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遊白雲山散文

白雲山，羊城名山也。天下白雲雖多，苟以白雲名之，莫不有詩意存焉。予自齊魯久聞其名，丁酉之冬，自惠州取道廣州返魯，乃為順道之一遊。時逢嚴寒，北國萬里飄雪。予素知嶺南溫潤，而不意其四季常綠，雖在隆冬，恰溫暖如春也。

甫入山中，沿幽徑前行，但見漫山蒼翠，花明照眼。時有暗香浮動，沁人心脾，詢之，則桂花也。然無松柏、桃李之屬，皆疇昔所未聞者。唯榕樹形容豐茂，枝幹清奇，予甚愛之。其大者胸徑十圍，茂木參天，或廕庇數畝。枝上多垂根鬚，其細者累累若長鬚，其壯者則下垂至地，復落地而生根矣。或樹又生樹，根又生根，令人稱奇。其根之破土而出者，盤桓交錯，蒼蒼若石。或破出崖壁間，不見寸土，然虯據數丈之外，予輒驚歎不已。蓋得天地生機，久久為功，造物者之偉力，有若此者。

白雲山素號“天南第一峰”，在舊城之北，蒼翠相接，延袤數十里，今已為城中之山。自始皇開闢嶺南，任囂築番禺城，廣州為嶺南名都，閱兩千餘歲矣。歷代名士遊此邦者，莫不接踵其間，山中底蘊之富，信可知也。其最高峰，曰摩星嶺，高三百八十餘米，登頂可望全城。是日天陰，雖不見白雲漂浮，然清風習習，須臾汗水皆幹，令人神怡。山不甚高，無攀登之苦；谷幽以深，藏林泉之勝。間有山溪潺潺，嗚咽道側。予甚疑之，天公何獨愛此邦之人也！

予以行旅匆匆，所至勝景，不及山中十一，雖至者亦無暇流連深味。兼以道路生疏，信馬由韁而已。自摩星嶺前行，所至者不過鄭仙岩、春明谷、蒲澗濂溪、古能仁寺數處。其刻石曰“紅塵不到”，又曰“無塵境界”，予謂此中風味，此八字足以當之矣！鄭仙者，秦時方士鄭安期也，俗雲在此登仙，駕鶴東去。以其懸壺濟世，功德在人，州民於其飛昇之日，至今有“鄭仙誕”登山祭拜之俗。昔羊城多瘟疫，宋時東坡貶謫嶺南，輒以為飲水不潔之故，倡議疏導蒲澗於城中，由是瘟疫遂歇。噫！坡公聖耶？仙耶？佛耶？才雄萬代，聳立千秋，所至政績卓著，惜宋氏終不能用。雖在患難之中，尤心存仁惠，於惠州修西新橋，復於廣州疏導山泉，莫不遺愛千古。此即所謂不朽矣，何必登仙而後永生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