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窗聽雨優美散文

來源:才華庫 2.34W

漆黑的夜,狂風怒吼,一道道閃電,象一條條火蛇靈空翻滾,撕裂著夜空,震耳欲聾的雷聲,此起彼伏,振痛著耳膜,黑夜象一隻巨獸吞噬了整個世界,滂沱的大雨傾天而下,打在玻璃窗上,噼裡啪啦的響,不禁讓人膽顫心寒。哦!五年前的今夜,天也是這麼的黑,雨,也是這麼的大,我的五哥悄然去了另一個世界

依窗聽雨優美散文

  ——題記

滂沱大雨淋溼了我的心,模糊了我的雙眼,撕開了我的記憶,那悠悠的往事湧上心頭……

記得小時候母親長在我耳邊唸叨:閨女,一輩子都不要忘了,你的小命兒是你五哥在大雨的黑夜,冒死把你撿回來的,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吶!

五哥是我的堂哥,是伯父的兒子,在族家弟兄中排行老五,曾是一名志願軍軍官,後轉業到某縣任公安局長。說起我的五哥,那可不是吹的,那是一位英俊瀟灑,風流倜讜的美男子,一生為人耿直善良,是清正廉潔的好官兒。

生長在那些窮困的年代,經濟落後,物質匱乏,不想現在社會這麼進步,醫學這麼發達,那時的醫術和醫療條件相對都很差,疑難雜症又多,特別是農村,孩子的生命沒有根本的保障。

我是母親連續失去三個孩子後來到這個家的小生命,爺爺,伯父,伯母,父親,母親,一家人把我視為珍寶,細緻入微的關心,照顧,呵護著我,唯恐再有一點閃失。可是怕處有鬼,癢處有蝨,我就偏偏又生了一場大病,險些丟了小命兒不說,把全家人嚇了個半死。

朦朦朧朧的記得,我四歲那年初秋的一天清晨開始高燒不退,不吃也不喝,昏昏欲睡,臉色蒼白,渾身稀軟,像沒了骨頭似的,母親又一次精神陷入高度緊張中,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上,坐臥不寧,立馬去最近的小郭莊劉家藥鋪找老中醫開了藥,可喝下去半天沒有任何顯效。

從前的農村人思想意識落後,都很迷信,鄰居們七言八語都說我是中邪了,催著父親抱著我去鄰村神堂,找神婆兒李奶奶看看。

神婆李奶奶在當地也算很有名氣,她家專門有一間房子設為神堂,正中間的神臺上敬幾尊形狀奇怪的大神大仙塑像,平時誰家的孩子頭疼腦熱,或者嚇著了,就去找她在神面前燒香,李奶奶把孩子的食指根部青筋處用針扎出血,跪在大神大仙面前,虔誠禱告,然後再挑著孩子的衣服在院子裡繞幾圈兒,叫著名字,誰誰誰回來吧!跪在地上的父親或者母親不停的應聲,回來了!回來了!

父親把我抱到神堂裡,交給李奶奶,父親跪在神前,李奶奶把我抱在懷裡,也跪在神前,神神叨叨唸了一陣咒語,用針扎破我的指頭,擠出殷紅的鮮血。李奶奶告訴父親說,我是在大鬼柳樹下玩兒衝撞了大神大仙,大神大仙生氣把我的三魂拋向了遠方,李奶奶把我的小花布衫兒脫下來,用棍子挑著在院裡喊著我的名字轉了三圈兒,父親跪在屋裡應聲答應著,然後穿在我的身上,並吩咐回家讓母親擺上供果兒和清水一杯,燒上香表,再好好的給大神大仙道歉賠情就好了。

父親買了香表,抱著我從李奶奶家出來,已是傍晚時分,天氣驟變,烏雲密佈,電閃雷鳴,為了不讓淋著我,父親抱著我,汗流浹背的一路小跑兒。

剛進家門,一陣霹靂,下起了傾盆大雨,家裡沒有什麼可供的水果,一向不信邪的.母親,為了女兒,只能聽從李奶奶的吩咐,趕緊到門前的彎腰兒棗樹上,摘一把剛紅圈兒的棗子,放在盤兒裡,舀一碗清水,擺在堂屋的泥巴神臺上,燒上香和表,懷抱著已經不省人事的我,淚如雨下,跪神臺兒前,嘴裡不停地念叨著:大神大仙啊!你們發發慈悲吧,都怪我的孩子不懂事衝撞了您們,我替她給您們賠罪了,請大神大仙寬巨集大量,饒恕我的孩子,把三魂還回來吧!我們全家都感謝你們!給您們送元寶送錢”。一邊還不停親吻著我的小臉兒,生怕一個沒注意就會失去。

