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我不懂你散文

來源:才華庫 1.02W

從我出生那一天,到現在我還能想像到你當上父親時的喜悅,可卻沒曾想到,當年還在你懷裡嚎嚎大哭的我,到如今和你感情竟如此生疏。這麼多年來,我一直都在試著去讀懂你,可我卻從來未曾走進你的世界。

父親,我不懂你散文

這感情的鴻溝我也記不清楚是何時出現的了,相信不是在小時候吧。從小,你就讓我有著與許多同齡人不一樣的一面。進學校那天,沒有讓我待在學前班而直接令我上了一年級。那時候沒有上課經驗的我總是在全班人面前丟臉,至今我還記憶猶新。很小,你就讓我和弟弟幫著幹家裡的活。家裡有幾片香蕉地,每年你沒時間管理讓香蕉地長滿了野草的時候,總叫我們幫著收拾。我敢說那地是我所見過香蕉地長野草最多的了,水溝裡和香蕉木旁滿是各種野草。當我和弟弟都在遊戲時被你喚回來去除草的時候,心裡滿是不快,總抱怨你陽光好好的時候為什麼不噴除草擠。當春耕的時候,又要幫忙扛著香蕉木拋到江邊,藏著飽滿水分的香蕉木發臭的軀幹會讓年幼的我們苦不堪言。

那時候家裡做編織(一種外貿品,材料多是衫木皮和竹條,能做成各種形狀),我們也要忙著幫做。做飯,餵豬,打柴也就不用說了。幫家裡幹活天經地義,可玩也是孩童的權利,所以總不滿老被佔去玩的時間。有時候懶或者不幹活的話,少則被罵多則大腿上會留下你狠心打下的傷痕。

是誰都會有犯錯的時候,小時候的我和現在判若兩人,屬於兩個不同的階段。小時候,經常為逞強一大群人和鄰幾個村同齡人打群架,還會有小偷小摸的行為。小院裡一戶人家後面栽種的楊桃,番石榴,芒果,黃皮等水果多半會被我們去偷摘。隔壁家一棵木瓜在成熟時總會不翼而飛;或者沙地裡的番薯地會被我們攪得不成樣子,地的主人經常會破口大罵迴盪在村子裡外;還記得因偷摘鄰村荔枝被知道就上過學校的光榮榜,鬧得嚴重之時會牽涉到派出所。

做為國小教師的你,怎可忍受我的叛逆與無知?可除了罵和打我就沒記得有哪次你是平心地處理過我的錯誤,好在如今我並沒有踏入流氓的隊伍裡。然而無論如何我都無法理解為了不讓我跑去河邊深水灣裡洗澡而要把我關在黑暗的小屋裡,至少你得讓我站在陽光下接受懲罰。

說真的,到現在我還依然懷念一家人一起趕做編織的日子。那時家裡不窮,你一個月兩百多快錢在那已不算少了。家裡主要收入還是靠做編織,種的香蕉也有過豐收的年份。全村第一戶蓋平頂房的是我們家,你去學校的交通工具從28寸老自行車也早早換成了在那時風靡一時的摩托車。每次放學,我都早早地跑出校門口,總希望能趕在你前面,然後順路搭上你的車回家,記得那時感覺甚好。

可我也忘記從何時起,已不太情願搭乘你的順路車。前面說過,那時我是瘋野孩子。記得三四年級的光景,一個鎮上趕圩的日子,我和村裡幾個夥伴去趕圩,大家商量好玩夠了再一起去剪頭髮就回家。在剪頭髮的地方旁停放著一輛自行車,很好但沒有上鎖,車旁也沒有人看管。幾個人剪完頭髮一致同意假裝是車子的主人而去推那輛自行車回去。五個人,起初誰也不願意也不敢上前去推車。後來經過同意猜拳,輸的兩個人去推車,當然,推回來的自行車屬於共有財產。那時輸的不是我,看到兩個夥伴從容推回了自行車,心也狂跳得厲害,是興奮的感情吧。從那以後,放學後就不急著跑出校門口,推回來的自行車大家輪流著用。後來它也便如我再不搭乘你車後座而消失在記憶的流年裡。

我雖然瘋玩,可學習從未讓你失望過。牛學生也會有屬於自己的春天。這跟遺傳你的天資不無關係,特別是遺傳你數學的基因,使得在以後的學業生涯裡彌補我英語的不足。班上同學羨慕我有一個教書的老爸,說在學校可以學,回到家老爸又可以輔導。可是,從上學到現在上了大學,你始終也沒有成為我的智庫,至少我們之間缺少溝通也就讓那成為不了現實。

父子情濃在少時,如果錯過在年少時的溝通理解,以後想彌補回來也就很難。而你在我最需要父愛的年少光陰裡,錯過了太多增加感情的機會。小時候,我迷戀紙牌和軍棋,而你寧願放學沒事會去開小賣部人群聚集的地方下象棋顯示自己的實力也不願和我們兄弟倆下軍棋,或者打紙牌。當我願乘坐在你車後座放學回家你也沒有多少話和我交流。以至最後上了高中送我去鎮上搭車去縣城唸書時你問一句我答一句後就只剩下永久的沉默。

