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尋梅散文

來源:才華庫 1.14W

今生你是我設下的一局棋,來世我做你宛若梅花的妻。

踏雪尋梅散文

我生於江南,亦是愛極了梅花,這愛,超過人世間的一切情愛。若問緣由,則是我信因果,不知是在哪一世的輪迴,我與梅花交換了心性,傾注了深情,從此,刻骨成永恆的牽念。想來,把我一生的情思都悉數交給梅花,是給自己尋了一個寧靜真實的歸宿。梅花說,她不會詢問我的過往,不會在乎我曾經的榮辱與得失,亦不會強求我交付真心,所以我想,我甘願陪著梅花,淡淡的相守,緩緩地老去,沒有相互的虧欠,亦無需償還光陰的代價。若我不離不棄,她便生死相隨。

人間萬千,不過浮雲過眼,是看過便忘的風景。多少人事,被歲月的風沙掩埋,無情的交付了過往,連記憶,都只剩碎片,隨風散落,消逝地了無痕跡。有時候,愛是負累,是一生都償還不完的債。曾經年少,不懂得世事的無常,亦不知曉歲月的無情,那些說好了要攜手走過萬水千山的人早已各自相安,不明下落,還有那些曾經約定過,在人間同生共死的人,最後也只是一笑作別,江湖兩忘。我們用了一生的時光許下的諾言,在最後,終只是浮雲花事一場,化作幾卷荷風,在塵世裡遊走,再也回不去最初的模樣。

後來,才那麼深刻的明白,再深情的愛,有朝一日也會走到盡頭,轉身便已是滄海桑田。我們支付了一生的時光,卻依舊守候不到想要的圓滿。曾經以為自己足夠堅強,但不曾想,一個轉身,一次背離,俗世的煙火就將我嗆得淚眼迷離,讓我再也沒有勇氣去渴求人間所謂的美好。時間,空間,這是塵世最無情的字眼,是他們,讓你我蒼老了容顏,模糊了記憶,變換了心境。亦是他們,殘忍的教會了我們成長,讓我們開始相信,沒有什麼是永恆,也沒有什麼會地老天荒。曾經在乎的,曾經忽視的,曾經相守的,曾經背離的,都成了回不去的過往,他們早已被傷的體無完膚,鮮血淋漓,再次相見,已是理所當然的做了路人。

很多時候,我都渴望一個人飄零四海,沒有牽念,沒有不捨,隻影天涯,說走便走。無需向誰告別,亦不用與誰訴說平安,縱算有朝一日迷失在無人的荒徑,亦或是醉倒在雨後的街頭,亦無怨無悔。因為我知道,在海之涯,天之角,沒有人會為我等候一生,早在我決然轉身離去的時候,那些說過要一生為我守候的人早已遺忘了承諾,不知去向。唯有那株寂寞的梅花在風中搖曳,我知曉,她會在每年冬日如約開放,在冰層中守候有朝一日也許會歸來的我。所以在行走的路途中,唯一讓我牽掛的便是這樣的一株草木,其實也不用牽念,梅花不會背叛我們曾經說過的話語,她會守著寂寞的年華,歲歲年年的等候在我必經的路口。若我倦怠了,便會划著倦舟歸來,守在老去的渡口,和梅花做一生的陪伴。選擇一株草木與我相守一生,不是我寡情,而是我早已老的沒有任何力氣去執著。多年的紅塵漂泊,在花落之前,我早已知曉,來是偶然,走是必然,人生不過萍聚,紛擾過後,便轉身歸去,互不相欠,也是各自安好,不驚不擾,沒有誰要為那一場花開做著毫無意義的停留。若是人間情愛帶來的是無盡的牽絆與期待,那麼,不如曾經不曾擁有。

