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淑雲的人生散文

來源:才華庫 3.23W

人與人之間,有的緣分長長久久不是擦肩,緣盡而散,卻依然在心上常駐;有的人雖已隨時光遠走,卻似不敗的鮮花,在記憶的梗上搖曳繽紛,散馨娉婷。有的人,邂逅相遇走進你的生活,卻像流星一樣,倏忽而逝,沒有了蹤跡。---題記

王淑雲的人生散文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可發生在我身邊的這件事,困擾了我很多年,居然有這樣做事為人的女人,都說女人是水作的骨肉,可她呢?是什麼鋼鐵鍛造的吧?

初識吳奶的時候,並不知道她的姓氏,當時去吳爺爺家的時候,也是好奇心驅使。因為我親愛的吳奶奶劉齊蘭老人剛去世半年,我吳爺爺就迫不及待地找了個老伴。這男人無情起來還真不是一般的速度哇。因為我平素和吳奶奶感情深厚非常的好,屬於忘年交吧,常常會吃到奶奶特意給我留的好吃食,坐在那個暖暖的小炕上,或者窩在奶奶膝頭,聽慈愛的奶奶給我講故事、或者發生在她身邊的陳年舊事以及為人處世的一些道理,尤其是家裡那些姑姑和叔叔的家事,我瞭解的特別多。那份愛,像冬天的火爐,給我在嚴冬中營造暖人心意的陽光。此時感覺那種溫馨似乎還沒有散去。所以,她的突然離世給我造成的衝擊波還未平息,瀲灩的微瀾還在,這老爺子怎麼這麼快就換新人了呢?還記得在吳奶奶的葬禮上,吳爺爺的泣不成聲和痛悔嚎啕,當時感動得本就哀傷悲痛的一些親戚鄰里也潸然淚下,惋惜遺憾。

”我對不起她呀。這幾十年,沒有和我享過多少福啊。經濟條件剛剛好點,她就病了啊,罪遭完了,人也走了!”

“你們都不知道啊,只要有什麼新藥,我都趕快給她買來,就是希望她多活幾年啊。”

“她這麼多年是累出了一身的病啊。咋能說走就走呢,我還沒有報答完呢。你個沒有福的老太太啊-----”哭聲言猶在耳,新人已經被轎車拉到了家門前。

我記得吳爺辦老伴(對於老年人續絃的說法)的時候是隆冬季節,那個老太太從車上被扶下來時,可能是我是帶著挑剔的眼光的緣故,我一眼就看出了她的腰是佝僂著的,就是俗語說的那種駝背,比我吳奶奶都顯老。人長得精瘦,一雙眼睛陷在褶皺裡,卻很有神采,高高的眉骨,顴骨也突出,側面看有著歐洲人的雕塑美。典型的瓜子臉,皺紋堆積,法令紋如刀刻般清晰,依稀能看出年輕時的風韻神采。儘管面對著眾人,她也笑著客套著、寒暄著,感覺上不是那種慈愛溫和的老太太。

請了幾桌客人,又找了我們委(居民委)上的愛張羅紅白事的陶磕巴“陶大白話”給做的菜,這個人最擅長控制這樣的場合,幾句詼諧的無傷大雅的玩笑調侃,就讓大家鬨堂大笑、笑語晏晏,很開心放鬆。那天對於老年人辦宴席就算很熱鬧了,吳爺爺的孩子們都回來了,裡外張羅著,臉上卻很肅穆,也是可以理解的,媽媽過世,屍骨未寒,這邊迎新的筵席已經擺上了,能出席幫忙張羅招待賀喜,已經是對於老父親能做的最大限度的退讓和孝敬了,非常彰顯個人的素質、涵養和包容了。不經意間看到吳奶奶的大女兒筱涵姑在後院邊的柵欄旁,無聲地抹眼淚,於我心有慼慼焉,想想也沒有去打擾,知道和她說什麼都是明擺著的徒勞,只能隨著時間的流逝,讓時間去治癒這些傷痛吧。

