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雲的腳詩歌

來源:才華庫 3.08W

雨是雲的腳

雨是雲的腳詩歌

濺起幾闋宋詞

讓我嗅出憂怨的味道

引我到戴望舒的門前

問問在青磚瓦房的巷口

是否也能逢著丁香一樣的姑娘

雲是多腳的動物

浩浩蕩蕩

或是躡手躡腳

踢著窗戶的玻璃

試圖進來

與我 一個大口大口吸菸的男子

談談情緒問題

2007年8月11日晨於拾味舍

結婚十年

十年,我們疲憊著並快樂地蝸居

並不短的日子,我們有足夠的時間把日本帝國主義趕出去

我們有足夠的戰鬥力,把蔣家王朝滅了再滅

就算爬山涉水的長征,也來來回回地跑上了好幾趟

我們感謝自己的意志,一段堅韌的愛情就這樣進行到底

我們感謝時光,足以將愛情調味成親情

我們沒有波瀾壯闊的革命生涯

今年騰籠到安居房,卻沒換鳥已是驚天動地的大事

讓我們的肺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普通人的幸福生活

我在一丈之內做一個低調的男人

你在八十平方米的屋內做一個圍裙媽媽

堅決團結在以女兒為核心的柴米油鹽周圍

三點決定了我們這個不會塌腳的平面

女兒諾亞,沒有憂愁的天線寶寶

九八大洪水來襲之際,笑嘻嘻地落地

早就具備處亂不驚的天資

即使夫婦之間一點不悅的縫隙

她毫不猶豫地擠入,太平無事地 靜靜鼾睡

2007年10月16日下午於南昌

看 娘

禮拜天的時候,拎著颱風過後的第一個好天氣

橫穿五盞綠燈去看孃的寂寞。

看娘喋喋不休的嘮叨,像口齒伶俐地背臺詞

無序無節奏感地從一隻耳朵擠入,

從另一隻耳朵瘋狂地竄出。

看娘吵吵囔囔地要和老頭子離婚,

六十多歲的人啦,生活了一輩子

兒子都快四十,還離什麼婚。

去看娘撫摸我一百天照的光屁股相片,

喜盈盈地談起我的童年趣事。

去看娘抽我送給她的好煙,

喝我送給她的好酒。

去看孃的一把鼻涕一把淚,

去看娘一天天地枯老,

去看娘談死亡的可怕,

見不到兒子望不見世事。

我的娘,佩戴過毛主席像章上過山下過鄉的娘

紡過紗演過滿堂喝彩的舞臺劇的娘

拍過電視獲過大獎的娘

現在長著老年斑,躺在農民公寓裡不停地抽菸,

不停地絮叨,盯著窗外進門的'那條路

我的兒,該來看我了。

2007年9月2日探母歸來

十一月三日:溫州火車站

十一月三日上午七點四十五分,在溫州火車站

西出站口。我接到了女兒:一個笑得像花樣的國小

還有妻子:拎著大包小包的少婦

完成了快樂的家半個月以來最幸福的會師

把思念和星期六的陽光一起接進了旅社

十幾年前,南方某個下著秋雨的站臺

我接過一個出發了卻永遠沒進站的愛情

呼嘯的青春。被打溼的山盟海誓在詩歌裡呻吟

大齡的婚姻緊急迫降,男人的雄心和浪漫

在長長短短,裡裡外外的日子中終於簡約成慈愛

一個老百姓的妻子和女兒在溫州

拎著地道的家鄉土特產

探視稱為丈夫兼老爸的親人。

2007年11月4日晚於溫州

思 親

月兒皎皎

讓所有的鬼在這個清朗的夜裡尋親

讓老故事和草紙在老宅門口焚燒

飛揚成幽長的思念捎給至愛的亡靈

一個邊境小城

我的外婆把最後一滴眼淚嚥下

肉體與她的富貴和苦難作別

舅舅摟著她凝重的骨灰盒

裡面轉動著外婆焦灼的魂

風塵僕僕兩個晝夜趕回了家鄉

我們在凍僵的土地上掘穴

安葬吟唱的咿咿呀呀的採茶小戲

安葬拂動著如雲如夢的水袖和倚欄望月的美麗

安葬行乞的忍痛和她五十歲以後的嘮叨

二00一年的冬天刮在臉上

竟會是這樣刺骨,冷得讓我們揪心

2007年8月27日鬼節

咱爸,咱媽

咱爸是孤兒,咱媽是孤女

在他們十五歲的時候

一個演許仙,一個演白娘子

泛黃的黑白劇照裡

他們是一對離散的夫妻

自從做了咱們的爸媽後

公不離婆,秤不離砣

爭爭吵吵一輩子

吵聲中,我們沿著咱爸咱媽的胳膊

往上攀援,超越

而我們的孩子又沿著我們的胳膊

伸展

望望胳膊內呵護的妻女

想想咱爸咱媽鬆弛的胳膊

挽著的只有回憶

淚水就是這樣往下流

距離從剪斷的臍帶開始

吮奶的無距離

一瓢一勺的短距離

眼皮底下的近距離

和書信的長距離

如今 偶爾的電話

望穿的天涯

彎腰駝背的路燈

路在哪裡 燈就在哪裡

一刻也捨不得離開

哪怕是蚊蚋纏身

也要在黑黑的夜裡

為他們的兒女照明

就是那年

為遠方兒子的就學

咱爸咱媽像兒子小時候一樣

攢下重重的每分錢

就是那年

咱爸咱媽以吃齋的方式

掩飾家中的貧寒和禱告兒子的未來

咱爸,咱媽

就是一雙筷子

將幸福和快樂

