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花的記憶經典散文

來源:才華庫 1.56W

過大年,貼窗花,窗花就是我的家,過家家,吹喇叭,臘月家家貼窗花依稀記得小的時候,和夥伴們在飄雪的臘月手拉著手圍成一圈,在農家院裡有過這樣歡快的遊戲。而那一刻,也正好是家長們爬在自家窗戶上,踩著高凳貼窗花的時分呢。一到冬天,我們總會懷念雪花;一進臘月,我們也會很自然的想起窗花。

窗花的記憶經典散文

關與窗花的記憶由來已久。黃河兩岸,秦晉之好,向來以河為界,劃出信天游吟唱下的地道黃土風情以及別緻的高原特色。窯洞上面的窗花便成了當地最具有過年特色的標誌性寫真。在金燦燦的黃土地上窗花以鮮紅奪目的絢爛姿態潤色著高原厚土的雄渾,裝扮著晉西北大地的生靈,使的窗花在獵獵風沙中也用一種火紅的姿色顯影著蒼生遠古的容顏。灘上人家,瓦房居多;樑卯人家,窯洞居多,窗花卻一視同仁以慣有的秉性幾乎都張貼在擦拭乾淨的窗稜上,玻璃上,且,又多以紅色剪紙為重,偶有粉色和綠色介入,混搭,煞是好看。紙質多為光亮如鏡的電光紙(亦為有光紙),剪出的圖案又多以動物作型,虎牛羊為數眾多。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裡遊的,滿滿當當,都在樹林裡,花籃下的枝條藤蔓裡隱約閃現著,害羞似的,又似跟人在玩捉迷藏的遊戲,看上去,活力四射,令人叫絕稱奇。陝北民間剪紙藝人眾多,個個手藝了得,技術過硬。剪紙作品活靈活現,技巧嫻熟,細膩,人物和動物刻畫逼真立體,層次感、厚重感、形象感強烈,給人以美的享受。而喜鵲登梅、連年有餘又多為過年剪紙貼窗戶的基調。隨著歲月的沉澱,更替,發展形成了各種流派,自成一脈。在窗花上散發與體現著百姓對安居樂業,五穀豐登美好祈願的簡單而又純粹的守望。

如上窗花也隨了流年的更替,適時應景剪一些本命年的屬相動物圖。恰逢兔年,總會有玉兔迎春的剪紙窗花;虎年,便有虎虎生威,龍年便有龍鳳呈祥等等。偌大的窗明几淨的玻璃上並不貼滿窗花,但佈局總是那麼精確合理,有渾然天成之意,裡裡外外看上去總是令人欣喜萬分。若是恰有逢了家中辦喜,那更是雙喜臨門,喜上加喜,門楹上,窗玻璃上,便總會多出大大的一個喜喜字來,爾後在這喜喜字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還免不了貼幾幅小一點的陪襯裝扮的剪紙窗花,也多為喜結連理、五子登科、幸福家庭等一些帶字帶圖連在一起的窗花剪紙,遠遠看去,那麼喜氣逼人,令所有人無不眉開眼笑,臘月在這一刻顯得更加妖嬈,多姿了。

有時,窗花更要隨了個人的喜好貼在窗稜上,貼出花中花的細膩精巧來。左右窗戶上面,窗花圖案還不許雷同,窗花帖得位置也要左右一致,遙相呼應,形成規整的對應,彼此並不爭相攀比,卻彼此似乎都在盡情的怒放與盛開著,彼此輝映,彼此繁茂,映照烘托,托起一個爛漫的臘月,托出一個幸福的人家過活。窗花,在這一刻更是對過美好生活的總結與展望,更是透過窗花,從窗花裡隱隱的表達出人們對於新生活的無限憧憬與寄託。

