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愛《詩經》

流傳了兩千多年的《詩經》裡有不少很美麗的愛情詩，這些詩最初大多源自民間的歌謠，帶有許多民間的成份。詩或自由、大膽、奔放，感情熾烈，或細膩、委婉，朦朧、含蓄、不飾鉛華，比唐詩宋詞里老夫子們豔穠的愛情句子好多了，我不知舊時搖頭晃腦的書生們讀到它們時做何感想，反正我是一吟詠起它們就要浮想聯翩的。

先看這一首：“靜女其姝，俟我於城隅，愛而不見，搔首踟躅……”小夥子和一個美麗可愛的女孩兒在城角約會，小夥子來了，卻見不到女孩兒，悵然若失的他只好搔著後腦勺在城牆下左右尋找。原來女孩兒早來了，正躲在一邊望著傻不楞登的小夥子笑呢。“自牧歸荑，洵美且異。非汝之為美，美人之貽。”和女孩兒從野外回來，小夥兒手裡多了一束白茅花，這束白茅花白而輕盈，是如此的美麗又與眾不同，小夥子怎麼也捨不得丟掉它。正當白茅為受到小夥子寵愛而洋洋得意時，小夥子卻對著它說話了：白茅呀，你也不要自做多情，我這般對你迷戀並不是因為你有多美，實在是因為你是我心中思念的美人所贈呀。這首詩出自《邶風·靜女》，描寫了一個小夥兒的痴情。 再來看這一首，一個女孩兒警告一個狂妄的男孩子說，你如果愛我，我會不顧一切的和你在一起；你如果不愛我，我才不會死纏著你呢，這天下劉德華郭富城豈不多的是！“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豈無他人，狂童之狂也且！……”（《鄭風·褰裳》）這樣潑辣的告白居然出現在兩千多年前，真讓人為我們的先人感到驕傲。

一對同居的戀人起了磨擦，相互慪氣不說話。女的唱道：那個大壞蛋呀，他不與我說話，就是因為他，使我飯吃不下；那個大壞蛋呀，他不與我說話，就是因為他，使我睡也睡不下。“彼狡童兮，不與我言兮，維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彼狡童兮，不與我食兮，維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鄭風·狡童》）

《詩經》裡也有很美的求愛詩，如開篇那首有名的《關睢》：“關關睢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夢寐思服，優哉遊哉，輾轉反側；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這首詩先開宗明義的提出“誰個少男不善鍾情，哪個少女不善懷春”，為自己動了塵世之心辯解，然後寫自己遇到了一個令自己怦然心動的“窈窕淑女”，再寫自己對這女孩是怎樣瘋狂的'思念，最後寫自己如何採取行動，這行動就是“鐘鼓悅之”“琴瑟友之”，你可別小看這一招，後代司馬相如君勾引卓文君女士就是成功地採用了這一招式然後大獲全勝的。

還有一首很美的相思詞：“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用當代的詩來理解就是：思念是一堵推不開的牆，思念是一張撕不破的網，思念是我心的起伏，思念是看不見的傷，我日夜思念的人兒呀，我懷著女孩的衿持不能常去找你，難道你就不能來找我嗎？“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當女孩兒懷著濃濃的相思之苦，一個人鬱郁地走出城外散心時，卻在城門口看到，自己思念的人兒正無牽無掛若無其事的和人在城門上的高臺玩得遇快。女孩兒百感交集，為男孩兒的無情無義，也為自己對男孩兒的思念之苦。這首詩出自《鄭風·子衿》，後來曹孟德作詩“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就引用了這首詩中的名句。

另一首表達單相思的朦朧詩也很有名：“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然水中央……”（《秦風·蒹葭》）詩似是表達追尋不到之愛，也或是表達對事業的追求未獲，前途渺茫。這些年有不少人學寫朦朧詩，有些人寫得不錯，但有些人朦朧起來卻言辭東拉西扯、表意混亂，讓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詩可以有主題的朦朧多義，但決不能出現主題的模糊混亂。《蒹葭》一詩作為朦朧詩的開山鼻祖，值得後來人認真研究、學習。

還有很悽美的寫分手的詩，比如《邶風》裡的《燕燕》一詩。詩的作者和一女孩子本是一對青梅竹馬的情侶，但迫於環境，不能結婚。當女孩子出嫁旁人時，他去送她，看到雙雙燕子在空中徘徊，而自己卻不能和心愛的人在一起，不由百感交集。“燕燕于飛，差池其羽，之子于歸，遠送於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還有“執子之手，與之偕老”等等，限於篇幅，有許多好詩就不能一一列舉了和大家共饗了。我看詩經，至目前也基本上只看一些情詩。以前我老鬧不明白一本正經的儒家學究怎麼會把《詩三百》列為儒家經典之首，現在算是有些明白了，原來詩裡面有這麼多美麗的情詩在呀，這就是老夫子們勸學時所說的“書中自有顏如玉”吧，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