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五彩線-散文

農曆的五月近了，心裡忽然湧動起一種久違了的情感。這種情感讓自己很激動也很溫暖，我彷彿在這瞬間回到了童年……

故鄉在遼北。那裡有一種風俗，農曆的五月七年級這一天，母親們要為自己的孩子編結一條條五彩絲線，系在孩子們的脖子上、手腕和腳腕上。再用線麻扎一把小得如指甲大的小笤帚，和同樣小的小荷包一起縫在胸前的衣釦上。荷包裡要裝上去年端午節採來的艾葉。進入夏季，山間野陌會出現各種害蟲，如蛇、蠍什麼的，又易感染各種瘟疫，這些五彩絲線和小笤帚、小荷包就是用來驅邪避災的。古老的民俗總有它充滿神聖的被流傳的理由。

然而，等到初五這一天，大人們卻要將這些小東西一一摘下來扔在鄉路中間的車轍裡，讓車碾馬踏後，災禍就被車馬帶向了遠方……

小時候最盼望的節日除了春節便是這彩色的端午節了，渴盼那五彩的絲線、精美的小笤帚、小荷包。這些精緻的飾物，不但能滿足我們幼小心靈對美好事物的嚮往，還充分體現出了母親們的靈巧手藝。小孩子們跑出來都會知足的相互比賽誰的`五彩線特別？誰的媽媽扎的小笤帚、小荷包漂亮？那可真是我們愛不釋手的小玩藝兒呢。

只是遺憾，它們一年只屬於我們五天。於是，童年裡就充滿了那一次次美麗的希冀。一直沒系夠的五彩線最終將我的童年栓在了那個短暫的時光裡。

如今已是中年的我，忽然有了心情去回憶那個五彩的童年。然而在這甜蜜的回憶中卻發現還有一絲痛，隱隱的溢位心間。

記得小時候每次媽媽將那些小玩藝解下來扔掉後，我都會悄悄跑出去再撿回來，不敢讓媽媽看見，便偷偷夾在課本里藏起來，有時遇見路溝裡有更好看的，也一同撿回，揹著大人偷偷的把玩。

有一次，我正好溜出去準備撿它們的時候卻碰上了也來撿這些東西的葉兒。葉兒看見了我，匆忙將剛剛伸出的手縮了回去，像正要偷東西的小偷碰上了人，很不自在的樣子。而我看見葉兒那種樣子的剎那，卻忽然想起來好像我從來也沒見過她的手上和胸字首系這些可愛的小東西。我才忽然意識到葉兒沒有媽媽，沒有人會給她編織這些美麗的祈願！那一刻，我幼小的心靈猛然間領悟到“顫動”是怎樣的一種情愫。我眼裡滾動著要流出的淚珠，竟想去抱住她。

現在想來，那種感動一定讓小小的我生髮出一種充滿同情與憐惜的母性之愛吧？我記得我把那些躺在車道溝裡等待車碾馬踏的五彩線、小笤帚、小荷包什麼的統統拾起來塞到了她的手裡。可是葉兒卻一個勁兒地說：“我不要！”“我不要！”她一定羞慚於這些東西不屬於她。我以為她會哭，那樣，我就會抱著她一塊哭的。

可是她沒有哭。

想起來，她平時很少與我們這些小夥伴們一塊瘋鬧玩耍。想起來，她上課的時候總是瞪圓了眼睛聽課，可就是學習不好。想起來，她的父兄脾氣暴躁從不好好的跟她說話。想起來她常常蹲到鍋臺的上邊為全家人貼玉米餅子……

我記得當時我曾向她許諾，明年的五月七年級我會讓我媽多預備一份給她。可是當再等來五月的時候，媽媽卻沒有再弄這些東西，媽說我已經長大了再不需要這些玩藝了。那時面對嚴厲的母親我竟沒敢提出來我是要給葉兒一份美麗的期盼啊。

葉兒也許並沒在意我的許諾，可我卻為自己留下了一生小小的愧疚。葉兒也一定會因了這份童年的虧缺，而在她成為母親之後用全身心的愛去補償給自己的子女。她也一定會精心編結一條條美麗的絲線，把子女的童年時光盡力拉長。作為母親她一定懂得,沒有理由不給孩子們的童年留下多彩的記憶。

我很高興我在女兒童年的每一個五月，從未忘記給她編一份祈禱，一份祝願。我也沒有忘記遵循傳統，讓這些美麗的小飾物在女兒的期盼中只做短暫的停留，我感覺到了女兒的記憶裡已經保留下這份美麗，它會浸著殷殷的母愛伴隨女兒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