婚宴過後,開始了平常的煙火日子,我慢慢地發現了吳爺爺對待這個新吳奶奶非常好,上街的時候都打轎子,特意留了一個出租司機的手機號碼,有事就電話召車,對我原來的吳奶奶都沒有這麼好。因為原來的吳奶奶與親戚鄰里特別和睦、融洽,我們中與吳奶奶交好的鄰里開始不平起來,等到筱涵姑姑回來就和她們抱怨。而筱涵姑姑說:

“還不止這樣吶,我總是在老年人流行穿的衣物時,給我媽媽買,我媽身體不好,大多數都是八成新。在我爸給我媽送衣服時(焚燒衣物給過世的人)居然一件也沒有燒,全都是破棉襖、棉褲之類的舊衣服,現在我們一回家,那個王姨就穿著我媽的那些衣服屋裡屋外的穿梭,像恐怕別人看不見似的,她倒是不嫌棄。她不忌諱,也得顧及點我們這些兒女的感受哇。”

“我們回來了,就和我們誇獎她的孩子如何孝順,總過來看顧他們,說他們對我爸爸如何好。也不想想我們都住在市區,離咱們這個礦多遠啊,想回來也得把工作生活安排停當才可以啊!而且,覺得跟他們很近,人老了還是輕信啊。也不用心去琢磨下,切肉不離皮,羊肉貼不到狗身上。這個老爸啊!”筱涵姑姑一臉無奈,心情沉鬱。

我後來聽說這個吳奶奶也是個命很苦的人。叫王淑雲,嫁給吳爺爺已經是第二次改嫁。由於沒有什麼文化,也沒有一技傍身,是個家庭主婦,沒有過多少舒心的日子。第一任丈夫是個粗莽的煤礦工人,脾氣暴躁,膀大腰圓,稍有不順心,動輒拳腳相加,家暴常有。他在他們二兒子十歲時,井下出了冒頂事故,砸死在裡面了。當時,家裡四個孩子,大女兒都十八歲了,二女兒十四歲,大兒子十六歲,最小的兒子也十歲了。這樣的事故,對於她家,天塌了一樣,家裡的正常的日子沒有辦法維持了,雖然那個人動輒動手打罵,除了喝酒抽菸的開銷,掙的錢還是如數交給她的,至少維持著一般的生活水準,逢年過節,也可以吃上雞鴨、魚肉之類的改善生活,吃團圓餃子、炸一些丸子、饊子、麻花之類的,年節的飲食也算豐盛。雖然懼怕那個炮筒子脾氣的男人,那些嗷嗷待哺的嘴還是可以填飽的。突發事件把她愁得牙也掉了兩顆,嘴邊一溜燎泡。勉強靠著昔日的積蓄和撫卹金,把正在長身體的孩子們的生活維持著正常,到第二年年末實在沒有辦法過活了,無奈就託媒婆高大嘴高巧娟給保媒,可是媒婆也很為難,她坦白地看著她,一副挑剔的眼神,乾脆地說:

“淑雲姐,不瞞你說,你的事情不好辦吶。當然了,單憑你一個人,要模樣有模樣,剛三十多歲,正是好時候,嘴一份手一份,乾淨利落,過日子是把好手,沒挑的;可你那個家裡的幾個拖油瓶,都是需要錢的時候,不好辦吶,誰傻啊?誰願意替別人扛包、拉邊套啊。恐怕你這媒不好說。”

“無論如何淑雲姐這個事拜託給你了,巧娟。誰讓你這人有這個能力,人又熱心善良呢!你一定能辦好的,姐相信你這個大能人。辦成了姐姐不會虧待你的。啊!”

