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我想對你說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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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女人就是垂柳的枝條,柔軟而隨風搖曳。我說,母親像鹽鹼地上的紅荊條,柔軟而又不失剛強。

母親我想對你說散文

別夢依稀,一晃二十年了。那個雪後的下午,滿院子的親朋故舊,左鄰右舍輪流巴望著母親煞白浮腫的面容。我一手握著她綿軟的手,另一隻輕撫著脈搏,凝視著她離我而去。天吶!娘,你就這樣走了嗎?竟然沒有說一句話,只是雙鎖眉頭,有多少牽掛隱藏在眉心的皺褶裡,久久難平。鄰居的大奶奶一臉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慼,對我說,你娘,多好個人哪,辛苦了一輩子,唉,雪裡來雪裡去的,這是命呀!讓人莫名的心酸。

後來聽說,母親出嫁那天大雪沒膝。她被扶上一匹棗紅大馬,迷迷懵懵地成了這個農家四合院的新媳婦。從此,便註定了在這個耕讀之家嘔心瀝血、含辛茹苦的角色。外租家曾是縣域的名門望族。外祖父秉承家風,懂書畫擅詩文頗通醫道。是村上第一個地下黨員,曾參加冀魯邊區過鋤奸隊,去天津營救過“三少爺”劉格平。作為時代的激進者,當過村支書、國家公職人員,後,懸壺一生。

受家風的耳濡目染,母親是賢良通達的。建國初期,愛國熱情感染著每一個公民。在當婦女隊長的姑姑鼓動下,母親是憑著一股心情投入了沸騰生活的,那時候“男女都一樣”,挑水、擔擔、脫坯、收割等等,再苦再累的農活,母親從未被嚇倒,而用單薄的身軀硬扛著。在大夥面前,歡聲笑語,回到家裡就散架一般墜萎許久,受傷的血泡圍著手心長滿一圈,就用布裹起來,仍去接受“鍛鍊”。到了“發燒”的年月,缺水的北方愣是讓種水稻,生下我後不久的母親被派去下水插秧,從此,落下了風寒的頑症。拖著元氣大傷的病體,撐過“瓜菜代”、熬走“家無隔夜糧”的日子,維持一家老小的生計,母親飽嘗了“愁”的滋味。於是,在外工作的祖父和父親似收線的風箏先後被抻了回來。這樣,家,才恢復了生機。

母親的學問不高,對我們姐弟四人的學業要求嚴格非常。她從不說髒話,也不用棍棒。常唸叨:小孩就像小樹,樹大自直。更沒有在別人面前誇過自己的兒女們。但對考試成績好的,卻要給以獎賞。記得我上一年級年終考了個全班第三,母親將祖父帶回來鋼筆別在我的胸前兜裡,只是在同學們面前炫耀了一天,就讓上國中的大姐給悄悄“繳獲”了去。我們姐弟常常盼望冬天的長夜,母親或紡線或做女工,我們幾個裹著被圍一圈,聽她講故事,“孟母擇鄰”、“孔融讓梨”、“司馬光砸缸”之類,都是從母親的嘴裡澆灌進我們心裡的'。兒女們有時晚上看書寫作業,無論多晚,從不去催趕,而是慢慢挑撥燈花,或給這個掖掖被角,給那個正正枕頭,“檢閱”滿意後,才悄然離去。母親,意味著太多的付出,太多的艱辛,多像抽絲的蠶哪。

在兒女的心目中,母親就是一盞燈。那種潛移默化的引導和啟蒙是任何人都難以比擬的。“文革”中期,大舅被劃成“右派”,遣返原籍勞動改造。每到逢五排十的集日,一幫“地富反壞右”,帶著紙糊的高帽子游街。大舅是城裡來的,名氣最大,也最頑固,常常被無產階級的“鐵拳頭”、木槓子打的鼻青臉腫。最難割捨是親情,落難之時見分曉。每次被“揪鬥”後,大舅總是拖著個疲憊的身子偷偷跑到我家來,母親變著法做頓“差樣”給他吃,臨走,還要背上半面袋剛出鍋的玉米餅子,那時候家家餘糧少,為此,母親擔了不少抱怨。有一次,半夜光景,大舅突然闖進家來,對母親說,我被造反派打了五十多棍子,他們以為我死了,可閻王爺不收,醒來,就爬到你這了。母親一邊給大舅用鹽水擦拭血肉模糊的後背,勸他不要和人家硬碰,邊暗暗落淚,在母親的勸慰中,大舅呼呼睡去。

第二天早起,望著摻了山芋面的餃子,大舅招呼我們一塊吃,可到西屋一看,一家老小五口正吃著菜糰子。一時間,被五十槓子砸不倒得硬漢子淚糊雙眼。

後來,我當兵來到大舅居住的城市,那時,他已平反覆職。舅母問我,你大舅總叨叨欠你家好多錢呢?我不置可否。探家時,對母親說起這事,母親淡淡一笑,沒有言語。

家庭是社會的一面鏡子,隨著社會的發展,家裡的日子也漸漸好起來。然而,每個家庭的不幸總是不期而至的。那年,會考已被師範錄取的弟弟因病失去了上學的機會,且身體每況愈下,母親消瘦的肩上有負上了一道新的鎖鏈。心靈的磨難對人的摧殘是殘酷的,幾個春秋下來,母親已白髮盡染,飽經滄桑的皺紋佈滿臉龐。

不長時間,母親病倒了。縣醫院的檢查結果更讓人驚詫不已,母親得了不治之症!當我在手術報告上簽字時,顫抖的手竟拿不起一支鋼筆。母親是我們心中的參天大樹,是這個家庭的頂樑柱,這個家不能沒有你呀?六個多小時的手術,母親竟然奇蹟般地活了下來,微笑著告別了死神。此後,大家隱瞞著病情,四處尋醫求藥,渴望一線生機。母親也謊作不知談笑如常。有一次,下班回家,發現母親手捂著肚子,難受的緊鎖眉頭,問起,她卻說:沒事的,可能著涼了。擴散的癌痛就這樣折騰了五年,在醫院、在家裡,她就是這樣咯嗆著,從沒喊過一個痛字,直到彌留之際。

天下無不是之父母,天下無不是之兄弟。母親雖然是一個平凡的家庭婦女。可她勤勞、賢惠、開明、寬容的淑德,給鄰里鄉親留下了很深的念想。在兒女們心裡,每個母親都是一道風範、一座豐碑。

每到祭奠的節日,我總要回到母親身邊,久久佇立在她的墳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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