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去如抽絲散文

來源:才華庫 2.28W

人到中年,身體突然變得不聽使喚起來。動不動就頭暈眼花、腰痠腿疼。那天乘坐公交車上班,快到站點時,居然眼前發黑,什麼都看不見了。

病去如抽絲散文

黑暗的感覺來得如此突然,我甚至來不及感到恐懼,只聽見內心深處有個小小的聲音在問自己:“我這是怎麼啦?我這是怎麼啦?”

憑著感覺,我下了車。站在原地,我努力地睜大雙眼,眼前依然是一片無限延展的黑暗。正感到彷徨無助之際,黑暗中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英華——”“是戚大姐!”彷彿一根火柴劃破了暗夜,頓時,一股暖流湧遍我的全身。

我聽到自己的夾雜著驚訝與惶恐的聲音:“戚大姐,我看不見了!” “看不見了?”戚大姐提高了聲調,語氣裡帶著明顯的難以置信。“戚大姐,你在哪兒?我真的看不見了!”我朝戚大姐說話的方向擺擺手,並試著邁動雙腿。

“站著別動。”我聽到戚大姐十分堅定的聲音,並感覺戚大姐走近了我。

“怎麼回事?”戚大姐用雙手扶住了我,關切地問。

“不知道。突然感到噁心、頭暈,眼前發黑,就什麼都看不見了。”戚大姐扶著意識清醒但眼前漆黑的我在路邊的長椅上坐下。

“沒事,先坐一會兒。”戚大姐親切的聲音清晰而又溫暖。靜靜地坐了一陣子,我的眼前出現了模糊的光亮,緊接著,晃動的人影、穿梭的車輛、戚大姐那張寫滿了關切的臉……彷彿在一瞬間,我又回到了光明、清亮的世界。

戚大姐陪我去醫院做了血樣抽檢,結果顯示身體沒啥異常。但在同事們七嘴八舌的關心下,我開始嚴謹地審視起自己的身體來了。我把近兩年的體檢報告取出來,逐一稽核,報告顯示,一切正常。我又細細地回憶了近期自己的身體狀況,除了不時的腰痠和頭暈,沒啥不良徵兆。當然,還有個最大的嫌疑,就是我的那雙亮晶晶、水汪汪、腫得像兩座小山一樣的眼睛。可是,這點嫌疑早在半年前就被排除掉了。當時,大家懷疑我腎臟出了差錯,檢查結果是虛驚一場……

一切如常——這是我給自己的身體下的結論。之後,我依然晨起,慢跑,上班,下班,繼續著周而復始、快樂無憂的生活。直到一個月之後,我不慎崴了腳——持續了十四年之久的晨跑被迫中止。一個月過去了,兩個月過去了,半年過去了,被崴的腳終於褪除了烏青紅腫,但當我企圖嘗試著慢跑時,卻感覺它沉重如鐵,寒冷如冰。我很沮喪,要知道我天生喜愛運動。跑步的感覺真的很奇妙,當你一個人,在微綠的春風中,在濃密的夏蔭裡,在湛藍的秋空下,在飄飛的冬雪裡,什麼都不去想,投身自然的懷抱,自由自在地奔跑,聆聽自然的聲音,感受自然的味道,與自然融為一體,真正的妙不可言!可是,這種感覺,我已經有半年未能體驗到了呀!

又過了一個月。那天,單位休探親假回來的大姐把我叫到了一邊,語重心長地提醒我,我的症狀跟她的一位表親很相似,她懷疑可能是我的甲狀腺機能出了問題,讓我趕快抽空去查查。我立即上網查了有關甲狀腺方面的疾病,疲勞,嗜睡,便祕,眼睛水腫,臉色暗黃,異乎尋常地怕冷……很明顯,我是典型的甲狀腺機能減退症。我真的得病了?曾經的運動場上的長跑冠軍得病了?歷年身體檢查各項指標呱呱叫的我得病了?請原諒我的不甘心、不情願,誰會相信,一個身體如此健康、如此熱愛運動的中年人會得病啊。忽然想起近一年以來,我比較頻繁地感冒,而且通常持續時間較長,最近的兩次甚至聲音嘶啞,導致失聲。這應該就是身體發出的患病徵兆吧?