雨,一個勁兒的下,沒有停歇的意思,一家人心急如焚,如坐鍼氈,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一直到了一更多天,看不到一點好轉,並且呼吸越來越微弱,隨時都可能停止危險,全家人個個淚流滿面,長吁短嘆,爺爺老淚縱橫,哽咽著說:小孫女兒是我的心尖兒心頭肉啊!她要是再保不住,我也就不活了。

伯父和父母商量說:看來神婆說的也不對,我們不能再等了,孩子的命關緊,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趕緊去找呂先兒(是我們那裡對醫生的簡稱)。

呂先兒,住在離我們家三裡地的集鎮上,中間隔著兩道河,特別是途徑古橋村邊兒的那條河溝,雖然溝寬只有四五十米,但卻很深很深,沒有橋,中間只有一個半米寬,兩米長的獨石板兒,兩邊是搭石兒,腳踏上一搖一晃的,好天好道過著都很危險,一下大雨,水就能長兩人多深。

正當伯父和父親爭著去的時候,十五歲的五哥,披掛整齊,臉上掛著淚花,站在伯父面前說:你們別爭了,我這就上街去請呂先兒,無論如何一定要把妹妹救活。

伯父和父親擔心地說:你還小,還是我們去吧!

五哥說:你們誰也別爭!我一個人跑得快,萬一雨大醫生不來,我就給他跪下磕頭,我認識呂叔叔,我相信他不會見死不救的。

說話間,五哥把褲腿變得高高的,把鞋子甩掉,光著腳丫子,身披蓑衣,頭上戴著連帽,手裡拎著馬燈,快步衝在漆黑的雨霧中……

伯父不放心,急忙跟著出來,到了村邊的河上,他們被嚇傻了,河水已經漲平岸,翻滾著洶湧的波濤打著旋窩兒,已經完全看不見石橋了,五哥決議沿著河邊大路,繞到幾裡外的北大橋。

五哥去了,把伯父和家人的心撕成了兩半,披著麻袋站在雨中,望著五哥遠去的方向,生生地嘆息,一會兒回家看看我,一會又到村頭,等待著五哥。

五哥不顧一切的在電閃雷鳴的陪伴下,踏著泥濘,壯起了膽子,三步一跌,五步一跤,顧不得疼痛,快速行走在漆黑的雨夜中。

呂醫生叫呂挺祥,四十來歲,中等身材,一臉絡腮鬍兒,為人和善仗義,是方圓左近的唯一讀過醫科大學西醫,醫術很高明,對周圍的群眾從來就是有求必應,不辭辛勞。聽見哥哥的急促敲門聲,急忙翻身下床,哥哥進得門來,不由分說,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又作揖又磕頭,聲淚俱下:呂叔叔,我求求您,無論如何要救救我的小妹妹!呂叔叔攙起哥哥,問明情況,急急忙忙備上藥物,穿上雨衣雨鞋拉著五哥一路狂奔,和時間賽跑……

半夜時分,伯父終於在村邊迎到了五哥和呂醫生,全家人懸著的心放下了一半兒。

看見我的摸樣,呂醫生倒吸了一口涼氣。經過一番仔細的診斷,詢問母親,診斷為急性腸胃炎。只是耽誤時間長了,再晚來一會兒就沒救了。呂醫生立馬打上針,給了西藥。由於牙關已緊,藥無法吃進去,母親就把藥片擀成碎面兒化在溫水裡,父親拿來小擀麵杖彆著牙,慢慢從嘴角兒慢慢灌下去,輕輕的搖晃搖晃。

灰暗的燈光下,爺爺、伯父、伯母、呂醫生、父親、哥哥一個個臉色凝重,屏住呼吸,在急促的心跳中度過分分秒秒。神情高度緊張的母親,眼窩兒凹陷,臉色灰暗,淚水滿腮,緊緊地把我摟在懷中傳遞著體溫。

大約一個小時,隨著雷聲漸漸遠去,雨也慢慢的停了。我慢慢地開始呼吸均勻,燒也退了。大家才長長舒了一口氣,大家這才看見五哥渾身泥巴,溼漉漉的,兩個膝蓋上滲著鮮血,兩隻腳丫子上,鉻滿了口子,還不停地浸著血水,是瓦礫石子咯的呀!

