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身影永遠消逝散文

來源:才華庫 1.4W

我正在忙碌,整理著剛剛發來的對聯,擺放在櫃檯上,身邊早已堆放了很多凌亂破碎的紙殼箱。這時,一個微小帶著怯意的聲音傳來,“姑娘,這碎紙殼箱你還要不要?”

那個身影永遠消逝散文

隨音望去,一個揀破爛的老婦就進入我的眼簾。她很清瘦,穿著只能遮住身體的破衣爛衫,年紀要在七十開外,那蒼白色的臉兒露出她有著不健康的身體。我回頭去看向那灑落一地的裝貨物的破碎紙殼箱,在心裡說,那是五角錢一斤的紙殼箱,還有沒拆完的貨物在外邊堆放,我這三四萬元的對子,紙殼箱一定能把我貨物的少數運費補上。於是,我看也沒看她答道,“要!”

“哦……”

她越過我的櫃檯,向著商場的門口走去,還不時回頭張望這裡凌亂放在地上的紙殼箱。又一個聲音傳來,“看你,以往你不是這樣吝嗇。她的年紀我看與媽媽一樣大,她張了一回嘴,那紙殼箱它能賣幾個錢,給她不就算了嗎?”

我望著哥哥,沒有吱聲。是呀!哥哥的心很善,他時常默默地捐善款。他信耶穌,一捐就是二三百元錢,哥哥的膽子比較小,我與哥哥一同到瀋陽進貨,他竟然能把帶去的進貨錢用不完。可我則不是這樣,我還要賒六、七千甚至還要多。所以哥哥一年下來,他的利潤是爭不過我的。我紅著臉對哥哥說,“為什麼你不給,你的貨物也不少?”

“不是在幫你先整理嗎?好好,你以為我是說一套做一套?等她下次來,我把我這次裝貨物的紙殼箱都給她。”哥哥說完,他還在張望,喃喃自語,“多可憐多可憐……”

聽見哥哥的嘀咕,我竟笑了起來。指著一件貨物對哥哥說:“快把那箱給我拆了,好好,我真服了你,我給我給,不急,還有明天。”

就這樣我與撿破爛的女人相識。她不時來到我的櫃檯前站上一站,也不多說些什麼,只是衝著我笑上一笑,看上我幾眼,那眼神又是痴愛又溢滿諸多無奈和少許的惆悵,還有些難言的期盼與奢望。

冬去春來,又到了批發季節,學生要開學了。她的身影時常出現在我的櫃檯前,存下的紙殼箱子我就有地方去了。看見她的到來,我早把它們分成多份,等她慢慢搬走。

一天,我剛剛賣完一個學生開學需要用的文具,正低頭整理她挑剩下的本子,“咣噹”一聲,緊接著是歡喜的聲音,“姑娘,沒吃飯吧,你吃吃……”

我順音望去,是她!是我熟悉的身影,是我經常把不用的紙殼箱給她的那位撿拾破爛的老大娘。再傾目,就在我的櫃檯上,一個白白的塑料口袋裡,裝著一個泛紫微糊,正散發著香噴噴熱氣的一個烤地瓜。只見她不再說話,就像我的媽媽一樣,用愛憐的眼神在看我,用手指點著那個還在冒著熱氣的烤地瓜,那種慈祥直擊我的心。一股熱流席捲我的心田。被人恩賜是這樣幸福,而又是被我雨露過的一位老大娘!我雙手把烤地瓜捧起,湊到鼻子前聞聞,又快速把它開啟,一口咬去大口吃了起來,邊吃邊對她說,“大娘我帶飯了,我經銷的都是紙張,我帶的一般都是麵包和糕點。”

“它沒有這個熱乎,吃它你不會生病。”她說完,笑呵呵地走了,我急忙忙把她叫住,“大娘,等會。”

“姑娘,今天我就不背紙殼走了,我得去一趟超市,買點東西去,我走了。”

“大娘等會,不是紙殼是這個。”

我拿出來我在這裡當作午飯用的一種點心,她回頭看我,那臉上佈滿異樣摻雜著說不出來的喜悅。我趕忙塞進她的懷裡說,“大娘,你快拿走,開學前我忙。”

她抱著我給她的點心一步一回頭,每一次發出的笑容讓人看著是揪心著痛。我在長嘆,迎面走過來剛去完洗手間的李美麗妹妹,她站在我的櫃檯前笑著問我,“你又可憐她了?下次你不要這樣,我時常看見她在市場上還買牛奶喝。”

我笑了笑對她說,“看見她,我想起了我的媽媽!”