我們都不善於去表達自己,這是我找到的最好藉口。

小時候,自認為學會了幾種生存技能,至少自己認為出去後不被餓死。所以在每次受委屈的時候就會想到離家出走。同齡人沒有過的想法都在我腦海出現,甚至到現在我還驚訝於那時想法之離奇。想過要詐死留下書信而遠走他鄉,那時該是看了某部電視劇後有的想法吧。總之,在家裡時,我活在自我蝸居的世界裡。

上了國中,我憑著還算優秀的成績和自己白皙的面板掩蓋住了我以前的那些“事蹟”。我不知道膚色是不是可以遺傳,但如同你和母親一樣,我們兄弟倆面板很白皙哪怕頂著烈日去幹活也不會黑到哪裡去。所以當我跟我同學述說著以前種種“事蹟”時,人人都嗤之以鼻。從這件事情我明白了兩點:一,告誡自己以後看人不能瞧外表;二,在學校,分數好才是硬道理,否則沒有人會在意你的存在。從此,我便也樂意拋下以前的劣行,開始享受做為好學生而受到老師和同學的寵愛。於是在家緊閉心扉的我在學校卻是另外一個自己,可你,對於我的學習生活,你也全然不知。

當然,我很幸運你沒有在學習上給過我壓力,於是我會比其他人更放得開心情去學習。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學習方法,我覺得學習也是一個玩的過程,勞逸結合最好。沒有多少人能管束到我,包括班主任常常跟我說的那一大堆道理,所以學習也就沒多在意,於是瘋玩的結果一直都進著二流的學校。當你以為自己的兒子在學校認真唸書規規矩矩時,他可能是最讓老師頭疼的那個。差生的待遇我見得多了,如果不是自己學習成績還不錯,也許你早就被老師放棄而淹沒在那個讓人遺忘的角落裡自生自滅。

我念九年級那時,奶奶離世,我陷入悲痛裡不能自拔。可我無法想像做為老師的你,竟在那時染上的惡行。於是,原本一個安穩的家,被你弄得支離破碎。弟弟無心向學,早早出去打工。母親為了維繫一個在外人看來幸福的家而委屈自己而繼續跟著你過日子,為了養家,也千里迢迢出去打工,長途客車裡每一次的顛簸都使她暈車,但為了這個家,她忍了。你欠下母親的債,你比我還清楚,你一輩子也無法還得清。我恨的是一個知書達理的教師竟糊塗到自己迷失了方向,而且哪怕母親的哭述苦求和叔叔一家的極力開導也無法讓你迷途知返。

家醜不外揚,母親忍氣吞聲。你犯下的錯誤讓家裡一貧如洗,負債累累。而你,還讓母親不在我面前提到這些事,我不知道你是怕影響到我學習還是怕毀了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可我還是知道了,一直都知道著,但假裝著不知。你從來沒有放棄過,也從不打算放棄,從你每每欠錢不得已而頻頻要母親和弟弟打工來的辛苦錢來還債就知道。你那不服輸的念頭,換來的只是更悽慘的處境。

你無法理解你給了母親留下了多大的陰影,從你踏上那條道路開始,每當你晚歸或者夜不歸宿,她就心裡急,吃不好,睡不好,電話從這家打到那一家,她明知道你會預先跟同事或者朋友打過招呼應付你的詢問一起串通欺騙你,也要挨家挨戶問詢你的行蹤。你更無法領會在午夜裡我陪母親到鄰近的賭場找你時的情景與感受。母親辛勞了一輩子,你可曾在乎過她的感受,她註定是活得最辛苦的一個,可這些,你曾想過嗎?每一次你回來了,面對她的詢問,你冷漠而說出一句話,就可撐著母親說不出話來,我知道你在說謊,我感覺得到。

這樣的日子從我九年級持續到如今吧。09年,又一個不平凡的一年。六月,我大學聯考,考得很不理想。考過後不想待在家裡料理農活,也想出去放鬆自己的心情。所以跟你說了想去打暑假工的想法,你當然不答應,你始終都把我看成是幼稚的少年,那時我就驚訝於我們竟然達到了這樣彼此不瞭解的地步。可我的堅持,還是使你讓了步。

我沒有去母親和弟弟待的城市,而是和我幾個同學去了東莞,在那裡,辛苦尋找了幾天的工作,後來總算找到了落腳的地方。出門在外,報喜不報憂。每天的加班勞累不提,飯堂伙食之差在電話裡也不說。炎熱的夏日,每天最好的享受就是下班後壞揣著除去早餐費用的錢後給自己買一元錢一瓣的西瓜。工廠不加班或者放一下午假時哪裡也捨不得去,宿舍裡除了吃睡洗用的用具外沒有其他東西,包裡只剩下一本臨走時無意塞進包裡的一本過期《青年文摘》,大家翻看了一遍又一遍。手機接到的電話一個也不敢接,長途加漫遊讓我們消費不起,更捨不得買電話卡,買了就無福享受那炎熱夏日裡冰涼的西瓜了。面對飯堂伙食的無奈,嘴上說著下班後要去外面吃上一頓飽飯,可終究也未捨得去。直到發了工資回家的日子,在一個小飯館裡點了幾個好菜,大家才飽餐了一頓。記得回家那天,幾個人乘著這座城市的公交車四處亂逛,就算是瀏覽了它的樣子。玩瘋了去車站已買不到歸家的`票,在車站附近找住宿的地方,一間房一百多塊的出租費用也捨不得掏,最後拖著行李瞎逛了很久後才找到廉價的出租房。

