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是沉澱的水散文

來源:才華庫 2.44W

天闊,地遠,夕陽,暮歸人,將這些單一的元素,組合起來,你一閉眼,便是鄉村

鄉村是沉澱的水散文

而有山有水的鄉村,更如玉中的黃龍,溫潤,柔和,一如沉澱的水,可人肌膚,舒人胸臆,難怪有那麼多的人隱匿其中,不思凡塵。

六月裡,山溝裡的水也多起來。我開著車,將山口石渣場捲起的土霧拋在身後,一路深入故園以北二十多裡的山溝。去的時候,帶著钁頭,挖了溝畔上的幾叢馬蓮草,期望在繁雜的日子裡,能零距離地接觸到綠色。這是當年婆綁粽子的“繩子”,在開水裡煮過,更加柔韌結實,是扯不斷的那種草兒。我驚異於她的柔弱,她的細滑,更驚歎於她的韌性,是什麼讓她如此堅韌?

潮溼的環境?貧瘠的.土壤?抑或是由於長期地匍匐於灌木叢和大樹下的生存狀況,才使她變得如此堅強?

眼前,是一座土橋,相傳建於清朝嘉慶年間,夯土結實細密。橋的筋骨,是用山上結實的“羊羊梢”編織的繩索做的,兩邊的橋身上,還殘留著露出的草繩頭。土橋下的水,發出嘩嘩的聲音來,聚攏而瀉,在紋理清晰的斷崖上衝下來,形成一個“跌哨”,便有潭水集聚,清榮俊秀。儘管水的源頭,不是雨水或泉水,而僅僅是上游幾個煤礦上排出的汙水,但經過幾十里路的洗涮沉澱,仍然清亮有加。只是水底的石頭,因為礬和鹼的侵蝕,變成紅色,但仍然帶給我一種安詳清靜的感受。坐在水邊的石頭上,嘴裡咀嚼著隨手拈來的一棵不知名的草莖,我已沉浸在這難得的寧靜中了。

四周有一股滲人的溼氣,清涼入骨,空氣便如這汩汩流淌的水,——是濾過的那種,不含任何雜質。忽然,有荊芥的香氣撲入口鼻,抬眼望去,對面山坡上,一大片荊芥,紫中泛紅的小花,在風中搖曳,是她!我小時候,在這條路上走過多次,割荊條編籠或筐子,也去親戚家。夏日裡,每每經過此地,都聞過她的香味。性平無毒,清香氣濃。村裡的先生老漢,常常採了荊芥的花穗子,架鍋熬湯。偶感風寒或身起風疹者,喝了這湯藥,發汗解表,去瘡祛寒。他已經故去多年,這裡的荊芥,依然豐腴而恣意地生長著,只是再也看不到身挎揹簍,屈腰弓行的先生老漢了。

路邊有一排排的蜂箱,沒有多少蜂,大概都出勤了,這漫山遍野的草兒和零星的野花,吸引了勤快的蜜蜂。一個形似衛星天線的太陽能鍋,架在路邊的矮草叢裡,鋁壺裡的水,在夕陽下的餘暉中,冒著絲絲熱氣,不見人影。

在這幽曠寂靜的山溝裡,我感到了從未有過的放鬆和懈怠。耳邊聒噪的聲音完全消失,沒有一絲酷熱和頹困,一種安放情感的念頭油然而生。我想,以後的日子裡,我會常常來到這裡。我需要安靜,也需要慰藉,只有在這樣的地方,我才會徹底放鬆自己。範文正公所謂“把酒臨風,寵辱皆忘”的意境,莫非如此?

我起身,繼續向溝底走去。在我的印象中,那裡是有一個“龍王廟”的,是山民祈雨之所。究其實,是多年前的山裡人,在靠近河底的石崖上,開鑿的一個縱深約莫兩三米的洞子。當年,我曾經進去過,有紅燭在陰風中撲閃,黑暗潮溼。晴朗的天氣裡,洞壁石頭上的苔蘚,清晰可辨。洞內陰森可怖,有石頭做的供桌,上面放著些許乾果。據說很靈驗,因為常常祈雨不久,便有雨水降落。

站在這洞口,我卻猶豫了,藤蔓和荒草,已經完全遮蓋了小小的洞口,而我,已經五大三粗,不是當年的“小猴子了”,進去不得,裡面黑漆漆一片,看不清任何東西,當年的紅燭之光,早已熄滅。龍王爺,可能已回到東海了。

這裡的山嶺上,已經無人居住。遠遠望去,東邊的“野人窯”村,只有幾棵高大的楊樹,也沒有人影。西邊的“張八山”上,那棵象徵一個村莊存在的大橡樹,已經看不見身影。據說多年前,被雷電擊中,已經焚燬,蕩然無存。

但我還是喜歡這裡的寧靜和清涼,沒有人居,然鄉村依舊,土窯尚在。

這無人的山野,是沉澱後的清水,她能盪滌一切汙垢。在城裡,常常會弄髒身體和心靈。這裡,應該是一個濯洗自己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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