高大嘴被她說樂了,

“淑雲姐,難怪說你巧舌如簧、能說會道,瞧你這張巧嘴,我會盡心的,你等信吧,我試試。”

可後來發生的事情,就出乎我的意料了。那個王淑雲居然接受了這樣的一個條件,給她介紹了的那個男人陳奎是個鰥夫,也是個工人,在木材廠上班,開大鋸的,前幾年死了老伴沒有孩子,提出的條件:如果想嫁過來必須答應:她自己一個人嫁過來,一個孩子也不要帶,若養育,只能和他生的才可以。她和幾個孩子怎麼溝通的不知道,為了自己生活得好,居然答應了,兩個月後就嫁給了那個陳奎,孩子們一個不管了。以前常聽別人說:有狠心兒女,沒有狠心爹孃。可這又是什麼樣的事!?後來那個大女兒秀美和大兒子佔英只能都輟學,賺錢供養那兩個弟妹上學,開始出去工作了,扛起了家庭的重擔,這群孩子,成了有母親的孤兒,周邊的鄰里很同情這些孩子,常常接濟他們,交秀美做飯、侍弄那點園田地,種一些常用蔬菜。她這一次的決定,直接給她後半生埋下了隱患,當時她並不知覺。後來,和陳奎又生了兩個孩子,一個女兒,一個兒子。這個女兒無論從長相還是個性,像極了王淑雲,機靈聰慧,能言善道,工於心計。兒子卻木訥軟弱,像那個男人。相對比那個常施家暴的家,日子倒是前所未有的和樂寧靜,也有了被疼惜、被重視的尊嚴。可這個狠心的老太太,就不惦記那兩雙未成年的兒女嗎?我聽說這件事後,就覺得這個人很可怕,難怪看長相有一種狠厲。聽說過一句話:女人的容貌,30歲以後就由內在決定了,顏值是一個女人的綜合實力的體現,所謂相由心生,長期心存善意、大度包容、言語溫和、行事坦蕩的女子,最後你的相貌即會中正、美麗、慈祥,好運也會伴隨你-----對於自己生養的兒女尚且如此,還有多少真誠和良善去對待別人呢?我先入為主地覺得她是狠心的狼外婆,什麼可怕的事情都能做得出來!

也真是命運多舛,第二個丈夫也是突發事件猝死的,居然是在自家田園地侍弄園子時候出事的,和鄰居家之間有一堵隔牆,作為界線,沒有拆除,那是仲夏的一個下午,天氣晴朗,陌上一片蔥蘢。整個夏季的雨水充足,那牆從外觀看沒有什麼異樣,但推斷肯定是被雨水浸潤得都不結實,內裡都軟榻了吧,在他正在那牆底下乘涼歇息吸菸的時候,突然倒塌,沒有搶救過來,又給砸死了!這件事情和第一次事故已經過去了二十年了,她已經五十多歲了,女兒麗梅也已經成家立業,外孫女都上國小了。兒子上班工作也處了物件了。這件事情發生以後,瞭解她前後婚姻生活的鄰里間一時傳言四起,說她那高顴骨就是典型的克丈夫樣貌:“女人顴骨高,心裡藏著一把刀。”開始覺得她是不祥的女人,兩任丈夫都是橫死的,真是克丈夫,不再有人敢替她張羅婚姻事。她本就是個心思縝密的女子,要靠別人,仰人鼻息生活的`,別人感受得到的在婚姻裡她的算計和逢迎都是可以理解的。本就沒有多少文化,閱歷又淺,整日蝸居在家,讓她有怎樣的境界和遠見,本就苛求;很多的想法都是最基本的本能:更好地活著,只是在追索這個目標的時候,人性的喪失和本性的自私就愈加明晰了,畢竟,時間是一塊最好的試金石,人品如何,立見高下。大千世界,各色人等,狠毒也好,良善也罷,存在即是合理,良莠不齊,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最後促成和吳爺爺的這段姻緣的是他的一個兄弟,多少年的情誼了,人也踏實、厚道的,是有口皆碑的老好人。吳爺爺也沒有猶豫,在吳奶奶走後三個月就定下來了, 只是礙於兒女的面子,才堅持到了半年之期。

無論世事怎樣多變,無論你如何牽掛舊人,逝去的親人,時光仍如流水,白駒過隙般一去不回。轉眼,吳爺爺已經和那個吳奶奶在一起兩年了,期間發生了一件事,吳奶奶總是迷糊眩暈,去醫院檢查,結論是腦幹部分長了一個腫瘤引起的,但是位置不好,不能做手術,迷糊也沒有辦法了,順其自然吧。什麼時候腫瘤出問題病發,也就------