大約又過了一個小時,一臉疲憊的我睜開了眼睛。哥哥拉著我的小手,滿臉淚水還調皮地說:小妹妹呀,你把全家人都嚇死了!這下好了,小妹妹好了,哥哥的腿腳也就不疼了。

母親撫著五哥的頭,心疼的說:多虧了俺小五啊!妮子長大要記住,你的小命兒是五哥冒死給的呀!淚水順著母親的臉頰滴落在我的小臉兒上……

五哥從小就是個調皮,幽默,風趣的男孩子,最高興的事兒就是帶我玩兒,逗我開心,無論去哪兒玩兒都揹著我,春天的時候,揹著我去河邊兒扚茅芽,豌豆快成熟的時候,揹著我去摘豌豆角兒,麥子黃的時候,揹著我拽一把麥穗兒,燃著柴火燎一燎,看著我吃的滿臉黑鬍子似的,哥哥就笑的前仰後和,衝我喊小花貓兒。夏天的時候,用椿樹膠粘嘛寂寥(蟬)燒燒剝剝給我解讒,哥哥流著口水也捨不得吃一個。

五哥從小就是我的保護神,無論有什麼好東西,總是最先想到我這個小妹妹,有他在誰都不敢欺負我。到我六歲那年,五哥謊報了歲數,參加了人民志願軍,但過江沒打仗,戰爭就結束了,五哥回到了大城市——廣州。

五哥的每封家信總少不了問問小妹妹怎麼樣,長高了沒有,吃胖了沒有,學習好不好,想哥哥了沒有,五哥第一次探家的時候,我已經九歲,五哥激動的一把把我抱起來,舉過頭頂轉幾圈兒,神祕的從軍用包裡,掏出用他那微薄的津貼費給小妹妹買的一條粉紅色的花格子方巾,還有一支閃閃發光的金星鋼筆,和筆記本,我的心裡甭提有多驕傲!多幸福啦!後來五哥升了軍官兒,每年探家都不忘記給我買一隻金星鋼筆,或者英雄牌的鋼筆,還有很時興兒的帶襻小皮鞋兒和衣服。那時候農村人都很貧窮,一般的家庭很少給孩子買不上一支鋼筆,而我卻常常兜裡挎幾支鋼筆,加上穿戴好,學習優秀,成為同學們中間的佼佼者,同學們都很羨慕和嫉妒,有的同學每天向我借鋼筆用已成為習慣,現在想起來心裡還是滿滿的自豪和幸福,那是五哥給我驕傲的資本,時常鼓勵著我好好學習。

五哥轉業以後,到某縣任公安局局長,依然無時無刻不在惦記著這個妹妹。九五年的時候,哥哥來到我家,兄妹有說不完的心裡話,看著妹妹生活過得很好,哥哥心裡甭提有高興。

唉!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一九九八年的時候,我們的事業走入了低谷,哥哥聽說妹妹遇到困難時,毫不猶豫的傾囊相助。

五哥退休以後,為了和孩子們彼此便於照顧,定居在了駐馬店市。二零零四年,由於我們家道中落,我隨夫君打工到了鄭州,那時五哥已經身染病恙,一次我去看哥哥,正好在北崗樓下車,沒想到五哥立馬迎了上來,伸手拉著我的包兒,激動的淚流滿面的說:可把小妹想來了!

回到家裡,嫂子拉著我,語重心長的說:小妹啊!你知道你哥有多想你啊!這兩年你哥身體不好,特別想見家裡人,自從聽說你到鄭州,他每天就象上班一樣,在北崗樓轉來悠去,眼睛不停的盯著從北邊過來的每一輛客車上下車來的旅客,別人不知道,還真以為他在執勤呢,他說,我每天都在那等著,相信我妹妹一定會來看我的,真的很羨慕你們兄妹的感情!

二零一零年,因夫君的突然病故,我不想讓哥哥為我悲傷,沒有告訴五哥,隨孩子來到東北,沒想到二零一二年的今天,天也是這麼黑,雨也是這麼大,我的五哥無聲無息悄然自若的去了另一個世界,享年七十五歲,嫂子怕我傷心過度,沒敢告訴我,所以沒能見哥哥最後一面,送上一程,成為我一生的遺憾啊!

哦!夜已深,風已停,萬籟俱寂,只有那細雨還在淅淅瀝瀝時遠時近,我的腿已麻木……

開啟電腦,點開給哥哥的建立的紀念堂,莊嚴肅穆,看著哥哥微笑的面容,我又一次淚如雨注,擺上祭物,輕輕的敲打著鍵盤,寫下從未向哥哥說過的話:親愛的五哥,感謝您的救命之恩,我們雖然是堂兄妹,遠比親兄妹還親,感恩哥哥一生對妹妹的關心和照顧,深深祝福,我的哥哥在天之靈,吉祥安好!等著妹妹,我們天堂相見!如有來世,我們還做兄妹!

依窗聽雨,雨有聲,絲絲縷縷,天地之間,傳遞兄妹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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