“哼!你的媽媽怎能跟她比?有福之人不落無福之地,你就善心吧麗姐。”

說完她走進了自己的櫃檯,我的心在翻滾。是呀!七十多歲的人兒,還要這樣生活,她的兒女真是不孝。

我們的生意分成四個階段,兩次開學,一個是五月節,一個是春節,其餘時間我們都很清閒。一天我正在櫃檯裡看書。一個我熟悉的身影又來到我的面前。我笑著對她說,“大娘,現在是淡季,沒有紙殼給你了。”

“姑……我我……”

看著她那為難神態,欲言又止,似乎我猜出幾分。尊嚴,人都有尊嚴,還是讓大娘把心裡話說出為好。“大娘,不急,您老慢慢說。你要幹什麼?我看得出,您老是有話對我說,”

“姑娘我……”

“不怕,我在聽,您說。”

“低保……還沒有給我開資,你你……我想借20元錢。”

我連想都沒想,拿出兩張十元錢遞了過去,說了聲,“給,拿去。你用吧,不用還了。”

她接過,澀澀的眼神在看我說,“等……開資還你。”說完就急急而去。

我的心仍然在抽搐,多麼可憐的老人!她一張嘴,叫我一聲姑娘來借這個錢時,她需要付出多大勇氣來啊。十多天過後,她又來到我的櫃檯,就站在我櫃檯中心,她在掏著什麼。我知道,定然是來還錢的。人,都要尊嚴,我還是不要阻止她的行動。只見她半天從兜裡掏出一個花手絹,一層層開啟,我看見了裡面包裹的錢,它們被整齊的疊著,不是很多,連一張大票也沒有,都是五元或者是更小的票子。她從中拿出四張五元面值的錢,放在我的櫃檯上笑著對我說,“謝謝!不要嫌棄它們零散,低保還沒有開,這些是我賣紙殼積攢下來的,是零碎了點,別嫌棄,今兒還你。姑娘,你心眼真好,說聲謝字太輕了,就不說了。”

“大娘,你不要這樣,就是送給你花又能怎樣?我會掙得回來,你不要有顧慮。社保沒開,你把這錢再拿回去。”

“不,姑娘,今天我就是為還你錢來。不知,我的心裡有多急!你收好我走了。”

我望著她的背影,心中不免多少生了幾分感慨。現在我們是淡季了,她來的次數越來越少,我給她積攢的礦泉水瓶子已經囤放得很多了。

一天下午,我正熱的難受,起身向著洗手間走去。剛剛走了幾步,迎面有個我熟悉的身影,是她,那位老大娘。她正向我這裡走來,手裡還拿著什麼。我停下了腳步,心想,她來得正好,給她積攢的礦泉水瓶子多得都沒地方擺放,正好今天讓她拿走。於是,我又回到了我的櫃檯裡面,就等著她過來好拿走。我急忙找出了塑料袋子裝礦泉水瓶子,一個喜滋滋的聲音就響在我的耳畔,“姑娘,來,涼快涼快,我給你買來了冰糕。”

大娘急急催促著我,快一些吃這冰糕涼快涼快。她的笑自心湧出,自豪在骨子裡,這一刻,我把偉大獻給了她,一股暖流即刻流遍我的全身。我沒有猶豫,快速接過大娘手中的冰糕,一個放在了櫃檯上,另一個我端著迎她而去,叫了一聲,“大娘,你也吃,看,天這熱,我一人吃不完它們就化了。”

“不,是給你買的',我吃算什麼?”

“大娘,我知道了,咱先不說領您的情。大娘,這冰糕你是送給我的?好,來,我請大娘你吃。大娘,看見你,我就想起了我的媽媽,你們姐倆真是有點兒像。”

“姑娘,你真會說話,好,我吃。我怎比得了你的媽媽?好,我吃我吃。”

“大娘,你高壽?”

