭州其它地方已是遊人如織了。這也是我要求來這裡的原因——清靜，且原生態很濃。多少年來一直是這些植被，沒有人為的痕跡。這一路走來，我可能是因為走得多了，對很多東西熟識無睹，看什麼還是什麼，感覺都一般般了。可妹妹第一次爬這山，感覺就不一樣了。看見幹黃的枯枝上長滿了小紅花骨朵，甚至有一兩朵還開了，五裂瓣呈喇叭形，尖叫一聲：“哇!這是什麼花?挺好看的，這樣都能開!”“這就是咱們以前看的書上提到的映山紅，這個顏色並不是最好看的，這個花也小，可能跟山有關係，這裡水較少。”“還有別有顏色?”“有!這花有紅、粉紅、白、紫、紫粉，你在這裡這麼多年，看來山上還是來得少。我在安吉每次上墳，都採好多擺到墳上。花大而且比這裡的要鮮豔。開花幾乎看不到枝，有個山後全是這花，不過現在很多都被闢成茶園了。懸崖上還有零星的花，有機會帶你去看看”。”“這麼多顏色?還真沒見過。”“你看到的綠化帶裡的，現在還沒開花，叫杜鵑花，人工種植的。那個開花時葉子很多的，而且冬天不落葉，花期也比這個晚，也有很多種顏色。”“看你每個週末都出去，怎麼全喝茶去了啊?”我不由得說了她句。

沿著山路上去，會看到隔一段路就有個直徑約一米高一米五的水箱，是用來撲滅山火的。皋亭山並不高，這一路上我和妹妹說說看看的用不了多久就到了山頂。我左右一看，傻了眼了，山脊上什麼原生的雜草地，狼拳頭，半個毛都沒有了。到處是翻新的土，上面鋪上了新的石級，還沒有完全弄好。礦泉水瓶，一次性碗筷，這都表明，江乾區政府已在開發皋亭山了。早聽說要開發，可沒想到這麼快。沿山頂往西走，發現有的地段已種上人工草，還有一片開闊的空地，已全鋪上了石板，在邊上還建了個廁所。抬頭上看，石階沿著山脊一直爬上了另一個山頭，轉身往東看也一樣，臺階也爬上了另一邊的山頭，並且翻過了這個山頭出現在更遠的有電信發射塔的另一個山頭上。我和妹妹都不甘心，開始沿著臺階兩側找是不是有遺漏的狼拳頭，一個都沒有，好像所有的土都被翻新過了，只有漏掉的幾棵零星的雜草間或沒有被除掉的小野花。向西走了兩百多米，早過了狼拳頭的生長範圍，我建議往另一個方向走走看，說不定會有。折回，直到爬到另一邊山頭的亭子上，也沒有看到一個狼拳頭的渣。只是時不時地看到在主路的一側設了很多耳道，想來是因東側山太陡，約有七八十度。走起來實在是費勁，設下耳道來緩解下衝勢。

當初沒有修路，我們上去都是手腳並用，下的時候也是手腳並用，十歲的孩子上去的時候敢上，下的時候都不敢下，需要大人協助。忘不了帶女兒第一次爬這裡，那會她才上一年級，我當時和家長們一起陪孩子們參加活動，結果孩子全是被扶上扶下的。尤其是我女兒，看起來就柔柔弱弱的，更是讓人幫扶得多。那會也正是狼拳頭髮芽季節，很多家長都採。我採的帶回到家裡，煮了好幾次麵條才吃光。這個山頭上還出產一種傳統的做烏米飯用的葉子，前年朋友帶我來，正是採摘時節。有個老農，砍了很多，放在山路邊上，說是拿到集市上去賣的。葉子在陽光下閃閃發亮，讓我差點以為是棗樹的葉子。今年也許來早了，滿山竟然覺得光禿禿的，很多樹也才發芽，加上新修的路，兩邊的樹也被砍掉了不少，感覺人為的痕跡太濃了，植被破壞嚴重，只怕以後又少了個採狼拳頭的好去處了。