朦朧的記憶中,後來有了一種彩色的窗花,已不再是單一的顏色剪紙窗花了,品種自然繁多起來,顏色也很豔麗,乍看凌亂,細觀卻很講究。顏色以粉、紅、綠三色為主色調,以印刷品的形式蜂擁而至,多出自天津楊柳青畫坊里弄,要的就是一個年的味道與神韻。這些蠟染,手工印製的窗花一夜間佔領了市場先機,卻總感覺在內心深處給人一種不可挽回的缺失痛楚。每每此時,越是懷念那剪紙下的原生態窗花了。事實上,市場上後來還出現一類看上去粗枝大葉的窗花。這類窗花紙質並不看好,也屬麻紙一類。也許這是窗花獨到的性質所決定的用紙走向。窗花一塊塊剪下來,四四方方的貼在窗稜上面的方格里,尺寸幾乎都是精心測量計算過似的,正好蓋住方格窗稜,打了糨糊,把窗花先貼好,面朝外,背朝裡,花色自然在院子裡看著更是打眼,醒目。然後,還要在窗花的背面糊一層薄薄的糨糊,再拿整張的大幅麻紙貼一遍,這樣才算大功告成。

每當這個時候,也多為忙碌一天到了晚上的華燈初上時分,暮色垂臨之際,打亮屋內的燈火,站在院子裡朝屋裡看去,一副渙然一新喜迎新春的景象瞬間盡收眼底,頓覺神清氣爽,好不痛快。

曾記得,西部作家郭文斌寫過一篇短小唯美的散文《臘月,懷念一種花》,印象比較深刻,那其實也是對北方人民過大年,貼窗花最美好的抒情記敘。開篇就這樣寫道:臘月,在故鄉,曾經是一種花盛開的季節。的確如此。每到冬天,一過臘月二十三,當灶馬爺爺昇天之後,有種花就開始悄然的登場,在家家戶戶的窗戶上激情盛開,絢麗芬芳,過年的氛圍也便在這花的襯托下越來越濃烈,越來越豔麗。年的味道一如魯迅《祝福》裡描寫的那樣,自是到了年關腳下,年味就濃了。年味濃了,明顯之處首先便是覺得有一種花盛開的時分。這花,你說她沒有生命,看上去,她卻那麼栩栩如生;你說她沒有脈動,摸上去也是那麼令你心潮澎湃。這花,不需要澆灌,也不需要裁剪,她自己生來什麼樣,就是什麼樣,也不繼續生長,四季如一日,但也從不真正的枯萎。在民間這肥沃的土壤裡,這花,一直被傳承,一直被追認,也一直被看重,但這花,卻在玻璃上呈現,在窗戶上盛開,以各種喜人的姿態盡情綻放著,不驕不噪,不溫不火,甚至,有點冷靜旁觀的神色,卻在明亮的窗玻璃上默默盛開著,散發著她獨有的氣息和力量,昭示著人間的美好與喜悅。這,便是與過年緊密相連的窗花啊!

北方過年,臘月掃塵多在臘月二十三之後動手張羅。一般窗花重新貼好,窗戶糊好,離除夕就更近了,年味也更濃了。爆竹也便開始零星的響了起來,有時候有了這樣的帶動,別處也跟著爆竹聲聲,漸次緊密,最後炸成一團,響作一片,人的心裡卻越加的掩飾不住過年的喜悅。

灘上窗花的追憶更多時候其實更是對作古多年的外婆的懷念;窯洞窗花的敘事,多半也為對奶奶剪紙手藝的深刻銘記。早年間,外婆也會剪紙,手藝卻比不及奶奶。因此,每逢過年,外婆家窗戶上面的窗花張貼得並不花團簇錦,卻也掩飾不住窗花本身爭奇鬥豔的絢麗。那些窗花也多為鄉鄰剪紙能手們的手藝傑作;而奶奶家窗戶上面的窗花皆是奶奶親手所為。別人家的窗戶上面也多為奶奶的傑作展示。也有剛過門的小媳婦迷上了奶奶的剪紙,對奶奶剪出的各種窗花甚是喜歡,主動張口索要,奶奶總是笑呵呵的大方相送,有求必應,若是手頭沒有,奶奶馬上利索的下了地,翻箱倒櫃找出剪刀和紅紙盤腿坐在炕頭麻利的剪了起來,你要什麼她就給你剪什麼,一剪,一刀,一剜,一扭,摺疊好的紅紙在奶奶手裡也就一根菸的功夫,就變成了各種栩栩如生的剪紙作品,奔跑的小鹿,賣菜的大嫂,溫順的綿羊,喜悅的小鳥,等等,都可以瞬間在奶奶的手裡變得活靈活現,大有攤開手掌就可以奔跑或飛起來的勁頭,看著真叫人愛不釋手。