還好,這樣的問題沒有影響他們的生活,只是聽筱涵姑姑說,這個王淑雲像會變臉一樣,人前人後兩幅嘴臉。爸爸面前對於他們笑臉相迎、噓寒問暖、熱情周全。只要吳爺爺恰巧不在,她那張臉就一直不見笑容,拉得老長,好像是她家一樣。都是先有後媽才有後爸的,雖然他們都成家立業了,沒有太多影響他們的生活,可畢竟不願意踏足那個家了。可這絲毫不影響兩個人的生活,吳爺爺始終對她很體貼、很照顧。期間發生過一件事情,也讓不瞭解王老太的一些人側目。是因為吳爺爺的房產問題,筱涵姑姑因為作為老大很有擔當,一直這麼多年照顧家裡弟妹、幫助父母料理家事,身體不太好,嫁了一個條件拮据的夫君,日子過得很緊,捉襟見肘,於是在吳爺爺要買暖氣樓的時候,姐幾個商量把房照名字直接寫成筱涵姑姑的名字,這樣老人百年之後還可以給姑姑點補償。這一次,那個吳奶奶就炸鍋了,在鄰里面前哭訴、在吳爺爺的孩子們面前捶足頓胸地哭鬧,那是在一起過日子的第五年,她居然說,就是我陪老頭五年,也該給我按一個月500付錢,也應該給我幾萬,我這張老臉不值嗎?說得眾姐弟瞠目結舌,平素寡言少語、溫言款語的那個王姨去哪裡了?到底鬧到吳爺爺從自己的備用金裡拿了三萬給她,了了一樁事,可吳爺爺開始對於她有了戒備;但兩個老人也是互相扶持過到了第十個年頭,直到吳奶奶發病,在廚房做飯時眩暈跌倒了,被送到醫院是可以行走的狀態,只是暈得不能站立,需要扶著。她清白清醒地意識到:她的大限到了。吳爺爺比他大8歲,都76了,不可能來照顧她,囑咐她的孩子們,盡全力治,你媽手裡有錢。可等到筱涵姑姑他們去醫院探望的時候,主治醫生義憤地說:

“這家孩子太少見了,自己的母親病重不急於治療延長生命,居然剛入院就和我說,您說吧,我媽媽還能活多久?我們有思想準備。還不讓用好藥,說沒有用。為了避免她大小便,居然不喂水、餵飯,弄得病人身體極其虛弱,他們難道不是親生的?”

姑姑他們互相看了一眼,不知怎麼跟醫生說。過了十天,吳爺爺惦記又催著孩子們去探視,結果醫院方說他們出院回家了,是她家孩子極力要求的。吳爺爺聽後沉默了,一聲無奈的嘆息。這是放棄治療了啊。而且肯定不是王淑雲的意願,她求生慾望多強烈,他是知道的,這多年雖然她的腦瘤沒有發病,但經常性的暈眩也很折磨人,她一直隱忍不說,強挺著操持家務,肯定也是對自己的生活很滿意,知道吳爺爺是很善待她、心疼她的。

過了十天,就聽到麗梅來報信,說她媽媽去世了,吳爺爺雖然沒有哭出聲,但是一行清淚在腮邊,淌了很久,還是不捨的,畢竟一起生活了十年。等到三天後出殯,筱涵姑姑他們看到了王淑雲王老太的遺容,面容枯槁,表情痛苦,嘴邊一圈燎泡,眼睛也閉得不嚴實,也是心有不甘吧,這才叫不得善終呢。猜測應該是被她拋棄的兒女們也不怎麼待見她吧,她手裡還有幾萬的積蓄可以作為遺產,早走花銷就會少,可能是在家裡延續著在醫院的行為,不給吃喝,最後她清楚地知道她的報應來了,她只有坐等嚥氣那一刻,會是怎樣的痛苦呢?可能只盼著早點走吧?

這就是王淑雲短暫而糾結的一生,我雖不太相信因果報應,因為她喪失了一個母親應有的愛,才會有如此的悽慘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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