“七十三。”

“看您身體還挺硬朗?”

“不硬朗又有怎樣?”

大娘說到這,再沒有笑的模樣,手中的冰糕在融化。她一口也吃不下去,就那樣用手擎著,低下的頭突然抬起來,哀傷傷的眼神在看我,一聲長嘆,她開口講話,那字字句句如鋼針在刺向自己同時又刺痛了我的心,“姑娘……姑娘咳!我有你這樣的姑娘那該多好!俺就一個兒!媳婦自己走了,有一個上七年級的孫子,你你……咳!你知道他!俺的那個兒子他在幹什麼?在看電視,還是動畫片……”

聽著這揪心的話語,看著眼前這位老大娘,我能怎麼辦?我不是救世主!我連忙岔過話題說,“等了你幾天,看,我給你存下這多礦泉水瓶子,你拿走吧。”隨即,我把已經裝好的袋子,放在了櫃檯上。她,不再說什麼了,一手拿起放在櫃檯上的袋子,一手仍擎著那已經融化成冰糕水的杯子向著門口走去……

就這樣我們相識,她經常會到我這櫃檯前站上一站。有時會掏出一個蘋果,或一瓶礦泉水之類的東西給我。我們的接觸時間更頻繁了,就是她沒有什麼東西可拾,也會走到我的櫃檯前站上一站,再看上我兩眼,也不多說話,只是笑眯眯望著我,望著我。那種情愫我感受到了只有母親才會丟擲的愛憐,當我這裡沒有顧客購買東西時,她還會站得更久些,就那樣望著望著望著我看,是想說而又止的情懷。那兩隻早已是風燭殘年的手、廋骨嶙峋如那乾枯的朽木殘枝,它就扶在我的櫃檯之上,有時它在動,有時如她自己的身形一樣一動不動。

我們的情就這樣一年又一年。時常她向我借錢,數目不多,一般是20元錢。但沒有一次她不還。我看著她可憐,一次想借給她五十元錢,她固執地只借20元錢,然後高高興興拿走。可有一個跡象,在她沒有還給我錢的這段時間裡,不管是多長,這些天我是見不到她的身影的。

時間過得好快,秋季過去,又到了我們批發對聯的時候,那個我熟悉的身影,早已不見。春節來臨,商場放了五天假。節後,我們又是忙亂的季節,學生要開學了,各個櫃檯都在忙碌,時間過得真快,那個我熟悉的聲音快三個月之久仍然不見有她的訊息。這位窮困潦倒的老大娘,也是被和我相隔兩個櫃檯的李亞仙照顧的常客。我們二人的紙殼箱一般都是留給她,而且我們還為她拆好,疊得整齊等她來拿。一天下午時分,李亞仙走到我的櫃檯前來問我,“麗姐,你見過那個撿紙殼箱的大娘沒有,這幾月我怎麼沒見過她來?紙殼盒堆了很多,等不及,我都處理了一些了。”

“是呀,亞仙,我也正想著問你,李美麗也問過我。”

她說,“那麼大年歲了,身體又不好。是不是她……八成、八成……“

李亞仙會意地笑了,說了聲,“能嗎?”

又走回到了自己櫃檯。就這樣,我們對此事幾乎有點淡忘。人固有一死,哪位可憐的大娘似乎不在人世了。我在查數我們相識的年月,已經三年了,要是活著今年應該七十六了!我在心裡為她祈禱,“天堂裡,她定會得到幸福!”

春去夏至,我還在忙碌。又到了五月節了,我在批發著五月節的貨物,正埋頭整理剛批發完的零散貨物,一個聲音好個驚心,“姑娘,給我挑一個荷包我要戴上,去去病災。”

當我抬起頭應著聲音望去,我猜對了,是我想念已久的那位大娘,更是我擔心很久的那位大娘!看著眼前的她,我的心在抽搐。她老多了,更清瘦多了,要是有一陣風兒刮過,定能把她颳倒捲走。我挑選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紅紅荷包親自給她戴上,又開口對她說,“大娘,這個是荷包,不是乾坤袋,它裝福納財。”

“哼!我有什麼福?姑娘,它是多少錢?”