我原以為,今生沒有誰會陪我走到生命的盡頭,直到遇上風雪中的那一株梅花,她說,她會在風雪中年年相守,在約定的季節裡開落,她不圖回報,卻可以伴我地久天長。我信了,我也不知為何我會相信,或許只是因為她開在冰天雪地,遠離了人間煙火吧。我與梅花相似,是一個寒涼的人,從來不相信人間的萬千風華,這一生,寧願與山水草木相伴,也不願與紅塵中的人,有太多的瓜葛。我也寧願做一個寡淡如水的人,沒有不捨,也無需執著,只與梅花相陪,讓內心平靜的激不起一絲的波瀾。

踏雪尋梅,我在尋找那株遺世的梅花。我踏雪而來,沒有曼妙的身姿,沒有身穿古典的裙衫,亦沒有斜插一支碧雲簪,更沒有踏著青蓮般的步子,我有的,只是一份淡淡的心事,以及千言萬語都訴說不盡的情思。也許,待我尋到梅花,所有的.心事,所有的情思,都是沉默無言,安然執手相待吧,那個時候,真的無需言語,一個低眉,一個回首,足矣。

我尋梅而去,沒有惆悵,沒有眷念,即便她開在山窮水盡的地方,我也會在冰天雪地裡與梅相守。我說過,要做她宛若梅花的妻,這不是承諾,卻受用一生。我是一個有始有終的人,要麼不願開始,一旦開始,便要走到結局,所以這一生,我認定了梅花,便是此生不換。無論在時光的盡頭我能否尋到,亦不管最終是否可以相守,我都願尋梅而去,尋著她的幽香,尋著她的寒涼,踏雪歸去,窮盡一生,不問對錯,不管結果。 其實,一個寒涼的人是可以不要溫暖的,就像梅花,她是冰雪裡的精靈,冷盡千山,入骨了才是永恆。我只是一個寒涼的人,也只願做一個寒涼的人,任山河變遷,春秋置換,我只記取初識的模樣,不美麗,不高貴,只簡約,寧靜。

喜歡梅花,喜歡她橫斜清瘦的枝,喜歡她玉骨無塵的朵,喜歡她素瓣掩香的蕊。“零落成泥碾做塵,只有香如故。”是她的執著,“更無花態度,全有雪精神。”是她的風骨,“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是她的飄逸。年華里,嚐遍苦樂;歲月中,清瘦冷淡;天地間,傲然獨放;紅塵裡,笑看離殤,這,就是我要的梅花。我不知,一朵花,需要怎樣的勇氣,才會放棄奼紫嫣紅的春天而選擇地凍天寒的雪夜;我亦不知,一個人,是嚐遍了怎樣的冷暖,看透了怎樣的世情,才會獨自一人,拋開繁華喧囂的萬丈紅塵獨對千山絕跡的孤雪,承受花開的歡愉和凋謝的淒涼。其實,人如梅花,只有內心足夠強大,才能獨對山河永寂,將人煙荒蕪的冰雪苦境過成悲喜無礙的永恆幽境。

梅花,她從千萬年前走來,步步生蓮,穿越了春秋戰國,走過了唐月宋風,直至抵達今生,在漫天雪飄的日子裡與我再度重逢在江南的梅園。曾經以為我最執著的是江南的風情過往,直至後來才明白,江南也只是我的過客,我最深的相依,是那株清寒的梅花。曾經說過,古剎收留天涯客,從此人間無江南。若是真有一日,我選擇出離,遺忘那些深情如許的過往,尋一處寂靜禪林,披了一身袈裟,在那身深沉的紅衣中找到了最真實的自己,我想,那個時候,天上人間,也只有那一株梅花會隨我而去,一世作陪,在寂寞的牆角里,細數斑駁的光陰,將一盞禪茶,喝到無味,將一卷經書,悟到無字。也許,在煙火迷離的紅塵,不會再有人記得,曾有一位叫做江南的女子,在這塵世裡走過一遭,或許有過,或許沒有過,走進他們的生命,更或許,這一切,都不再重要,因為人走茶亦涼,那位叫做江南的女子,只走過了短短十八載的年華,便俱淨歸塵,煙消雲散。

