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柳做柳笛的優美散文

春天到來時，我喜歡流連河柳中間，讓人情味很濃的柳條兒垂滿我的全身。置身萬千柳絲之中，我身輕如舟，蕩著流動的嫩綠我盡情地徜徉，呼吸一口翠綠欲滴的空氣，彷彿五臟六腑的汙濁給這滿眼滿眼的綠氧化，氣韻神清，不染纖塵，筋骨舒活，渾身通泰。

我愛年年柳絲泛綠的日子。鵝黃的芽兒越長越大，先是兩小片嫩嫩柔柔的葉兒，不幾天，便深作梅雨潭的綠了。一冬枯乾褐色的枝條汩汩生長著，面板光滑緊湊有彈力。這樣的時日，我喜歡折一條長長的柳枝，捋掉上面的嫩葉兒，漂在河裡去，然後選一塊濃密的草坪盤腿坐著，取出小剪刀，把柳枝剪成一截一截，大約一指長，模仿男孩做柳笛。我把截好的柳枝放在手心裡使勁揉搓，等柳皮脫離裡面的木芯，我便從一側抽取。但我抽一次，柳皮就破裂一次。不大一會，一小堆柳枝全被我抽得支離破碎，最終沒能做成一根柳笛。我很失望，又從柳樹上折下一根柳條，繼續做，還是沒有做成一個。不遠處，一個小男孩，低頭專心地做。金燦燦的光線把它的頭髮映得亮晶晶的。一根根柳笛吹出清亮的曲兒，河裡的游魚似乎都在追隨，呼朋引伴遊到他的身邊去。

我不想去請教男孩柳笛怎麼做，我依舊按照自己的方法來做。做了一個下午，斜陽眼看就要沉入西邊的山裡去，我還是沒能做成一個。那個小男孩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草芥，走到我跟前，遞給我一根柳笛，轉身跑了。我捏捏柳笛，軟軟的，溼溼的，有手掌心沁出的汗味。放到嘴邊一吹，翠綠的聲音沿著河岸蔓延開來，沿著河水潺潺起來，沿著柳條兒順溜下來，好舒心好悅耳。

我邊走邊吹，越吹嘴脣鼓的勁越大。柳笛的聲音漸漸低沉下去，最後只剩下細微的出氣聲。我一看，抿在嘴脣的一頭裂開很多縫，我又倒過來吹。聲音沒有先前那麼翠生生，但比只能出氣好一點。沒吹多久，這頭也裂開了，有牙齒磨損的印記。柳笛再也不能發出半點聲音，我把它埋到柳樹下，悵惘地回家。手中攥著一根長長的柳條兒，走到哪裡抽到哪裡。

我愛柳，愛它絲帶般的垂順，愛它飄曳的'嫋娜，愛它垂守大地的執著，愛它風雨雷電的堅守，更愛它賦予大唐詩人的情味兒韻味兒。可是，我不會愛柳，我喜歡用無極的手段折磨它，摧殘它，喜歡把它一條一條折下來，藉著做柳笛的名義把它碎屍萬段，讓它無疾而終。滿河岸都是柳的眉葉兒，柔骨兒，碎皮兒。我聽不到柳的疼痛，柳的吶喊，柳的呻吟，柳的掙扎。我只看到還有那麼多那麼多柳枝兒在河岸上飄，即使我從春天折到秋末，都折不完的。

誰曾想，不用我再去折。西北風起來時，柳葉兒自動就飄零了，柳枝兒自動就蒼老了。光禿禿的柳枝寒風中挺立著，挺立著。一個小男孩，手拿玩具掃帚輕輕地掃，把那些紛亂蒼老的葉兒掃至柳根下，又跑到草坪中，挖一捧黃土覆蓋在柳葉上。他一趟又一趟跑，所有的葉兒都被遮住了，他用右腳踩踩，然後拍拍手坐在石凳上，看一群螞蟻小心翼翼搬運糧食。

僵硬的眼角終於滾出一滴淚。我的笨拙我的倔強我的任性我的殘忍在小男孩的行為面前轟然瓦解。明年春天，我一定不再折柳枝做柳笛。其實，風吹柳枝的聲音是世間最美的聲音。不信，春天到來時，我帶著你一起去河岸，聽風吹萬千柳絲的聲音……

　　20XX.9.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