逢了鄰居小孩生日、滿月、開鎖,奶奶也會為別人家剪一些喜氣的剪紙,貼在窗戶上面,路人看了,不需要打招呼便可透過這些窗花知道主家辦著什麼樣的喜事。剪紙,從來就沒有人能難住奶奶的時候,也從來沒有奶奶拒絕不給剪的時候,你推開奶奶的門,就一定會有所收穫。有時,奶奶儲存的剪紙窗花也不少,發懶犯困的時分,知你要的件數不是很多,也會不緊不慢的從櫃裡取出一本厚厚的書本,裡面每隔幾頁就夾了厚厚的一沓她閒時剪下的窗花,隨便拿一幅給你,你都喜不自禁,小心翼翼的收好,如獲至寶,屁顛屁顛一晃三顫,小跑著帶回家裡去這些都是我對窗花,對剪紙,對奶奶過往的追憶之景,想來,現在的我依然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息。

奶奶這些窗花從不拿來進行交易,更沒有拿到市場上買賣之一說。曾有人也這樣跟奶奶提示過將之作為商品拿到市場上買賣成交,奶奶從來都婉言相拒,並沒有跟任何人說出為何不主張如是而為的觀念轉折,依然一年又一年默默剪下來,剪出一個又一個葳蕤爛漫的春天,剪出一片又一片明媚的時光,默默的將左鄰右舍的交情在剪紙中綿延,在窗花裡彰顯,以饋贈的形式將本色的情誼靜靜傳送。這份真摯的鄉情,在窗花中性格鮮明的表達出奶奶與眾鄉鄰相處甚好的最好見證。

後來過年回鄉,發現很多傳承古老文明的窯洞窗戶卻作了現代翻新似的改裝。整個窗戶上面已經難得一見過去木匠精心打製得窗稜了,幾乎全換成了清一色的大塊雙層玻璃,免去了臘月掃塵撕窗戶紙,再貼新窗花、新窗戶紙的工序。看著省了很多的麻煩,卻又覺得這樣的改良採光是好了,家裡亮堂了,但窗花卻在這樣的改良中喪失了它原生態的美感與地位,最起碼,讓我們的審美難以瞬間接受,想來,依然免不了連連嘆息。而這些玻璃也多為帶花紋的玻璃,也有的弄成了鋁合金門窗和藍色玻璃和茶玻璃,怎麼看,怎麼感受都覺得有點不倫不類,心理上總覺有些衝突與碰撞,但又無法去做真正的糾正與補救。也許,時代的發展註定要將昔日的美好的傳統丟棄,但這樣大刀闊斧的改良卻讓我很難從內心裡真正接受。也許根深蒂固的對於窗花與窯洞的輝映也只能成為美好的記憶永遠的留存於腦海了,除此,我又能做什麼樣的呼籲與堅持呢?

時光荏苒,隨著歲月的交替,若干年後的今天,窗花貌似正在悄然的淡出生活的舞臺,而逐漸成為了一種非文化物質遺產的收藏藝術品。在晉陝峽谷,黃河兩岸等地,乃至在陝北信天游高歌的地方,窗花正以一種悄然走熱的旅遊商品和藝術品呈現著它獨有的氣息與風韻,傳承著華夏文明的風骨,沿襲著黃河風情的韻律,同時,窗花也正以無可替代的文化價值紮根在璀璨的炎黃疆域,亮出一個浩然蕩氣的亙古與偉岸,彰顯著古老文明一路走來的堅韌、厚重與博大!

哦,窗花,無限的追憶也難盡我心底的思念,粗略的手記也僅僅是我對你,對逝去歲月無盡的懷想。追憶窗花,追憶曾經的過往,讓童年的時光在臘月的爆竹聲裡漸次盛開,隨煙花一起璀璨,同歲月一起輕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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