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敘散文:我的奶奶

來源:才華庫 1.09W

牆上的日曆還停留在七月九號,奶奶離開我們已經七七四十九天了,我和妹妹回來上墳,躺在這張最後送走奶奶的床上,無聲的淚水肆意流淌,不變的日曆,挽留不住奶奶……

記敘散文:我的奶奶

漫漫九十載,坎坷苦命身,她的寬容善良,她的勤勞剛強,她吃苦耐勞,無怨無悔的付出,和對一群孩子的憐愛,深深地情感,令我遲遲難以下筆,只因自己拙劣的文字難以表述她的一生,言表無以回報的恩情。

一九二三年農曆十一月二十八日,奶奶出生在一個古浪縣楊家棟的小村子裡,祖上都是老實憨厚的務農人。成群的羊,會在每年冬天改善他們的生活,姊妹六個在暖暖的大炕上圍坐父母身旁,喜笑顏開的情景,每每談到,我彷彿能聞到滿盤的肉香味。田埂地頭的杏樹,是她們兒時僅有的水果,有青皮的(皮兒綠肉呈粉紅),有麻核的(胡兒不太苦有點甜味),成熟有前後差別,吃完這棵樹的杏接著吃那棵,閒下來了坐在樹下等熟透了杏兒砰磅落地,撿起撥開,蜜汁順著手指往下流,一口咬下,香甜四溢,沁人心肺啊,饞著我和妹妹幻想穿越到那個時代在大院子裡嬉鬧玩耍,躺在杏樹下等待杏兒落在嘴邊。

大概四歲時,清晨一場大地震,搖倒了方圓數裡的土胚房,埋住了熟睡中的兄妹六個,田裡幹活的父母跑回來救出了他們,幸好炕頭一矮牆擋住了落下的房樑棍棒,讓她和倆個哥哥免於災難活了下來。從此奶奶的頭上有三四寸長能放下手指的長條坑,據說是被一截棍子戳傷的,糧倉裡的糧食被地震搖到了地縫裡,田裡的莊稼還沒有飽滿,野菜,家禽暫時充飢,好不容易扛到了青麥子成熟,炒了滿滿一大盆,結果差點漲破狼吞虎嚥孩子們的肚皮,嚇的老太太哭天抹淚。

兄妹十三人,在陸續天災,疾病,戰爭後活下來了兄妹六個,奶奶是唯一的女孩子。自小跟著母親,洗衣做飯,終年在昏黃的油燈下裁剪,縫繡著一家人鞋襪衣帽。

一九四三年,四處做買賣的爺爺跟著老太爺租了奶奶舅家的房子存放大堆的糧食。幹練,勤快,家境富有的小夥子,被有心的老人相中,促成了一段不論貧窮,疾病,至死相守的美滿婚姻。

爺爺家有大片的土地,住著數十名專門幹農活的長工,曾經也是顯赫一方,但是後來在買賣中不慎,外加五十年代打壓地主,終究是時光一去。曾經的少奶奶淪落到下地幹活,精打細算過日子,生養的唯一男孩,因貧窮,疾病夭折,流乾了眼淚,哭花了雙眼。

領養了一個年幼喪母的女孩取名跟弟,終究辜負了大家的殷殷期盼。幾年後又領養了弟媳病逝留下的幼子(我的爸爸)。五六十年代戰爭,自然災害導致物資貧乏,吃糧緊缺,奔波勞作每天十多裡地,背糞,託冰,平地,修渠,原本三寸金蓮,變成了五寸,為來年的莊稼有好收成,在貧瘠的黃土地上盡情地揮灑著汗水。按時定點發放的供應糧吃一口,疼一口總算養活了一雙兒女,保全了一家。

看不過弟弟弟媳為工作忙碌四處奔波,前後二十年的時間邊幹農活邊照料弟弟的四個兒女。從吃奶的幼兒,撫養成上高中學生,自己的付出換來兩家人的歡喜。特殊的年代,不分親疏,節衣縮食,勤勞的雙手操持著一家人的吃穿用度。