醫院檢查的結果驗證了我的結論。儘管已做好了思想準備,但手拿化驗單的我還是有種大廈將傾的感覺。“這種病需要終身服藥”——醫生的斷言更是讓我的情緒降至冰點。我是一個病人了,而且是一個需要終身服藥的病人!這一切究竟是怎麼發生的啊?我向醫生詳細諮詢了這種病的發病原因,醫生說很複雜。精神的、工作生活的壓力,還有先天體質的欠缺等等,都可能導致發病。可是,我是一個熱愛運動、珍惜生命、知足常樂的人啊!

按照醫生的囑咐,早晨,我開始服用二分之一片的甲狀腺素片,不長時間,便感覺頭很暈,到了下午,頭昏得更厲害了,渾身的血往上湧,血管好像要爆裂一般。強忍著身體的不適,將手頭的工作做好,我趴在了辦公桌上。同事建議我去量量血壓,我請了假,走出單位,走在春日午後的陽光裡,身體輕飄飄的,兩腿軟綿綿的,感覺自己夢遊一般進了診所。測量的結果像一針強心劑,將我從夢遊狀態驚醒——低壓100,高壓160。我向醫生彙報了我的最新症狀,醫生讓我減小藥量,每天只服四分之一片。三天之後,故態重萌,血壓再度升高,醫生建議我暫停服藥,到醫院去換另外一種藥試試。血壓升高的夢遊感讓我感到後怕,我乾脆放棄了西藥,決定請中醫看看。

走進醫院,感覺有病的人真多。儘管我七點就趕到了,但在我之前已經有十幾個人在等候了。到醫生七點半接診時,已經有三十幾個人在候診了。因為中醫要望聞切問,號脈觀色,看一個病人需要挺長時間。這就使得我有時間觀察與我一樣的候診病人。除一名青年女子懷抱了一個小孩外,其他候診的竟然是清一色的中老年人。他們的臉色大都很平靜,從他們的臉上,很難看出對疾病的懼怕和恐慌。人們對於疾病,大概也都能以一顆平常心對待吧?輪到我了,那位看上去很慈祥的老中醫示意我坐下,什麼話也沒說,將食指和中指搭在我的手腕上,屋裡很靜,我幾乎能聽到自己細弱的心跳聲。隨後,老中醫又仔細觀察了我的舌頭,最後,他才開口詢問我的病情。他給我開了一副藥,囑咐我服用七天之後複查,如果沒有好轉,就還要接著服用西藥。走出醫院,迎著初升的旭日,我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放鬆,有一種想歌唱的感覺。這是病情確診以來頭一次心情這麼好。是因為那個看上去很神奇的'老中醫給了我希望?還是那些候診的病人讓我調整了心態?

晚飯後,我精心地煎著藥,望著嫋嫋的煙氣,聞著濃濃的藥味,我竟然有一種難以遏制的想要喝藥的衝動。終於煎到火候了,我不斷地向碗裡吹著氣,喝了一小口,藥很苦,舌頭麻麻的,嗆得我一陣咳嗽,不過,我很快便將藥喝光。清晨起床,聽到肚子嘰裡咕嚕地叫。我跑進洗手間,排便暢通無阻。七天之後,我黃黃的臉頰起了絲絲紅潤,走路輕盈如燕,說話也有了底氣。我又有了久違的跑步的感覺——神清氣爽,輕鬆愉悅。帶著這種感覺,我再次走進醫院複檢,檢查結果令我大失所望——甲狀腺機能減退,沒有任何好轉。我聽從了醫生的勸解,再次服用了甲狀腺素片,奇怪的是,這次,令人恐懼的血壓升高沒再出現,半個月之後,我按醫生的囑咐,將藥量增加到二分之一片,以後逐漸增加。“必須在短時間內將身體恢復到正常的代謝狀態”——醫生的話讓我明白了加大藥量的重要性和必要性。藥療的同時,我還加強了食補。兩年之後,當我拿到那張代表著身體正常代謝狀態的驗血單時,我的心裡有股抑制不住的衝動和激動。雖然,我心裡很清楚,我依然是個病人,是個需要終身服藥的病人。

我又可以早起晨練了。跑步的感覺真好。看來啊,有病不可怕,可怕的是明明身體有了病,卻查不出病因;明明查出了病因,身體卻不肯好好地配合治療。話說回來,人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只要還能看到這個光明燦爛的世界,只要還能跑步,還能讀書,還能工作,只要還能與親朋好友共度生命的每一天,我看,做個需要終身服藥的病人,也沒啥不好的。

20XX.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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