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悠悠玉米情散文

來源:才華庫 1.54W

歲月悠悠玉米情散文

星期天,在家正看一部電視劇,接到朋友打來的電話,是一口親切的家鄉口音,“英,你下來拿一下玉茭面,剛磨的,拿上去趕緊晾開,要不就捂了”。我知道是兒時的夥伴林立。連忙說:林立你上來吧,吃了中午飯再走。不用了,我還有事。林立說完,隨即結束通話電話。我知道林立的脾氣,連鞋也沒來得及換就趕緊往樓下跑,但早已不見林立的蹤影,只在樓門口放著二隻我熟悉的面袋。我兩手提著袋子,很吃力地提到家裡。

開啟袋子用手一摸,面還熱乎乎的,急忙找了幾個裝衣服的空紙盒,晾開玉米麵,看著玉米麵那金黃的顏色,聞著玉米麵那新鮮的特有的香味,思緒猶如斷線的風箏飄回到孩提時代。

林立和我是一條小巷裡長大的夥伴,她比我大一歲,本來,她家有兄妹四個,她排行老小,但由於他大伯家沒有小孩,就把林立剛過滿月時過繼給她大伯,她也就成了大伯家的獨生女。

林立家家境寬裕,她的生父在北京工作,養父在村裡擔任會計,養母做得一手好針線活,所以常把林立打扮得漂漂亮亮,儼然一個小公主,口袋裡時常裝的一些零食更是讓我們嘴饞。於是,我們常會吃到林立拿來的一塊方糖、一塊柿餅,一把黑棗,過年的時候還能吃到她給的麻醬粘,那甜甜的、粘粘的、脆脆的感覺,對於幼年的我真是莫大享受。我家沒有這些新鮮時令小吃,所以只能是在夏天共享根黃瓜、共吃個西紅柿,冬天吃點炒黃豆、烤紅薯,這也算是禮尚往來吧。

漸漸的,我們一起背上書包,邁進了校園,成了形影不離的朋友。早晨,我們哼著小曲,歡蹦亂跳地沐浴著農村涼爽的晨風,結伴上學,下午放學後,我們一同提著籃子,去田裡割草餵豬、喂兔子。當然她是在幫我,她家是不需要餵養這些家畜來貼補家用的……秋天到了,當看到生產隊棗樹上掛著令人垂涎欲滴的剛剛有點泛著紅圈的綠栆時,我們看看四周無人,就會迅速地撿起路旁的小石頭往棗結的繁密的枝頭擲去,接著就會下起一陣棗雨,稀里嘩啦,棗連同棗葉就一下子落到地上。我們立即跑過去撿起來在衣服上一噌就往嘴裡塞,邊吃邊往口袋裡裝,聽到有人吆喝:咳!幹什麼呢?林立很機靈,拉起我說:快跑,護林的來了。於是,我們顧不上收拾殘局,落荒而逃,躲到莊稼地裡津津有味地品嚐戰利品,不時的還能聽到護林員的罵聲:是哪個小王八蛋,看看糟蹋的,讓我逮住非把你們送到學校去……有時割草累了、渴了,林立就會鑽

到玉米地裡仔細挑選沒結玉米的玉米杆,一掰兩節,把玉米杆外頭的一層硬皮用鐮刀一下一下削開,然後用牙把皮咬扯下來,再咬一口玉米杆的'芯,在嘴裡邊嚼邊說:水真大,真甜。並順手給了我,她再削另一節。是的,那玉米杆的甜味可以和現在的甘蔗媲美,甚至略勝一籌。

我們的童年就在這快樂無憂的學習和嘻戲中悄悄逝去。上五年級,不幸降臨到了林立的頭上,她的養母在棗花開放的時節,突發心臟病死去,她的養父身體本來就不好,養母的離世對養父更是雪上加霜,整日鬱鬱寡歡,就在林立還沉浸在失母之痛時,她的養父也在同年一個秋天的黃昏撒手人間。可憐的林立,接連走了兩個親人,心靈的傷痛是一個12歲的女孩無法忍受的。而早在幾年前,林立的生母一家已全遷到了北京。當看到林立那孱弱的雙肩要獨自承擔生活的重擔,洗衣、做飯、上學……巨大的落差讓林立從快樂的天堂一下墜入黑暗的地獄……我回家對母親說:媽媽讓林立來咱家吃飯吧。母親本來就是個善良的農家婦女,林立的遭遇,母親也同樣經歷過,母親說:我早有這想法,就是咱們家生活條件沒她家好,怕林立受委屈,不過能吃口熱乎飯,總比她自己做的要好。於是我跑去對林立說:我媽讓你到我家吃飯。林立是個非常自理的女孩,她說:不用,我自己可以的,本來你們家孩子多,生活就緊張,不用麻煩了,我不準備上學了,回村勞動,我會養活自己的……我回家告訴母親,母親說那不行,才12歲的孩子怎能不上學?經母親苦口婆心地勸說,林立才同意到我家吃飯,晚上我和她到她家作伴。

