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夢為馬》詩歌賞析

來源:才華庫 2.69W

《以夢為馬》(又名《祖國》)是當代漢語詩人海子創作的抒情詩,寫於1987年。在這首詩裡,海子以飽滿的激情展示了詩人、詩歌、語言和祖國之間的關係,重申了詩人和詩歌的獨特使命。以下是小編整理的《以夢為馬》詩歌賞析,希望對大家有所幫助。

《以夢為馬》詩歌賞析

《以夢為馬》賞析一

《祖國(或以夢為馬)》共有44行,整首詩一氣呵成,並未劃分詩段。為了便於分析解讀,筆者將其分成九個詩段,並大致分為三個層次。

我們先看第一和第二詩段——這是本詩的第一個層次。前兩詩段是詩人對現實的基本態度。當時的海子生活在物慾正在高漲,正在淹沒一切的時代,人文精神正逐漸淪喪,蠅營狗苟,同流合汙正逐漸成為人們的精神常態。在這種時代背景之下,“遠方”指理想,“物質”指生存。詩人走的路上,已只剩三個人:烈士在前,詩人(人民)居中,小丑殿後——一筆勾勒出1980年代中後期中國社會的基本特徵。在氣質上海子是自由不羈的,但在精神上他受到北島一代的深深影響,“祖國命題”被他列為最高命題可為例證。這首詩開篇與北島的《回答》有異曲同工之妙:切入主題,一語中的,給八十年代作了提綱挈領式哲學綜述。詩人是有偉大理想的——物質是暫時的,它並不值得我們去孜孜以求、錙銖必較,所以詩人說只做“物質的短暫情人”。在生存茫茫的黑夜中,在一個“二流歲月”,許多詩人偏離了原來的軌道,但海子不以為然,“萬人都要將火熄滅我一人獨將此火高高舉起/此火為大開花落英睛神聖的祖國”。它揹負黑暗而又高高在上,它要重拾理想氣質和自由尊嚴,要遏止精神的墮落。在實現靈魂救贖的同時,詩人亦完成了個體生命的昇華——“我藉此火得度一生的茫茫黑夜”。

第三和第四詩段是本詩的第二層次——三、四詩段是詩人對光明的無限追求和嚮往。“此火為大”,火是光明的另外一個代名詞。“我投入此火”,詩歌中詩人對光明的追求,是遙遠而又觸手可及的主題。光明這一意象其實是刻在詩人靈魂裡的,在海子的詩歌中,“光明”常常具化為太陽,太陽成為海子詩歌中光明的象徵物,成為海子詠唱的主要信仰。海子生平留下200餘首高水平的抒情詩和七部長詩,這七部長詩被其摯友駱一禾命名為《太陽·七部書》,足以見海子的作品和太陽的意象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海子對光明的信仰,絕不是年輕人的衝動,也不是為了堆砌詩歌的需要,而是出自內心深處的渴望,持久而強烈的渴望,“我的事業,就是要成為太陽的一生”。詩人一直以來都是把自己視作是太陽之子,與太陽合而為一是他的願望。在詩學觀念上,他深受尼采、海德格爾等人的影響,相信“太陽體驗”的力量,相信“光明”原始偉大的本質力量;在藝術觀念上,他又特別認同凡高、荷爾德林那種瘋狂的氣質。那是一種瘋狂,也是海子追求光明的最好寫照。

可是,對光明的強烈渴求,總是和對現實的失望相伴隨。在一個被“文化失敗感”籠罩的中國知識界,要重新使詩歌煥發活力是格外艱難的,它對詩人的想象力、創造力連同其信心和勇氣一起構成考驗。“我甘願一切從頭開始,願將牢底坐穿”,海子在以一種以身試虎的艱難企圖通過拯救語言來創造精神發展精神,嘗試“去建築祖國的語言”,讓祖國的語言和祖國的文化在困境中生還,讓祖國的詩歌“投入此火”,尋得光明之道。

第五至第九詩段是本詩的第三層次——這一層次是“詩人的偉大抱負以及對苦難命運的預感”。海子對光明近於瘋狂的追求,使海子產生了兩種截然相反的感覺——一是睥睨天下的豪氣,二是近於絕望的孤獨。海子的這種看似矛盾的精神是從生命元素和主體意志出發,對現代主義與後現代主義所體現的形式文明的清算和揚棄。“眾神創造物中只有我最易朽/帶著不可抗拒的死亡的速度/只有糧食是我的珍愛”,在現代主義者眼中,土地已經死去,代替土地的是膚淺的、永不饜足的慾望。

“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我也願自己埋葬在四周高高的山上/守望平靜的家園”,“千年後如若我再生於祖國的河岸/千年後我再次擁有中國的稻田/和周天子的雪山”,海子將中國文化的原始生命和精神活動起來,成為其詩歌的主體,而這種原始的主體力量一旦流動起來,便造就了人類文明史上最健全最高貴的文化,造就了史詩般的藝術。海子的詩自覺地承受了這一實體的命運,“他們不再自我中心、僭妄地凌越於一切之上,而是懂得永恆與短暫、使命與宿命的臨界線”。