都夾入我們碗裡

留給自己的

全在鬆弛的胳膊內

他們說

能回憶就是美麗

若干年以後

誰也不會記得咱爸咱媽

我很想提醒我的後代們

他們的祖先

有一個叫許仙

有一個叫白娘子

廝守了一輩子

2007年7月3日夜於拾味舍

8月15日修改

收割秋天

我們的鐮刀是爺爺們鍛造的

我們的鐮刀在爺爺們磨了一輩子的石頭上

又被磨得鋥亮

我們的鐮刀在爺爺們收割稻子的地方

又在收割秋天

山很寧靜

太陽也寧靜

就像田頭爺爺們的墳

看著我們揮汗如雨

看著我們收割秋天

土裡也有爺爺們的汗

土裡也有祖宗們的血

我們在這裡生長

也在這裡死亡

我們對著土地

唱著悲歌

我們對著土地

喊著希望

今天

我們在土地上收割秋天

收回爺爺們的汗

收回祖宗們的血

我們的女人在地頭上拎著飯

我們的孩子在地頭上提著水

深情地看著我們的土地

長著稻穗

2007年6月9日黃昏於拾味舍

老酒

久未謀面的鄉親結伴來看我

在門口上上下下拍著還殘留土渣的衣衫

拘謹地擠在沙發邊

走時留下一桶老酒,我撂在廚房的牆角

這桶老酒在我的記憶之外孤獨地捱了幾個月

一天, 我不小心把它打翻

打翻了一桶拎了五十里路才拎到我家的酒

打翻了一桶在地裡深藏了七八年的老酒

飄散出縷縷奇異的香意佔領鼻子佔領耳朵

佔領眼睛佔領山水音響佔領高檔裝修

我嗅到野菜拌鍋巴粥的香味

嗅到鄰家村嫂們在溪邊杵衣的聲音

嗅到馱著我跑瘋了的水牛的速度

我阻止妻子噴灑法國香水

讓幾乎忘卻的酒香在屋裡多呆一會兒

飯間,我給家人一人倒了杯殘剩的老酒

品品濃濃的鄉情吧

衣冠楚楚的陽光春天大酒店裡沒有

人聲鼎沸的太平洋百貨也沒有

這是從我們家鄉地裡刨出來的

老酒。

2007年8月21日夜於拾味舍

敕勒川:暮秋的草原

牛和羊

埋頭咀嚼我們的風景

嚼痛一夥空降的鳥

在暮秋

烏黑的尖叫

馬蹄得得

從匈奴人的大帳裡來

顛簸一隊南方人的骨骼

顛簸從丹田發力的草原牧歌

向著秋天散動乳酪香的深處

進發。

我們在風中感染草原的體溫

晾成

絲絲涼涼的 一個叫王嬙的女生

一鞭一鞭抽亮的

圓月。

2007年10月16日早晨於南昌

羊肉館

羊們,替我們去嚼那些青草

哪怕是啃光一個春天

我們就在冬的入口處 等你們進欄

羊皮做襖,羊毛做衫,羊骨頭熬一鍋

滾燙的湯。

雖然我們沒有狼牙,可也是群食動物

感謝羊把它的善良暖了我的胃

填飽長長的冬天

感謝羊毛柔軟了喜氣的大年

還有一鍋湯,滋補我多事的嘴巴

怪就怪那些北方人吧,

讓整個中國都學著他們在火鍋裡,在烤爐上

像羊啃草一樣 吃羊。

狗肉鋪

據說,狗肉冬天帶暖夏天帶涼

把一隻看家犬的忠誠

把它風雨中護主的叫喊和奔跑

被我們用幹辣椒紅燒了一大盆

填了深不見底的胃口

我們分泌和眼淚一樣鹹的汗

彷彿望見籠中哭泣的狗眼

原諒南昌饞嘴的夏天和冬天吧

來生我們就做一根吐出的骨頭

喂狗。

2001年冬於拾味舍

2007年8月23日夜修改

革面

為洗去自蔑的心,我們革面

為向美麗投誠,我們在臉上踐行實用主義的藝術

一個女人的生動

借幾把小李飛出的冷冷的刀就躍然臉上

躍然在燈紅酒綠的街道,躍然在男人吐著信子的眼神

無需選擇春天,我們就種下了讓天下男人都相思的美麗

列車要提速,房子要裝修,臉也要改革

必須承認:臉是社會進步的一部分,對於女人約等於全部

就像疲憊的男人面對一張溫暖的床,

就像一個樁拴住野性的馬

讓懷春的選項誇張,讓閨怨的主題刪除

在一張薄薄的臉上,我們治理並不髒的五官,

篡改造物主的設計

足以證明人定勝天是千真萬確的真理

天哪,當一把嗜血的刀改良成唯美的詩人,殺氣修煉成柔情

這幾乎是一場讓人陶醉又不可思議的革命

不怕做不了,就怕想不到

讓一百個林青霞同時出現吧

讓一千個夢露把肯尼迪迷倒

在這個世界上不需要面具

只需要一把刀。

2007年10月12日午於南昌

棄軌

響噹噹的鐵軌

如今,只不過是一群廢鐵

我們光輝的歲月

悄然無息地掩埋在荊草根下

轟鳴的速度被露水打溼

一身冰涼已撐不起故鄉的方向

感謝鳥蟲叫喚中的跳躍

雖遠不及火車的寬喉和體重

總算可以在大把大把的寂寞裡有一點點

微弱的想象

理想在別的軌道上飛奔

回憶一天天被鏽蝕

我們像被火車丟在一旁的幾根骨頭

荒涼的風中 等待野狗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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