我們那時,一到冬天就打二學,那真是個糧食奇缺的年代,一天只吃兩頓飯。冬天的早晨奇冷無比,六點到校,八點多放學回家吃早飯,十點再到學校上學一直到下午四點多才回家吃午飯,晚上就沒飯可吃了。試想,我們那時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從前一天下午四點多吃完飯,一直到第二天早八點多,十五六個小時,並且那時的飯菜沒有一點油水,更別說聞到肉腥了,那飢餓程度在今天是無法想象的。所以,每當放早學的鈴聲響起,我和林立就會迫不及待地往家跑。那時玉米麵、高粱面就是我們的主食,母親能把玉米麵做成各種花樣,有時給我們老早就做好了一大鍋金黃黃的新鮮的熬著紅薯的玉米麵煮疙瘩,擺一盤醃蘿蔔之類的鹹菜,或來一盤炒的辣土豆絲。菜與湯是相互提味,相互促進的,一碗下肚,身上頓時暖和了許多,第二碗再吃才顧的上細細品嚐,數數一下吃20多個煮疙瘩不成問題。有時在玉米麵里加幾顆紅棗蒸窩頭吃,為了增加甜味,母親在面裡放點糖精(當然放白糖最好,可惜白糖在當時太貴),黃橙橙甜滋滋的窩頭,再來一碗白菜、蘿蔔、粉條熬的菜湯,酸甜搭配,別有風味。也有時會給我們做玉米麵鍋貼(貼餅),再來一盤自己醃製的黃菜,我們狼吞虎嚥地吃著,母親會說,你們慢點,沒人和你們搶。時間久了,母親會給我們燒幾個發麵烙餅,再做點用玉米麵熬的稠糊糊熱燙燙的黏粥。想起那時,捧起大粗碗,哧溜哧溜吮吸著的吃相,真有種於大地同在,與莊稼同呼吸,與顆顆糧食共命運的踏實與清明。

就這樣玉米麵伴隨我們上完了七年級國中畢業。林立的個子也一下串了起來,出落成一個俊俏的少女。

林立回村勞動,我半推薦半考試上了高中。在恢復大學聯考後,我考上了師範,畢業後在縣城當了一名教師。林立在24歲時招贅了女婿,林立的丈夫勤勞能幹,是個樸實的莊稼人。包產到戶後,林立的丈夫除了幹一手漂亮的農活,還會木匠,常常利用農閒時給人打沙發、做櫃子。他們生了一兒一女,生活過得很是滋潤、開心。然而,天有不測風雲,就在林立的女兒也是12歲,兒子5歲時,林立的丈夫死於突發性腦出血。當我聽到這一噩耗,連忙回村看望。林立拉著我的手,語不成聲,只是喃喃地說,這都是命,我的命為何這麼苦呀!我不知說啥好,眼淚是最好的陪伴。而此時正是莊家成熟的季節,過完了丈夫的頭七,林立就開始在大田裡忙活了。此時的她變得異常堅毅,也許是災難早已讓她把眼淚流乾,是命運的不公讓她變的如此剛強,面對突發的變故使她能夠坦然面對。但我知道,在堅強、剛毅的外表下深埋著林立那一顆滴血的、破碎的心……

殘酷的現實,林立選擇了直視,生活的無情,更增添了她活下去的勇氣。在他丈夫去世滿三個年頭,有好心人介紹,勸她再組個家庭,都被林立婉言謝絕。她一人帶著一雙兒女,種著十幾畝大田,春播、夏耘、秋收、冬藏……年復一年……經過十幾年打拼,她把女兒培養成了幼兒師範的學生,而今畢業在村幼兒園當老師,兒子也上了技校學了一門修車手藝,在縣城開了個汽車修理店,幹起修車行當。

時間如脫韁的野馬,歲月猶奔騰的江河。時間的年輪過早碾上了林立的額頭,挺值的腰板再也不堪忍受生活的負重,滿頭銀髮如同秋日裡盛開的白菊花……

林立現已甥孫繞膝,日子過得平淡卻充實。現在我們見面的機會不是太多,好在通訊裝置暢通,時間久了,電話裡聊聊家常,說說收成,彼此道個問候。但每年農曆九月初九,我們村廟會,我必定到她家做客。每年秋天,無論地裡農活有多忙,林立都會把從田裡收穫的玉米磨成面,或把玉米碎成小顆粒,給我送來。其實,現在超市一年四季都在售玉米麵,但林立總是說:超市的哪有咱自己家的純,自己家的正,只要我能動,我年年給你送。她的話樸實的如秋天成熟的玉米棒,清脆的如干淨金黃的玉米粒。

伴隨我長大的玉米麵,吃多了,喝久了,自然就有了感情。特別是玉米粥使人變得淳樸實在,變得開朗豁達。

如今,當連續的宴請使腸胃不堪負重,當過多的油炸食品使人口舌生瘡,我更向往玉米粥。新鮮的玉米粥似乎意味著一種療養,一種閒適,一種纏綿,一種撫慰,一種溫存,它讓人體會到一種濃濃的傷感的溫情,一種冰封童年的回憶,一種厚重的母親的味道,永遠香甜,淡淡的、幽幽的、綿綿的醇香,繚繞於心際,不絕於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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