綜上所訴,全詩共有三重意識:對現實生活悲憂和對世俗現世的排拒,即世俗意識;高蹈的理想與謙卑的情懷,即崇高意識;對詩歌虔誠的信仰和對生命聖潔的嚮往,即重生意識。這三重意識,雖然排在一起不太“和諧”,但彼此應和,相互對話,交疊遞進,也正好表明海子這首詩在情感的清純、明淨、去世俗化的背後蘊蓄羞某些複雜性、矛盾性的東西。在這些彼此糾葛的張力中,詩人海子多舛的人生命運和光明的詩歌大道在讀者面前一一鋪展開來。

《以夢為馬》賞析二

時代的黑鐵使我們麻木於現實中,因為理想中的黃金時代早已逝去,“純潔”已成為痛苦的代名詞,所以在被譽為新生黃金時代的80年代的最後一年,詩人海子選擇了臥軌祭詩。 海子要遠離物質,忠於遠方,忠於遠方的祖國——詩人賴以救濟心靈的國度,得以自我安慰的精神結界,雖自閉卻自由,儘管要與小丑走在同一道路上度過一生的茫茫黑夜;儘管易朽的“我”要被囚禁至坐穿牢底;儘管我的足,我的夢馬終將一命歸天,“我”也仍會走向終極的光明。

因為太陽是我的名,是我的命。也許“詩的屍”和“屍的詩”(詩歌的藝術實體和詩人的精神存在)會消亡——無論是因為它們進化還是退化——詩歌本身即對純潔的信仰必將以神聖的形式重生並勝利! 海子的祭詩並非僅僅因為他的絕望,對他來說,他只是換一種形式存在著,有朝一日他和他的哥哥們(海子把梵高稱作哥哥)必將一手捧著向日葵(生命)一手捧著雛菊(死亡)在萬人的刀口下走過。日本小說家村上春樹說過:“死亡並非生存之對立面,而應作為生存的一部分永生。”薩特也說過:“我把死亡等同於榮耀,並將之視為我的歸宿。” 逝者已逝,我們本不該多作無禮的雜議,我們真正應該做的是反省自身,重新審視詩歌的價值與使命。

生者未亡,也不能亡,只有活著才能和時代生活中的種種黑暗、無聊、愚蠢、邪惡真正較量一番。 海子說:“我的詩歌理想是在中國成就一種偉大的集體的詩。我不想成為一名史詩詩人,我只想融合和中國的行動成就一種民族和人類的結合,詩和真理合一的大詩。” 某日,在詩的春天,如預言中所說,十個海子同時涅槃。

以夢為馬原文

我要做遠方的忠誠的兒子

和物質的短暫情人

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

我不得不和烈士和小丑走在同一道路上

萬人都要將火熄滅 我一人獨將此火高高舉起

此火為大 開花落英於神聖的祖國

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

我藉此火得度一生的茫茫黑夜

此火為大 祖國的語言和亂石投築的梁山城寨

以夢為土的敦煌——那七月也會寒冷的骨骼

如雪白的柴和堅硬的條條白雪 橫放在眾神之山

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

我投入此火 這三者是囚禁我的燈盞 吐出光輝

萬人都要從我刀口走過 去建築祖國的語言

我甘願一切從頭開始

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

我也願將牢底坐穿

眾神創造物中只有我最易朽 帶著不可抗拒的 死亡的速度

只有糧食是我珍愛

我將她緊緊抱住 抱住她 在故鄉生兒育女

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

我也願將自己埋葬在四周高高的山上 守望平靜家園

面對大河我無限慚愧

我年華虛度 空有一身疲倦

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

歲月易逝 一滴不剩 水滴中有一匹馬兒 一命歸天

千年後如若我再生於祖國的河岸

千年後我再次擁有中國的稻田 和周天子的雪山

天馬踢踏

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

我選擇永恆的事業

我的事業 就是要成為太陽的一生

他從古至今——“日”——他無比輝煌無比光明

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

最後我被黃昏的眾神抬入不朽的太陽

太陽是我的名字

太陽是我的一生

太陽的山頂埋葬 詩歌的屍體——千年王國和我

騎著五千年鳳凰和名字叫"馬"的龍——我必將失敗

但詩歌本身以太陽必將勝利

創作背景

這首抒情詩《以夢為馬》寫於1987年。這時,正是海子“衝擊極限”寫作大詩《太陽·七部書》的中期。詩人創作這首詩來表達其充滿了一種英雄主義的色彩,摒棄物質、渴望精神世界的遨遊的詩歌理想。

