鍋爐房裡認識的鄉親散文

師範學院畢業那年，我被分配到現在的高中學校。從一名大學生到有崗位壓身，剛開始我還真有些不適應。要帶的課程比較生，學校的考核比較嚴，如何與學生處好關係一片茫然……一時間，鬱郁難解的情緒不知如何反轉。

一天傍晚，我提著開水瓶去校內的鍋爐房打水。興許是鍋爐房的謝師傅覺察到我有什麼異常，他就主動和我聊了起來。當得知對方是陳淋子鎮的老鄉時，我倆一下子都怔住了。在同單位遇見同鄉鎮的老鄉，這感覺還真的有些特別呢！

謝師傅樂呵呵的勁頭不一會兒工夫就低下來了。他說他家裡窮，雖然過50歲了，還是單身一人；現在只是個臨時工，時常有一種莫名的傷痛在內心翻湧。學校這邊離家較遠，家裡的田地他已經無法親自耕種，只好轉給了別人。好長一段時間也沒回鄉下老家，親人們也不見有來串門的，他感到很孤獨。

“以後見面就喊老鄉吧！”謝師傅說。休息日的時候，謝師傅會喊我：“老鄉，暈兩盅吧！”我往往也會爽快地答應：“好嘞！這就來。”於是，一瓶酒，一杯一杯地斟出來，大約一人一半地給分享了。飲酒興濃時，謝師傅會跟著屋內錄音機的樂曲一起哼唱，那多半是一些愛情或思鄉的歌。喝著酒，唱著歌，什麼煩惱全都一飄而過。

謝師傅在給老師與學生們沖水的時候，錄音機的音量總是開得含滿衝鋒的勁，一股自由狂放的熱流向人們撲來。他很麻利地接過開水瓶，很麻利地把開水給衝滿，很麻利地遞到人家的手裡，很麻利地收好茶水票。呵呵！他那流暢的動作，簡直能讓人看花了眼。

記不清是什麼時候了，謝師傅喊住了我。他說，有人給他牽線相親了，見面後雙方都感到很合適。我很高興，彷彿是自己相親成功了一般。我即刻喊著要吃喜糖，只見他一彎身，整出了好大一把喜糖來。不久，就見著一位與他年歲相仿的女人出現在他的鍋爐房，幫著沖茶水，幫著收水票，幫著找零頭。原來，她便是謝師傅剛剛娶進門的`妻子。學校領導和老師們紛紛抽空來一睹“新娘子”的芳容，順便粘一粘人家新婚的喜氣哦。

那時候，我們學校的老師們個個都是大學本科學歷。謝師傅說，他國小還沒有上完，識的字馬馬虎虎夠逛街用了。劉校長在學校大會上經常提到鍋爐房的謝師傅：早自習還沒有開始，人家就已經來到鍋爐房上班了；晚自習下罷半小時後，人家還守著鍋爐房沒有離開，這種工作精神多麼值得老師們學習啊。謝師傅聽說在沒有他參加的大會上校長還表揚了他，心裡別提多美了。

因為年歲的緣故，謝師傅從我們學校辭工還鄉了。臨走時，我們倆一遍遍地喊著老鄉，一遍遍地說著別忘了打電話，一遍遍地叨著後會有期。我很難捨這位在本校鍋爐房裡認識的鄉親，巴望著他留下來再幹一程。但是，謝師傅還是毅然決然地離開了。

今年，謝師傅已經70歲有餘了，說話的語調似乎沉下去了不少。但是，他電話那邊喊起“老鄉”來，依然是那麼圓潤而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