狼拳頭，書名厥菜，也叫吉祥菜、龍爪菜、龍頭菜，粉蕨、拳頭蕨、山鳳尾。在杭州很多超市裡都有售，一般是做冷菜用的，吃的是嫩芽。在我們家鄉，因其長出的形狀似緊握的拳頭，又經常長在狼出沒的地方，所以在俗稱為狼拳頭，現在在我家那邊已經找不到了，也很少吃到，據說現在可以人工種植。野生的狼拳頭，味略苦，所以吃前要先用開水炒一下。一般具有苦味的菜都具有清火的作用，屬涼性，體寒者不宜多吃，比如苦瓜，也是類似的菜。

走到山頭上的亭子，太陽很大，熱得汗流浹背的，再也不想動了。這一通走過來，就是東張西望，看得最多的是腳下。狼拳頭沒見到一個，見到了很多生火、做飯、吃飯的痕跡。就連亭子這裡，還爬著個就地取材臨時搭成的梯子，手扶上去搖搖晃晃的，搭到亭子二層，不知道施工人員會不會感到危險。亭子裡有個小男孩，跟著爸爸也在休息，我問：“小夥子，你上一年級了嗎?”小男孩沒理我，直握著拳頭衝我們搖晃，我妹妹問他：“你手裡是什麼好東西呀?”他竟然直衝我們跑了過來，然後在我們面前張開手掌：“剛才天上下雨，下下來的，被我撿到了，下了好多的錢。”我和妹妹看到他手裡有個一塊錢的.硬幣，“哈哈——”我和妹妹都笑了，他爸爸也笑了。說：“我們好走了，都呆了很久了。”小男孩在他爸爸的帶領下，跟在後面屁顛屁顛地走了，一邊走還一邊煞有介事地說著：“是真的，天上下了好多錢，我就把這個撿到了，我好幸運啊!……”

歇得汗落了，我和妹妹也不打算再去爬另一個山頭，太累了，也好久沒有活動過了，所以決定下山。回去的路上，我跟她說著：“這山路兩邊再過段時間全是白花，開得很大，四個瓣，直徑約五公分左右，你走在中間，像是夾道歡迎一樣，開起來單層一串串的很漂亮。”“什麼花?”“就是你剛上來的時候問的那種，枝蔓像月季，呈藤狀，所以學名叫藤本月季。當然，山上的是野生的，結那種類似棗葫形的果子。紅橙色，在果子的一端，開個嗽叭形的小嘴，那就是開花的地方。吃起來有點甜，在安吉，叫它甜葫蘆。”當再次經過這些植物的時候，我把地上的果，揀起來給她看：“這就是這種野生月季的果子。”誰知我妹妹認起真來，接過去看了下，直接咬了口：“是甜，怎麼皮這麼薄?”“本來就不厚，再加上晒了一冬，現在杭州天氣這麼幹，能不薄嗎?”回來的路上，妹妹始終驚訝於映山紅的漂亮和它的生存能力，要不是我說在家裡養不活，她都想把整個映山紅連根拔起，回家種到花盆。最終還是忍不住採了幾枝，說回去插在花瓶裡。還採了幾枝不知名的樹枝，說是不知名，其實只是我不知道名字而已，當地人一定是知道的。上面也開滿了白色的小花，很是清香，只是香味不似桂花那麼貴氣。我是建議她帶到上海去，沒想到回到家，她竟然插到花瓶裡了。哎，又給我找了個活幹。現在這些花開得很好，從旁邊走過，就能聞到陣陣芳香。

錢江新城的花開了好多了，茶花、紅梅、白梅、杏花、白玉蘭、紅玉蘭、黃玉蘭、日本櫻花、粉櫻花、迎春花接連次第開放，使人目不暇給。亂花漸欲迷人眼，春日正盛。可我，仍然想去採狼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