八十年代初,我和妹妹陸續出生,給家庭帶來了歡喜。母親多病,不久撇下我們撒手而去。從此奶奶擔當起雙重角色,老兩口種地撫養我們,記得下地幹活的日子爺爺手拿肩扛著菜蔬農具,奶奶揹著走累了的妹妹,時不時停下來催促掉隊的我。我十歲時健朗的爺爺發病突然離去,嚇傻了呆坐著的奶奶。在後來一鄰居堂奶奶的葬禮上,老淚縱痕的她爬在地上嚎啕大哭我還為她害羞呢,現在才理解了她心酸落淚的緣由。近六七年的時間,裹腳老太獨自料理農田,夕陽下空曠的田野,灑下祖孫三人的長長身影……

記得兒時感冒高熱,不分晝夜睜開睡眼,總能看見焦慮的神情爬在身邊用毛巾擦拭額頭,或者喂淡鹽水。泥濘的小路上,揹著妹妹拉著我走在去醫院路上的雨夜。96年年高74的奶奶因胃病嚴重,不得已才帶著我們投奔到了爸爸和繼母的家裡,從此過著寄人籬下日子。陰雲密佈的家裡,喘氣都的'控制音量,遭人白眼受人歧視時奶奶曾撐開雙臂給過我們的溫暖港灣,庇護下總算勉強考學走出了家門。兩年後在百般刁難中無奈另立門戶,才讓我們回家有了自由,有了敢放肆呼吸的空間。

十五年的時間,因上學,上班,結婚,生子和奶奶聚少離多。攢著假帶孩子回家陪她,憐愛地親吻著襁褓中我女兒的小腳丫,滿是褶皺的臉頓時笑開了花,記得孩子三歲時,在奶奶交代下,搗蛋的女兒乖乖的趴在她的背上,從客廳背到了臥室。

七點鐘雷打不動的新聞聯播成了她每天唯一的消遣和期盼,關注最多的是國家領導人今天誰來了誰沒來。偶爾還會發問:他們吃完飯就在門口等著開會呢,一到七點他們就進來。引得我們鬨笑,怎樣也沒法給她講清緣由。

剛烈的性格,硬朗的身板在二零一二年二月十九日躺下再也沒有爬起,活了一世,苦了一生的她的確該歇歇了,臥床整整五個月,我只是短暫的來回奔波觀望,每每回去,淚眼模糊的坐在床邊,看著這個曾給過我們母愛般關愛的老人,時而清楚時而迷糊已認不得眼前的孫女,心痛不已。為無力照看,無能盡孝,無法緩解苦難望塵莫及,黯然落淚。瘦骨嶙峋的身軀側臥在床上,左側的跨已有一處壞死,肋骨有一塊淡紅色的褥瘡,令人蒼然淚下,在大盆裡兌了一盆溫溫的水,抱起皮包骨頭的奶奶坐在盆裡,毛巾沾著水從頭擦到背,從腳擦到腿,水珠伴著淚珠一同落下。不日將離我們遠去,在最後的時光裡,儘自己的力量做好能做的事情。

自此再不會有送我遠去久久的駐足,沒有盈盈期盼的焦慮,沒有聽到電話鈴,三寸小腳戰戰兢兢的跑步,沒有午夜被吵醒的嘮叨,沒有想家歸心似箭的期盼。

去年夏天見她踩著小板凳給門口的豆角搭架子,還為不注意安全給她發火,很多次熟睡中被她的嘮叨吵醒給她翻白眼,為和朋友玩耍回家晚跟她頂嘴,曾經的不經意將成為永久的遺憾,永久的悔恨。

每次離開家時她讓我再留一天的討價還價,休息了帶著孩子常回來的叮嚀,站在馬路邊眼圈發紅雙手拄著柺杖略微彎曲的的身影送我遠去的目光,久久的直至我消失在路的盡頭……。

懷著萬般不捨踏上了回家的路,她有氣無力的叮囑,“星期天休息了回來”。不想,這就是她留給我的最後言語。四天後的午夜,熟睡中的我被電話鈴聲驚醒,簡短的言語令我我癱軟跪在地上,歇斯底里的喊到——我的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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