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稻草抒情散文

來源:才華庫 1.13W

立冬日的黃昏,飄著一些雨花,霓虹成片成片地亮起,瞬間就綴滿了都市的夜空。

金色的稻草抒情散文

匆匆走在車流如注、人流如潮的大街上,我呼吸著初冬的雨夜氣息,身心十二分的愜意,彷彿正在戀愛中。

大前日的傍晚,我由江陰周莊探望一位老友歸,一路上,那蒼茫的百里曠野上,每家每戶的屋旁都有壘得像小山一樣的稻草垛。

新稻草柔韌、稈長,可以用來蓋草屋,和在黃泥中,可以建土牆,整成厚簾狀,可以做屋蓋。舊時的鄉間,十戶總有九戶窮,一般都蓋不起瓦房,新稻草就成為最普遍、最經濟的造屋材料。1962年,我就出生在這樣一座簡陋的草屋裡。長大後,母親還多次在我面前嘮叨:草屋其實也蠻好,冬暖夏涼。

湊近了新稻草細嗅,可以聞到一股細細軟軟的甜香,將之鍘碎了拌豆餅,耕牛很喜歡食用,將之礱磨成糠餵豬、餵羊,豬、羊就可以少掉膘、不掉膘地捱過漫長的冬天。

挑選健壯的新稻草捋去柴殼,展開於竹簾子上,在秋末的午間陽光下照耀三至五天,厚厚地鋪於硬板床上,可頂兩條上好的棉被,可保一年美夢不斷。

村上的五保戶楊寶生,在那秋收之後的'一段時間裡,總喜歡搬一大摞新稻草去東海河北岸高坡旁的扁擔樹下,頭依著樹幹,斜躺在新稻草上,一面咬嚼一根青綠色的稻草,一面眯眼看高天流雲,一面哼哼鄉野曲調。村人們見了,總笑道:“瞧,還是人家阿寶老爹快樂逍遙。”

新稻草的用處多得數不勝數,可以用來搓繩、打苫、打飯窠、打草鞋、編草簾、結草包、搖散籠(用於蠶寶寶結繭的專用工具)、做涼帽、涼蓆、圍幼兒立車、做趕鳥草人。很多人以為,以上這些,都是瑣碎粗淺的閒活計、賤活計,不值一哂,其實大不然,古往今來,有多少人憑著精湛的技術和手藝,靠了這些,養了一輩子、甚至是幾輩子的人。鄰村有個瘸子叫阿根的,兩腿皆瘸,拄著柺棍都走不穩,繩就搓的特別的好,他搓出來的繩子,細密結足,勻稱光滑,韌力持久,牢度可比麻繩,他曾放言,若誰用他搓的繩做褲帶,三年內斷了,他就賠三年的布票,若誰用他搓的繩捆肥豬去鎮上賣,半路讓豬掙斷了,他就賠五隻老母雞。阿根搓了一輩子的草繩,論斤賣給周圍鎮子上的供銷社、糧管所、運輸站、食品站。後來隔壁大隊辦了繩廠,就特別將他請去,他就成了全廠獎金拿得最多的人。阿根本是一個“廢人”,因為這手藝,不但沒有受窮,還在全大隊率先造了三間高敞氣派的磚瓦房,後來,阿根還娶了個水泠泠的貴州姑娘,生了三個兒子兩個女兒。有人說,阿根那手如果在你的背上搓上一搓,準保會掉下一層皮來!

寫著搓繩,我就想起上個星期天與女兒去沙家浜風景區遊覽時發生的一件故事:女兒倏地看見一隻倒扣在地的石臼,石臼底部中心有一個小拳頭大的破洞,覺得很奇怪,就問我:“老爸,這破洞是怎麼來的?”我不假思索就答道:“那是跌柴跌出來的。”“跌柴?什麼是跌柴呢?”我比劃著道:“跌柴是搓草繩時的一道工序,搓之前要將草捆置於倒扣在地的石臼上,用這麼大的木質大榔頭反覆擊搗,使之由生草變成熟草。這樣,搓時就不傷手,搓出來的繩也更加柔軟、更加堅韌。”“生產隊那會,搓繩的活大都安排在雨雪天裡,一村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有的在倉庫屋,有的在豬窠屋,跌柴的噼噼卟卟,搓繩的豁擦豁擦,家長裡短,講葷說素,笑語喧譁,那滿屋瀰漫的草香,醉了鄉親。”女兒撲閃著睫毛,竟露出了強烈嚮往的神情。

稻草還可以送去窯場換青磚青瓦。我父親一共生了三個兒子,他一生的夢想,就是想造六間磚瓦房。為了省下稻草來,他不顧身患嚴重的支氣管哮喘,幾乎每天都起早摸黑,帶著砍刀和木工用廢了的鋸條,去那遠近不一的野度荒丘砍伐樹茅。後來,更帶領了兩位哥哥,搖了村上唯一的那艘五噸木船,去那路途遙遠的上海、吳江、浙江,去拾裝油毛氈、油紗布、油漬紙、焦炭渣等可燃性廢棄物,一去一回,總費十天半月的時間。父親的願望一直到上世紀七十年代末都未實現,而在改革開放的三十年中,我卻兩度換房,如今住在寬敞的公寓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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