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左手旁邊是你的右腳的散文
昨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
夢裡我變回了那個七八歲的小孩子,明明沒長大卻要擺出一副長大了的臭屁模樣,霸佔著一張火車硬臥床鋪樂得開心。
很久沒有做過這麼奇怪的夢了。
翻身坐起卻見日上三竿,母親從外屋走進來一臉的調笑:“終於捨得起來了?”
意識迴歸,摸出手機看錶,才發現時間已經快到中午。
一
大概是因為在回家的火車上碰到了一對熟悉而又陌生的母女。
萍水相逢卻活生生成了當年我和母親的翻版。
一張臥鋪,兩個人睡,頭腳對頭腳。
小時候家裡貧窮的生活讓母親越發的精簡會過。一張硬臥票加上半價的硬座票,兩個人剛剛好,不至於太累但也不至於太貴。
於是小時候就這樣跟著母親東奔西走,從免費乘車到半價乘車我一直都和母親擠著一張臥鋪,直到那張床鋪再難容下我和母親兩個人的身形。
那會兒母親還年輕,我也還小,都是經得住折騰的年紀。
如今,臥鋪票易得,卻只有過春節的時候才能回家小住。
硬生生的把他鄉過成了故鄉。
再和母親說起這些的時候,母親微微笑笑:“怎麼?又受誰刺激了?”
知女莫若母,我將火車上那段奇遇和那段有些奇怪的夢境一一告訴母親,母親只笑,不答話。
可我知道,即便母親不說,那些歲月,都是難以遺忘的。
六七歲的.女孩子最喜歡撒嬌,尤其是在生病的時候,隱約記得母親說起六七歲孩子撒嬌時候一臉的無可奈何:“好的時候是真好,不好的時候是真鬧人。”
但即便無可奈何的表情裡依舊閃著笑意。
那該是血濃於水的親情。
偶爾也會在異鄉的深夜裡想起母親那一臉驕傲幸福卻又無可奈何的表情,總會莫名其妙的紅了眼眶。
如今想去母親懷裡撒嬌,可天時地利人和,我偏偏樣樣不佔。
二
一個人在異鄉久了,總會有一些不同於在家時的習慣和癖好。
比如喝茶。
小時候不知道品茶,喜歡拿著磁化杯咕咚咕咚猛灌濃茶。末了,也不忘津津有味的把茶葉一口一口的吃掉。
晚上自然失眠。於是小時候很少喝茶。
即便是大學聯考那一段時間我也只是喝咖啡而不是喝茶。
畢竟茶要品,咖啡我著實不會品。
一個人在冬天沒有暖氣的南方喜歡抱著一個企鵝杯過。電燒壺裡燒著沸水,企鵝杯裡裝著茶葉,燙口的時候暖手,溫度適中的時候喝掉。
省了時間也省了電費。
竟不知不覺過回了小時候母親精打細算的樣子。
母親睡眠不好,茶和咖啡一向不沾,
可這些年,即便是家裡省吃儉用的時候,也沒有斷過父親的茶葉和我的愛好。她也很少提起這些年家裡咖啡茶葉的錢。父親不好煙不好酒,單隻喜歡喝茶,猶喜濃茶。
於是這些年,我看著父親的茶葉由5元一斤變成10元一斤,再到幾十一斤,最後到幾十一兩,從未間斷。
我與母親說起我那個喝茶的企鵝杯,母親總是一臉嫌棄:“和你爸一樣,窮講究。”
我送給她一個白眼。
窮講究又怎麼樣,還不是你給慣的?
可這話我始終沒說出口,再窮的講究,也得有人在乎才能講究得起來。
不是嗎?
三
從七歲開始,除了坐火車硬臥的時候,我再也沒有和母親同床。
以至於回到家裡,和母親閒聊躺在一起都覺得有點難為情。
總覺得這麼大的人了不該這麼小孩子氣。
但小孩子氣怎麼了?她是我媽。
無論我和她今年多大,她都是我媽,我也永遠是她的孩子。
母親說的對,我就是窮講究。
可講究也是她老人家這麼多年慣出來的,改不了。
四
出門在外,總會想起家裡的菜餚。
那些菜餚都是普通人家最普通的家常菜,不是什麼山珍海味,但偏偏讓人掛念難忘。
最近備受爭議的紀錄片叫舌尖上的中國,沒錯,中國五千年的文化,全在舌尖上。
無論是吃還是喝,都足具地方特色。
外國人做菜喜歡精準到克,黃油n克,高階麵粉250克;中國人做菜喜歡估麼,少許大量微量,沒有人規定大量微量少許是多少,全憑個人手感。於是就像油畫中的顏色,相同的調料不相同的分量,味道就大不相同。
一個人做菜一個味道,家裡面的味道,家外面的人很難模仿出來。
曾有外國朋友好奇中國人一年一度的春運:“既然車票那麼難買,不回去或者晚回去幾天又能怎麼樣呢?”
不為別的,只為回家。
一年在外打拼350天,只為過年的半個月能衣錦還鄉,讓父母安心。
再靜下心來去品一品記憶中的味道,起身餃子落身面,那該是這一年中最幸福的時候。
出門,平平安安;回家,長長久久。
這該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
科學家曾好奇鰻鱺為什麼一定會在生殖期間迴歸出生地,在我看來,動物們都有一種故鄉情節。落葉歸根,是自然輪迴也是最終結果。
我願意遵從,也願意享受春節回家這份喜悅和焦急的心情。
孔子說:“父母在,不遠遊。”
下一句是“遊必四方”。
我想,與其子女在身前孝敬,父母們更喜歡的該是子女都能“遊必四方”,有一個讓他們心安的去處。
離家前,母親親手包了一頓芹菜餡的餃子,一個一個的夾到我的碗裡。
起身餃子落身面,這個規矩,我懂。
出門,平平安安;回家,長長久久。
這便是這世間最幸福的祝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