曾經許諾,在紅塵裡行走十八載之後,我便為自己而活,去執著的尋找那個梅花盛開的初世,不去在乎人世的許多。不去管,那南飛的大雁,是否真的可以返家,不去看,那一場落花煙雨之後是否真的還會有花開,亦不去想,那些走過的歲月,究竟有多少是真,又有多少是假。如果人生是戲,我不要做臺上的伶人,來回翻唱一場註定悲情的戲。我只願做懸崖邊的一株梅,哪怕一生與冰雪作伴,和風霜為友,哪怕轉瞬白頭,一切煙消雲散,也無悔曾經的付出。

一直都記得《紅樓夢》裡那個叫做妙玉的帶髮修行女子,她品香茗,賞紅梅,在那些春去秋來的日子裡,與梅花做了知己。今生,我只願尋一株簡約的梅花,在寒涼的天地裡,將塵世的苦樂與榮華都拋諸腦後,亦將悲歡離合,生死起落看成人間常景,尋一剪淡定從容,與梅歸去,從此,相守一生,不離不棄。

何時杖爾看南雪,我與梅花兩白頭。我相信,這個世間,一個執念,撐得百年。也許會有一日,我離開眷戀了十八年的江南,離開從未有過大雪紛飛的日子卻依舊愛的疼痛的江南梅園,離開承載了我十八年的離合悲歡的江南,只在北國南山,忘記自己的名姓,忘記曾經執手相待的人,而後購置一畝花田,載種百樹梅花。閒暇的日子,靜坐在梅花樹下,抬手撫琴,煮一盞茶,思念一個清涼如水的人。待到銀裝素裹,雪梅盛開的時候,或許我已經滄桑了容顏,老去了年華,只撐著柺杖,在南山梅園,看梅傲雪枝頭,睥睨萬物,而我,就這樣,白了頭髮,淡了心性,在風雪中,堅守一生不變的承諾。

詩人張棗說“只要想起一生中後悔的事情,梅花便落滿了南山。”如果我這一生還曾有過後悔的事情,那便是輕信了滄海桑田的諾言,平白支付了如許的韶光。人間是最無情的劇場,明明給了你棲身之所,卻讓靈魂無處安放。若有來世,我定當,早早收起凡心,與世人寡淡相處,只與梅同去,在山林空谷中,做她宛若梅花的妻,將自己一生的光陰,都交付給冰雪,從此,人世於我,再無瓜葛。

曾有人問我,來世想做什麼?我說我想做一株清瘦橫斜的梅花,落在寂靜的禪林中,看想看的風景,走想走的路途,等候一個再也不會歸來的人。

清風在我的耳畔呢喃,殘月悄悄地的爬上眉梢,冰潔的雪花染白了三千青絲,而我,就這樣,在經年的渡口裡,忘記曾經刻骨地愛過的人,原諒那些以為不可饒恕的錯。走過紅塵萬千,看遍人世冷暖,原來世事不過淨水清風,曇花一現,在燦爛擁有之後,我只願潔淨相忘,在南山的午後,在落雪的枝頭,冷眼看人世風沙,讓簡約分明的四季,就這樣穿越我一生的滄桑。

遠方的路人,如果你在塵世裡行走,打天涯而來,迷失於荒徑,請不要慌亂。折一支素梅 ,攜一剪閒逸,便不會老去所有的年華。那一株寒梅,帶著經世的執著,守候在行人必經的渡口,你可以是歸人,放下包袱,此後,清風朗月,俱淨歸塵,只與梅花相守,淡看凡塵榮辱,笑看日落煙霞,共品浮世清歡。你亦可以做個過客,揹著行囊,攜帶梅的清香,冷韻,縱算天長地遠,雪落太行,你只記取初識的模樣。此後,隻影天涯踏塵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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