這些,我沒有向你提起過,也不想跟你提起。母親,弟弟和我都在為這個家而努力,而你,卻在無情揮霍著這個家的根本。有時候,真恨有你這樣的父親,可我還是恨不起你來。

大學聯考考差了,可還算報上了個二本院校,我臨去城市唸書的前幾天,家裡擺了大學酒,那天,我喝醉得一塌糊塗,為我母親,為這個家,為我未來的日子。

本以為我考上大學,日子會慢慢好起來。至少你不會再想著去,然後大家一起努力把債務還清就朝好的日子前進。可你就是不懂得珍惜一個原本完整就算破碎依然還有希望扶起來的家,你的惡習依然存在,甚至有越演越烈的趨勢。

寒假臨近春節回家,面對空空的房間,還有你的夜不歸宿讓我對你感到失望。我的直覺不是無來由,而後發生的事情就證實了我的猜想。年關臨近,賭徒會四處追債找錢過年,而我家,在那段時間是最多賭徒光臨的,以至會讓人想到電影或者電視劇裡面出現的許多劇情竟也如此離你貼近,我感覺父親你真沒救了。而你,則四處躲藏,連家也不敢回,每次看到你都是一幅頹廢的模樣,為了你,我那時也幫著矇騙賭徒說你有事出去暫時回不來的話。在村裡人眼皮底下來追債,那些人一般不敢胡做非為,可我真害怕某個狂熱的賭徒會突然從後面抽出一把刀向我劈來。

母親打工回家的前兩晚,你還是不收手,趁母親沒回家想去撈個本回來,結果卻又越陷越深。那時,我感覺到應該要對你說些什麼了,於是在母親坐上回家的客車那個晚上,我整整給你寫了一千多字的簡訊息,可那晚上我沒有發出去給你,當第二天看到母親回到家時,我對自己說不能沉默了,於是那一千多字的簡訊也就出現在了你手機。面對我,你坦然承認你確實又去了,而且又欠下了一大筆費用,你叫我回去跟母親要錢給你拿去還債,可你讓我於心何忍?我知道出去打工的辛苦,她每天經常要加班,身體又不好,而且舊的傷口還沒復原,你叫我怎麼忍心往她傷口撒鹽?既然你已經知道自己已經不忍心親口再去向她要錢,那為什麼你還老是改不了你那惡習?

那天,我以為回家後會看到母親會坐在床沿邊擦眼淚,而你,會靜靜地坐在她面前不說話,會有永久的沉默,甚至我都做好你們要離婚的準備。可我回到家,沒有看到母親的愁容,也沒有看到她哭泣,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她剛回來就忙著洗衣服,連暈車症狀還沒有好就忙乎著。而你,在樓頂上修著久壞的電視架。我知道一切都是錯覺,後來還是得知你拿了母親的苦命錢拿去還債了,只留下少許過年要用的錢。可還是沒有把你所欠下的債還清,於是,弟弟的錢你也搜刮。弟弟曾經給你匯過多少救命錢你自己最清楚,弟弟他沒有跟我提起過,可我都知道。每次弟弟給你匯完錢後打電話給母親,還安慰母親說沒事了,可我知道,他是不想讓母親擔心,當我無意聽到這些事,我鼻子都酸得掉下了眼淚。

家裡人,叔叔一家,親戚家,你知道你給大家帶來了多大的煩惱?難道真沒有人能說通叫你不去了嗎?你知道每一年回去過春節,我們都是提心吊膽的嗎?今年春節,鎮上一戶人家也是為了追賭債而出了人命,被燒了房子,那時候你可知道我們心裡承受的苦楚?

這麼多年來,家永遠都是我的痛。可我很少跟別人說起過這些事。知心朋友有時會無意問到我家的情況,我只是兩個字:挺好。這應該是我找到最合適形容這個家的詞了。這麼多年來,我也曾經恨過你,我甚至有過勸母親跟你離婚的念頭,可我還是沒有說出來。每次家裡說不動你,你還常跑去,大家都是一句氣話:不理他,隨他死去。可每次你被追債追得緊了,大家可有放棄過你?

父親,我想對你說,沒有人能救得了你,除了你自己。我希望我小時候以你為教師而驕傲的心情會重新在我心中鮮豔起來。

弟弟快要做父親了,你也快要做爺爺。你沒有給我們兄弟倆樹立起高大的父親形象,也沒有更好地盡一個丈夫的責任,我們並不怨恨你,但我希望你不要放棄自己,而要去重新開始自己的生命,為自己以後的孫子女樹立起一個好榜樣。

我沒有為你倒過酒,希望在不久的將來我們一起舉杯慶祝光明的日子。這是我的希望,也是全家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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