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記那時少年戀散文

當她手捧著教材書，以非常靦腆的聲音向班上同學作自我介紹時。我原本那已陰暗了兩年多的位置突然便晶瑩明亮起來，對以前讓我“生不如死”的語文課也有了與眾不同的嚮往。

我豎起耳朵非常認真地聽她說話，擔心會錯過任何一個甘甜柔美的字詞。而她的羞澀，宛若池中寂靜的野蓮花，靜安著，卻幽香清逸。我無法形容當時內心的期待與激動，如果她是水中花，我便是那在岸邊心念已久的採蓮人。

猶記得那次，辦公室所有老師都對叛逆不羈的我撲哧以鼻，罰我一整天面壁思過，是素不相識的她，悄悄幫我去超市買了牛奶與麵包。此後，我便記住了她的善良，知道她是大學畢業生，在我們學校當實習教師。她的笑，很輕，很輕，像五月的木棉花飄落，一瓣、一瓣地在空中旋飛著，很清澄的美。

我曾在腦海中虛構過N次與她接觸的機會，甚至想不顧一切，在精緻的信紙上寫上我對她的愛慕與謝意。只是，每次觸及她的笑，我便猶豫，我多麼害怕她看完信後的訝然與不知所措，或者是不再會以如此朋友般貼近的眼神來注視我，因為，自恃已經長大的我，與她相比，各方面都好遙遠。她就像窗外那隻翩然起飛的蝴蝶，讓人注視著，歡喜著，卻隔著玻璃的距離，永遠無法觸及，我害怕她始終會隨著時光越飛越遠，飛出我的生活視線。多少次，在這樣的彷徨與擔憂中，哭出聲來。

許是姻緣巧合，她實習結束，正式留任下來，第一個帶的班級就是我們文科2班。這讓憂傷少年對一位年輕教師的懵懂歡喜又有了重新燃放的希望，如漆夜中即使再幽弱的火苗也能溫暖黑暗之心一般，她的意外出現，驚起了我心中的萬千狂瀾，每一朵浪花都澎湃著痴迷的少年情戀。

如此，我成了語文課上發言最積極的一個人，成了她最忠實的擁護者，原本的叛逆與瘋狂因心中羞澀與執著的愛戀而改變了方向。而她，一如既往地以溫柔如水的眼神鼓勵我，對我熱情的學習態度褒揚不已。

一個霞光綻放的午後，我坐在校園的草坪上，望著蔚藍遼闊的天，聽脆耳的鳥鳴聲，終於向上丟擲手中的硬幣，硬幣落於地，是正面，代表著向她傾訴心扉。

我買了一本新的作文本，在潔淨的格線中以“逆楓”的署名寫上那句在心中彩排過無數次的話——“我喜歡你，很久，很久了”，然後和大家一起以作業的形式上交。

可本子剛一離手的那刻，我的心便忐忑不安了，她會不會知道“逆楓”便是她的學生“陳曉輝”？如果不知道，我這表白又是為了什麼呢？

時光阡陌，在之後的課上我總是會細緻觀察她的臉，卻一直不敢對視她那亮若星辰的眸子，怕她已然窺及那個喜歡她的“逆楓”就是我。作文字發下來的時候，我在人群中翻了個遍，卻沒有找到自己的那本子。它失了蹤，像心心念唸的愛情迷了路，原本殷切的期待此刻卻化為寒冬的霜，在心上鋪開，厚厚的，透徹得冷。我突然恍然般想到，批改過我那麼多次作業的她，又怎會不清楚我的字跡？是她的不以為然，還是刻意迴避，全然當作沒有收到？

原本一直嚮往著，我的初戀能有一個繁花錦簇的春天，那裡有晨起的太陽，暖煦的風，每一朵潔白的雲，都是微笑的心。而如今，原來只是一個人的單思念，那句隱忍了那麼些年的表白，見了光，像丟進深海的石子，泛不起任何漣漪，我再也不敢提及任何歡喜。

未曾料及的是，第二日上課翻開自己的抽屜，看到了一個相框，上面夾著一張與眾不同的“相片”——她將有著我的表白話和她的回覆語的作文紙塑封了起來。“相片”上她那雋秀的字又如春日的嬌美蝴蝶，慢慢地飛進我的心窗——你們是魚，我是海，我將你們的每一份歡喜，每一次雀躍與成長都擁抱在心裡。老師感謝你的歡喜，希望你能將這個相框儲存至畢業，努力學習，然後再將它送給老師，並告訴我那時的心情。

乾涸的心再次看到雨露的希望，她沒有刻意拒絕一位少年對她暗戀的權利。

中學畢業那年，當我將曾經的相框送回給她時，斑駁的記憶如舊時光機，全然湧卻心頭。只是，此時的我已然沒有了當初對她那般萌動的迷戀，而是多了一份羞意與敬然。因為，她用生活的鑰匙將一位花季少年曾經那顆情竇初開的心鎖解開，讓我在歲月中歷練後明白，我的人生風景在更遙遠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