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的經典散文

來源:才華庫 2.12W

遠方的經典散文

國小畢業的那個暑假,我跟著父母去四川旅遊,那是我第一次出遠門,覺得遠方好神祕,好向往。那十幾天玩得真是盡興,每日徜徉在山水之間,玩得我都樂不思蜀了。哦,這個成語用得不當,本就是沉醉於蜀地風情呢,哎,您理解萬歲吧。

回來的途中,不幸遭遇一處鐵路隧道塌方的事故,回家的路,不通了!鐵路局說維修需要幾天的時間。困惑之時,父親研究了一會兒地圖,便決定帶著我們乘坐大巴車,去幾十公里之外的一個堂叔家裡,拜訪幾天。

父親說,堂叔是他年少時最為親近的一個堂弟,雖然年齡相差了十來歲,但是一點都不生分。他們曾經一起放羊,一起擔水,一起追狼,一起走十幾裡山路,去遠方的學校讀書。

他們也曾一起站在山頂上,向著高天大地吶喊,吶喊著將來要走出大山,走到遠方去,要努力地創造生活,改變生活,要讓家人都幸福地生活!後來,父親參軍去了新疆,堂叔也考學去了外地。他們便分開了,平日裡偶有書信往來,但到底很難謀面。所以想起這次無意間的重逢,父親心裡很是期待。

堂叔家住在小城的一個半山腰上,那個小城可是我們那裡景緻最好的地方,被譽為“隴上江南”呢。我們都是第一次到那裡,人生地不熟。父親便憑著腦子裡記著的,堂叔來信時留下的地址,跑去問詢。母親帶著我,躲在一處陰涼裡,等待。好一會兒,一個青春明麗的女人從樓梯上蹦跳著下來,親熱地和我們打著招呼。父親則氣喘吁吁地跟在那個女人後邊,緩步走下臺階,一邊向我們介紹著,那是堂叔的妻子,我要喚作嬸嬸;一邊打趣著嬸嬸的步伐輕巧,感嘆著自己已經青春不再了。

我們沿著臺階一直上,到了一大片平地上,放眼望去,有電影院,有運動場,有花壇,有小百貨商店;穿過這片平地,便又要拾階而上,約莫又是幾十階樓梯,便又到了一處平地,那裡整齊地排列著幾棟樓房,是那種老式的磚混樓,每棟都在四五層高,看那斑駁陳舊的感覺,該也是有些年頭的了。嬸嬸引領著我們進到一棟樓裡,是那種筒子樓,站在樓道口,左右都是長長的走廊,幽深,幽深。於是繼續爬樓梯,終於到達四樓堂叔的家。

嬸嬸一邊忙著燒水沏茶,一邊向我們介紹著,說她和我堂叔都是這航修廠的工作人員,結婚後,廠裡給分配了兩間宿舍作為婚房,隔著走廊,門對門,這邊是客廳兼臥室,對門那間是廚房兼衛生間。

嬸嬸是個熱情周到,伶牙俐齒的女人,沏個茶的工夫,她已經說了許多話題,比如我們來得不巧啊,堂叔剛好去外地出差;說她一個女人既要上班,又要照顧年僅三歲的孩子,著實沒有精力很好地招呼我們,讓我們不要怪罪;又說她自小被父母寵著,從來不下廚房,煮飯燒菜的技藝她實在欠缺。反正聽來聽去,就是我們來得不巧,最好自己招呼自己吧。

於是母親趕緊洗漱收拾了下,便跟著嬸嬸去買菜,準備燒飯。嬸嬸說,這叫“主隨客便”。

吃好了晚飯,嬸嬸帶著我們出去散步,說先要去她的姐姐家裡,把兒子接回來。我們便同行。一路上,聽嬸嬸介紹這高高低低的半山居民區,其實是航修廠的職工生活區,站在山腰上,就能看到對面的航修廠。我一下聽得興奮起來,航修廠,修飛機的地方哦,我都沒有見過飛機呢。這下可算有機會大飽眼福了。

嬸嬸接了小堂弟出來,又帶著我們走到山腰邊,用手指著對面的山下,說:“看,那一片地方,就是航修廠的停機坪;看,那些在夕陽裡一閃一閃的亮點,就是飛機”。我張著脖子使勁地看,就是看不清楚,便蹦跳著看,後來又被父親抱起來看,終於看到遠方那一閃一閃的銀色的亮點了,這裡閃啊閃,那裡閃啊閃,我想,這飛機一定是個龐然大物了,一定可以飛到很遠的地方去了!

小堂弟在他媽媽的懷裡,也伸出手,指著飛機的方向,說:“飛機,大飛機,爸爸坐,飛遠遠了!”聽得我們都忍俊不禁。

嬸嬸摸著我的頭,說:“小丫頭,好好學習,長大了,坐著大飛機,飛到遠方去,飛到更好的地方去”。我就使勁點著頭。

那次的拜訪,最終還是沒有見到堂叔,我們便悻悻然離開了。

隔年春節,堂叔攜妻帶子,來看望我們了。家宴的酒桌上,堂叔借酒敘愁,訴說著自己在那個偏僻的國營企業裡機械地工作,壯志未酬的苦悶和憋屈,他和妻子很想如同自己親手修理好的飛機一樣,可以展翅高飛,飛到遠方去。

之後,父親便幫助堂叔夫妻引薦我們這個省會城市的工作單位,一番努力之後,那天的夏天,堂叔夫妻雙雙調動工作到了我們這裡。叔叔說,他從家鄉的大山頂上走出來,去了遠方的工廠;又從工廠遷到了城市。心中卻總有另一個遠方在召喚!