“大娘,這是我送給您老的吉祥物,您就佩戴著吧。過了初五,下第一場雨時您摘下來,放在哪裡都行,不要扔在雨中。要扔掉的是你們門窗掛上的紙葫蘆,它是保佑您老平安的吉祥物。大娘,這些日子怎麼不見你的身影?已經有好幾個月了。”

“姑娘……我我……”

看著她嗡動著嘴兒,眼睛裡在滾動著淚花。我不再詢問了,愛憐地伸手撫摸她胸前我親手給她戴上的紅紅荷包。

“姑娘……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姑娘!三個月,我病了三個月!”

我的心好疼,無能為力。我的雙手緊緊攥住了她哪泛著黑紫色骨瘦如柴的雙手,什麼也不說,就笑吟吟地看著她,看著她老。她酸心著在笑,止不住的眼淚終於流了出來。

“大娘您不要這樣,誰家都是這樣,看似風平浪靜的生活,可這孝與不孝那就另談別論吧。”

“姑娘,今天來,就是想……”

“大娘您老想開些,這不是很好?您病了三個月,不是您的孝順兒子他的功勞嗎?”

大娘立刻沉下臉兒說,“這荷包多少錢?我給你。”

“我這就走,看見了你,我就放心了!”

聽了此話,再明白不過,我的心在痛,又很無顏,急忙忙把話岔開。“大娘,是我送您老的荷包,不要錢。”

“那好嗎?不是你家生產的,得用錢購買。”

“大娘,你我的情誼,你老,不要老是提錢。”

“好好,姑娘,我收下收下。”

這時,有人過來問一些貨物的批發價,只見她不願馬上離去,而又慚愧地對我說,“看我這記性,我得走,不能耽擱你批貨。”

說完她就走了,只走了兩步就又折了回來,也不說話在掏著兜兒,一方花手絹被開啟,一張五元面值的錢就放在了我的櫃檯上,她在整理著手絹,包好揣進了兜裡,她走了。我急急忙忙趕上了她,“大娘,不要這樣,這荷包是我送您老的祝福,祝福是不要錢的,也不是用金錢可以買到的,我的祝福,只送給您。您老揣好這五元錢。”

她接過我遞過去的錢滿眼都是淚,喃喃地說,“回去吧,回去吧,不要耽擱了你的生意,我揣我揣。回吧回吧。”說完,向著商場的門口走去……

此後,她還時常會來到我的櫃檯前,但是時間再不那麼頻繁了。有時是隔半月十天,有時會更長,就是給她諸多的紙殼她也是背不動了,也不要了。如送給她錢,她是死活不肯接受。她對我說,“姑娘,我也有自尊,姑娘,知道你心眼好。”

說完這些她再也不說話了,就那樣用愛憐的眼神看著我,看著我……就在這一年的冬天,春節將要來臨,她的身影永遠消失了!

春節過後,又到了我們忙碌學生開學的時候,我再也看不見那個我熟悉的身影。一天,我的下首位同行李美麗又來到我的櫃檯前,就坐在我的櫃檯前面笑嘻嘻問我,“麗姐,這個冬天,還有我們這開學,我怎麼沒看見那個老太太,你見了沒有?借你的錢,她還給你沒有?”

我在苦笑,而後答道,“人窮志不窮。早就給了,她不欠我什麼,可是我……我對她太過薄情了!現在真是想她!”

“麗姐,你又在寫小說?進入了角色?每次捐獻都是你和你的哥哥最多。”

我笑了笑什麼也沒說,對那位老大娘情,我深深埋在心底……時間過得真快,又到了下學期大中國小生開學,我們在忙碌,那個我熟悉的身影再也不見。冬季來臨,雪花在曼舞,我的櫃檯前臨近了三十,也不得見她的身影到來……

就這樣又度過了一年,她的身影早淡出了我們的視線。偶爾我和兩個好姐妹一起閒聊時還會提起她,再也不說她的好壞與遭遇了。

時間過的真快,我已經結束了我二十幾年的小生意,那個熟悉而又牽痛我心的身影,至今不忘,曲指算來,要是她還健在的話,應在八十開外。忘不了那個身影!可是,那個身影卻永遠消失出我的視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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