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裡的氣泡抒情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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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第一場雨,總是令人心折神馳的。

水裡的氣泡抒情散文

暮春時分,我們總是得了“偏驚物候新”的心傳,驚喜給過了初綻的草芽嫩葉,給過了桃花玉蘭花,花色燃燒,綠色蔓延,人的驚喜卻沒有氾濫開來,似一點暗藏的硃砂紅,不知等著為哪樣的新風景鈐印呢!

春姑娘的花繃子撐開很久了,上面描摹了各種花樣,浮浮揚揚著百媚千紅,灰塵像飛旋的陽光,只差春雨的銀針來飛針走線似的,一切便有了煙雨濛濛中詩意的通感。一草一木,一花一蝶,才有了溼潤的情絲,那種初浴的光潔,質感,讓屋瓦也流溢著絲綢的色澤。雨燕飛來飛去洗濯著花衣,它飛過槐花樹的潔白,梧桐樹淡紫的端莊,試穿著摺疊了一冬的白衣紫衫。雨燕的華爾茲是天空中生動的舞蹈,唯一的缺失是童年故鄉的一鑑方塘,來映照它們剪水的姿影。幸好,雨來了,小小的雨水窪,亮汪汪地提供了一泓聊勝於無的舞池,於是,在某個冥想者的眼神裡,驚現了她華麗的轉身,瞬間裝點了虛榮心的夢鄉。

痴語長風般的春雨經久不息,宛若把人帶入一場精神的漫遊。

打量著這個清靈靈的天地,同樣的世界,雨下的看似有情卻也無情。那些來不及飛天的楊花柳絮鋪在樹下,對於能擺脫道路奴役的事物,有著天性的嚮往之人,嘆息著,看不到絮似飛雪的情景了。有人唏噓,惱人的飛絮少多了,免得沾花惹草的,怪膩煩的,這是務實派吧,他們忙於應付慣有的日常,看不懂楊花柳絮翻動歲月的花樣。總之,各有各的說法和缺失。

春雨貴如油,此時卻下的滿街流淌,真的有失潛移默化的常態了,但她還是保持了潤物細無聲的矜持和優雅。小小的細流散兵遊勇似的,向低窪處匯流,那兒似乎站著一個扯著大旗的,能夠興風作浪的將領。

水窪裡,飄著落花,來不及懷舊的落花。飄著落葉,那綠色的憧憬剛剛展開的綠葉。水面更像春雨作畫的一張素箋,很清楚地看到她不緩不急的從容氣度。一滴沉落,畫出無數同心的圓暈,似乎是一滴淚在眸光裡打轉轉,那是雨滴的圓。最美的是雨滴筆鋒的逆轉,放活了一尾搖頭晃腦的小魚,透明的小魚浮出水面,很快地化身成一個氣泡了。

氣泡輕輕地漂移,躲著雨林,還是被一滴雨打中了。不過,另一些氣泡又會被激起,同樣地破碎,迴圈往復,隨著沉默的風漫遊大地······無聲的喝彩,阻止不了它們,一往情深地逆流而上,也在上演著生生不息的追逐大戲了。

假如我依舊年輕,我會像那尾透明的小魚,向著落葉落花一哄而上的哀愁游去,喁喁著小嘴,醉成香格里拉碧塔海里浪漫的醉魚。

站在窗前,我被那一個又一個遊離在生存邊緣的氣泡所吸引。這些不安分的氣泡,帶著各種透明念頭的氣泡,它們是逆行的精靈麼,帶我遠離現實,有一種不被評判的輕鬆。長久以來,我的舌頭上還放著舊世界的酵素,壓抑像一條章魚,張牙舞爪,遊弋在灰色的礁石之間,每一天在我周圍留下爪痕,試著它的牙感,讓我吃力地逃回自己的巢穴,苦笑著放走春天。

人生中許多沉重的事情,比如年老、貧窮、疾病、死亡,註定要碰到的,而無暇回首流連風景。今天的生活老停留在昨日煩擾的世界裡,於是這豐富華麗的世界便成為一個了無生趣的囚牢。我多麼想帶著全新的眼光和心境出發,去感受終我一生會經歷的那些喜悅和悲傷,並研究她們,也許她們已失去雲朵裡王子與公主的那種光彩奪目。哪怕我已蒼老,只要驚喜拽一下我的袍袖,我的眼睛依舊會為這個世界擦得發亮的,然後在生命的紙張上,讓筆尖輕輕劃過,囈語出狂喜、微疼、潛在的波紋和呼嘯的聲音,最大限度地貼近泥土內心的律動,啜飲著光芒,溫暖,炊煙和墨香,像氣泡一樣向著人類未知的領域靠近或聚攏······

對於氣泡的喜歡,我似乎找到了初源,小時候那種兌了水吹出的肥皂泡,幻化著彩虹顏色的純色水晶球,內部是彩色的土地和天空的藍色長衣,微小的男人和女人在勞作,就像在蒼穹下面,最後,我成為那裡面的女人,辛苦地加入朝聖者組成的人流,為了顯示我們作為凡人的謙卑。

偉大的詩人、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希默·西尼說:“人的靈魂,和一隻小鳥的重量差不多”。而這些氣泡比麻雀的一根羽毛還要輕,被微風不經意地吹破,像我時常撕碎的一小塊帶著墨跡的紙片,墨痕斷處僅止於靈魂的一斑。

跑沙跑雪獨嘶的胡馬,東望西望路迷的胡馬,有時覺得自己就是遠放燕支山下的那匹馬。一世的聰明,情願糊塗,我想要的是什麼,它又在哪裡?我不知道,雖然我渴望它,還偷偷地期盼它,在脆弱不堪一擊的人性裡,在無限求真求美的夢裡,帶著永恆的心願出發。一切憧憬,懷舊,失敗,只是無窮日暮裡,一個破碎的氣泡而已,清新的生命在大舍棄之後而來,像迴圈不已的氣泡,像不知所止的日出月落。

人生冷暖裡,七分孤寂,三分未知。未知像熟識的臉上現出一絲陌生的微笑,舊貌換新顏般幾乎嚇著了自己,卻又召喚著你,暗示它的存在。誰又能把握那流貫始終的內在的韻律。誰又能在“今在,昔在,恆在”裡,有情有覺地無所不在。那個一生渴望聖潔婚紗的女子狄金森,情願披起修女的頭巾,在無限深邃的精神天地裡,以一株苜蓿,一隻蜂,或者僅僅是白日夢,造就了她的草原,還有草原上那些飽含異香的詩之花。

誦讀著李賀那首《苦晝短》,“吾不識青天高,黃地厚,唯見月寒日暖,來煎人壽”不禁噤若寒蟬,不敢相問襟懷誰與識,他為什麼會成為“詩鬼”,也許他窺探了天地間,人鬼神之間,太多靈異的祕密吧!相對於生命的短暫,我們在白米黑炭,鐵鍋柴灶的俗常裡,聞到空氣的微甜,感念著炊煙的經幡,把塵世煙火的溫度:簡單的生活,貴重的安寧。轉成手裡不息的法輪,與紅塵一笑共流傳。

水裡的氣泡,是我蟄伏的思想,一下子聽到了驚蟄的雷動;是我故作的輕鬆,瀟瀟雨歇後,回到按部就班的生活裡流轉;是有一天我們會,飛過地球的背,帶著水晶球裡那張征服一切的笑逐顏開。

就這樣,被美驚擾,心有不甘地寫就一闋“調笑令”,總是一份福氣,在此,我願為她鈐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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