鑑賞

該詩內含有三個層面。

第一層面(前二節)寫詩人的基本立場。詩人是追求遠大巨集偉目標的,“我要做遠方的忠誠的兒子”;在他的一生中,由於堅執高尚的信念,使得具體的日常生活貧瘠無告,但他並不以此為意“物質是短暫的,它並不值得我們去孜孜以求、錙銖必較”。所以詩人說只做“物質的短暫情人”。詩人的榜樣就是人類詩歌偉大共時體上隆起的那些驕子,那些懷有精神烏托邦衝動的詩歌大師們。“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海子不怕生活在壓抑、誤解的此世界。在生存茫茫的黑夜中,在一個“二流歲月”裡,信仰、純潔、勇敢、愛心這些燭照過人類的精神之火都次第熄滅了。許多詩人以此為藉口,轉而去寫虛無、荒誕的詩歌,有許多詩竟成為為虛無荒誕做辯護的東西。但海子不以為然,“萬人都要將火熄滅,我一人獨將此火高高舉起,此火為大開花落英於神聖的祖國”。這裡,有對詩歌精神的重新認識,詩進行了一次偉大的提升和救贖,它揹負地獄而又高高在上,它要保持理想氣質和自由尊嚴,要抵制精神的下滑。在實現靈魂救贖的同時,詩人亦完成了個體生命的昇華:“我藉此火得度一生的茫茫黑夜”。

第二層面(三、四節)是寫詩人對語言的認識。詩人是對作為“存在之家的語言”(海德格爾語)深度沉思的人。詩人意識到人類本質特徵之一的語言受遮蔽的境遇,澄明及提升的可能,以及通過拯救語言來創造精神發展精神的現實依據,因此,對語言的理解關涉到對生存和生命的理解。在這裡,海子寫出了他對祖國文化深深的眷戀和自覺的歸屬感,“祖國的語言和亂石投築的梁山城寨/以夢為土的敦煌”。這裡的語言除本義外。還擴充套件到種族的文化氛圍這一更遼闊的“語境”。這些是詩人精神中代代承傳的“語言譜系”,海子要光大它們,“投人此火”,“甘願一切從頭開始”,“去建築祖國的語言”。但在一個被“文化失敗感”籠罩的中國知識界,要重新啟用昔日的傳統是格外艱難的,它不僅對詩人的理解力、創造力構成考驗,對其信心和意志亦構成考驗。它是一種主動尋求的困境,並企圖在困境中生還。因此,海子寫道“這三者是囚禁我的燈盞吐出光輝”……/我也願將牢底坐穿”。

第三層面(五—九節)是寫詩人的偉大抱負以及對苦難命運的預感。在這裡,詩人強調了自己是大地之子,面對夢縈魂牽的祖國泥土,他深深地彎下了腰。人是最易朽的,“帶著不可抗拒的死亡的速度”,但大地永存,會哺育生生不息的生命。詩人不再慨嘆生命的消逝,他欣慰地想,死後會歸於溫暖的地母,“將自己埋葬在四周高高的山上/守望平靜的家園”。但欣慰中亦存不安,這“不安”就是詩人感到自己的詩篇難以完成“此火為大”的巨集願,愧對故國山河和偉大的勞動者,“面對大河我無限慚愧/我年華虛度空有一身疲倦”。這種慚愧之情是高潔的、謙樸的,是一切偉大詩人共同體驗到的。他們不再自我中心、僭妄地凌越於一切之上,而是懂得永恆與短暫、使命與宿命的臨界線。接下來,詩歌就在這種“不安”中繼續展開。“我年華虛度”,沒有寫出其載力與抱負相稱的詩篇,“面對大河我無限慚愧”。但人死了,抱負不會消失。於是,詩人假想了自己的“再生”。這“再生”,不是緣於留戀塵世的生命,而僅是為了續寫生前未完成的巨集大詩篇。“千年後如若我再生於祖國的河岸”,“我選擇永恆的事業”。這“永恆的事業”,還是寫作“民族和人類結合,詩歌和真理合一的大詩!”這首大詩就海子而言,就是《太陽》。而在1987年他已進人創作的高峰狀態。在此後的兩年中,他繼續精進著。《以夢為馬》有如一首讖語詩或墓誌銘,他悲劇性地預言了自己的命運。海子過世了,留下了這部不完整的《太陽·七部書》、從某種意義上說,這部大詩還是“完成”了,詩人是以生命作為最後的啟示錄完成的。因此,讖語又體現出其輝煌的一面:“太陽是我的名字/太陽是我的一生/太陽的山頂埋葬詩歌的屍體——千年王國和我/騎著五千年鳳凰和名字叫‘馬’的龍”,詩人的精神氛圍彌散開去,召喚和激發了活著的中國詩人們。生命易逝,“我必將失敗”,——“但詩歌本身以太陽必將勝利!”

作者簡介

海子,當代漢語詩人,原名查海生,安徽省懷寧縣高河鎮查灣村人。1979年考入北京大學法律系,1982年大學期間開始詩歌創作,1983年畢業後分配至中國政法大學哲學教研室工作。已出版作品有《土地》《海子、駱一禾作品集》《海子的詩》《海子詩全編》等。海子在其短暫的生命裡,以燃燒的速度寫下了大量的優秀詩篇,最後以其死亡,鑄就了當代詩人的神話和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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