有夢想的人就總會去追尋,堂叔和堂嬸又為著他們心中的遠方在不懈努力著,他們考職稱,考職業資格證,終於在兩年之後,成功在上海找到了新的工作,舉家遠遷去了上海。這一次的動靜可不小,都驚動了家鄉的父老鄉親們。從黃土高原到遙遠的如同神話般的上海,這一次,他們真得去了遠方!

再見面,已經是新世紀伊始,我大學畢業去上海找工作,便順道和家人一起去拜訪堂叔一家。

堂叔較之從前,胖了許多,也滄桑了許多。他像講故事一樣,給我講述著來上海這幾年的種種坎坷經歷。但是總算立足了下來,面對著全新的生活和挑戰,堂叔說,他們特別慶幸自己有野心,慶幸自己聽從了心中那個遠方的召喚,才可以體驗和感受這遠方不同的魅力和活力。

堂叔鼓勵我也要勇敢堅定地走出來,去追尋自己的遠方。

那時的堂弟已然是國小高年級的學生了,他說他長大了要報考上海同濟大學,因為那是他心中神一樣的學府。

上海太大,以至於我們同在一個城市,卻很少有機會走動,便只是偶爾電話聯絡,問候一下罷了,只在堂弟考上了市裡的高中,後來又考進了同濟大學這樣的大事上,我們會一起聚聚,表示著慶賀和祝福。

這之間,堂叔又是幾度跳槽換單位,繼續聽從著他心中那個遠方的召喚,終於也是苦盡甘來,堂叔找到了一份最可心的工作,也得到了企業的重用,堂叔的滿足和快樂,從電話裡都能聽得真切。堂嬸則奔波於各種國外大學的推介會之間,想要讓堂弟去國外讀大學。這事兒,堂叔的母親堅決反對,她從老家打來長途電話,批評堂叔夫妻是好高騖遠,已經考到國內的一流學府了,半途放棄,簡直是個笑話,老家的鄉親們會笑掉大牙的。堂嬸聽了,只是微笑著,說:“燕雀安知鴻鵠之志”,遠方,註定不只是距離的差距!

突然發現,堂弟已經長大了,他已經有了自己心中的遠方!他說:“世界那麼大,我要去看看”。請注意,他說的是“我要去看看”,而不是“我想去看看”,其間的堅定和執著,都是我們不曾料想到的。

於是堂弟努力地複習,努力地備考,最終考取了美國的一所大學,於是果斷地辦理了同濟大學的休學手續,遠赴異國他鄉,讀書去了!

堂嬸說,在機場大廳,看著堂弟那尚且單薄的身影,獨自拖著沉重的行李箱,走進安檢口之後,她忍不住淚眼婆娑。心中有遠方的人,不易;追逐遠方的征程,則更加不易!她心疼,她不捨,但是她更加懂得,前行,是沒有人可以替代和阻攔的。

我便想起了一句詩:“既然選擇了遠方,便只顧風雨兼程”!

於是,大洋彼岸的堂弟,便成了我們整個家族的掛牽和思念。聽說他求學很艱苦,聽說他生活很不易。堂叔說,這是成長的代價。

時光荏苒,四年很快就過去了。堂弟大學畢業了,在找工作之前,他回國來,看望家人和鄉鄰。家宴上的堂弟,便是大家關注和詢問的物件。

堂弟那天不再頑皮,不再調侃,而是一反常態地嚴肅起來,他告訴大家,小時候住在家鄉的大山上,他心中的遠方便是山下那個城市;後來到了城市,他心中的遠方便是課本里描述的那些快速發展的大城市;而到了上海,他便又找尋到了新的遠方,無法壓制的激情,讓他一心想要走出國門去看看,去感受下。他說,其實,每一個遠方都不會是盡頭,心若向遠,腳下便永遠都是起點。

剛讀國中的我家毛頭用十分崇拜的眼神,看著這個小堂舅,輕聲唸叨著:“千里之行,始於足下”!

本以為堂弟一定會在美國就業安家,然後堂叔堂嬸也一定會去美國定居了。誰知道,堂弟竟然回國了,而且很快就在上海找到了工作。這又成了家族評評點點的話題,從上海,到幾千公里之外的家鄉。有人說堂弟留洋貼金,回來肯定身價倍增,能掙更多的錢了;有人說堂弟肯定是在國外沒人肯要,沒出息才跑回來的。

堂弟倒是文質彬彬了許多,一襲筆挺的西裝,金絲框的眼鏡,氣度非凡。堂弟會跟我們聊天,聊起他選擇回國的動因,是發現其實現在國內的經濟環境和就業環境非常好,他在這裡能夠學以致用,能夠找到自己的位置和發掘自己的價值;作為一個國家的子民,有機會報效國家,這是一種怎樣的使命感和榮耀感呢?在外求學幾年,他始終認為,自己的國家是最好的,所以,回來,是不容置疑的選擇。

面對親鄰的質疑,堂弟說:“人的眼界決定了遠度,遠度決定了高度,高度決定了更遠的方向”。站在深山的懸崖邊,和站在太平洋海灘邊的追求和目標是不可能等同的。而今,他更願意站在黃浦江邊,面向東方,心向遠方!

於是,我的耳畔,便想起了洪亮激越的歌聲:“東方紅,太陽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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