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語文教材文言文註釋問題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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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學語文課本中的文言文,很多是經過時間考驗的傳統篇目,註釋曾經過千錘百煉;就是一些新選入的課文,編者在註釋時也儘量吸收了學術界新的科研成果,頗費了一番苦心。因此,就總體而言,課本的註釋做到了準確、簡明、穩妥,科學性和通俗性結合得很好,對教學作出了可貴的貢獻。出於有些是校對上的原因,新編中學文言文課本的註釋有著少許疏漏和失誤,是需要加以補正的;還有一些原注並無大的錯訛,但似乎未能盡善盡美,是可以進行補充的。總之,指出不足之處,就一些疑難問題展開討論,以期課本日趨完善,是廣大語文工作者共同的義務。正是本著這一想法,筆者曾撰《對新編中學文言文課文若干註釋的商榷》的系列論文,分別發表在《貴陽師專學報》、《北京師大學報》、《浙江師大學報》、《山東師大學報》、《雲南師大學報》、《河北師院學報》、《古漢語研究》等刊物上,其中有的註釋已在新版課本中得以更正。這裡積多年教學所得,再對中學單冊文言文課本的若干註釋提出自己的看法,供編者和同仁參考。

高中語文教材文言文註釋問題研究

一、如其克諧,天下可定也。(新編高一冊《赤壁之戰》)

其中“如其”,課本未註釋。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的《教學參考書·高中第一冊》譯為“如果這件事能圓滿成功,天下就可以安定下來了。”劉兄聲等《古詩文譯註》(中國農業機械出版社)也是這樣翻譯的。顯然,其譯文都將“如其”看成“如”加上“其”。如,如果;其,這件事。實際上,“如其”乃同義並列,表示假設條件,義即“假若、假使、如果”等。吉林文史出版社出版的《資治通鑑·戰爭卷》譯為“如果能夠成功,就可以平定天下。”改革出版社新近出版的《文白對照全譯<資治通鑑>》上冊譯為:“如果能達到目的,就能平定天下。”江夏、肖毅等編著、華中理工大學出版社出版的《高中文言文評點譯釋》第32頁譯為:“如果能夠成功,天下的形勢就可以確定了。”以上三家所譯極是,課本當從。

二、子言未發,而哀樂具乎其前,使人之性情不能自主,蓋進乎技矣。(新編高三冊《柳敬亭傳》)

其中“進乎技矣”,課本注為:“到了精妙的程度”。此注值得商榷。

“進乎技矣”一句,在中學課本共出現兩次。《庖丁解牛》中“臣之所好者,道也,進乎技矣”一句,其中“道”與“技”而言,“技”指普通的技術;“道”指事物本身所具有的客觀規律,當然比只掌握一般的技術更進了一步,所以說“進乎技矣”。庖丁解牛經歷了從目有全牛到目無全牛、“以神遇而不以目視”、最後爐火純青的三個境界,雄辯地說明了這個道理。同理,柳敬亭說書之臻於精妙,也經歷了“凝神定氣,簡練揣摩”、掌握規律、不斷提高的過程。最初只是引人發笑尚未使人感動;進而“使人慷慨涕泣”,激發人的意志,不禁感慨流淚。最後“言未發而哀樂具乎其前,使人性情不能自主”,創造氣氛,使聽眾進入規定情境,左右其思想感情,具有強烈的藝術感染力,說書技藝完全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這正是他聽從名師莫後光的教悔“句性情,習方俗”,反覆揣摩,掌握了塑造人物形象、突出性格特點、表現思想感情的說書表演藝術的客觀規律的必然結果,自然比一般的說書技藝更進了一步,所以贏得了莫生對他的熱情讚揚和高度評價:“進乎技矣”。這和庖丁解牛“以神遇而不以目視”、達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異曲同工。

從詞義上看,“進乎技”即“進於技”,意思是比技術進了一步。劉淇《助字辨略》:“乎猶於也。”裴學海《古書虛字集釋》(中華書局1982年版上冊277頁)注云:“乎,於也。”揚樹達《詞詮》(中華書局1982年版120頁)亦云:“乎,介詞,與‘於’同。”王引之《經傳釋詞》(嶽麓書社1985年版93頁)注云:“‘乎’為‘於’之借。乎,於也。”《常用文言虛詞詞典》(陝西師範大學編寫,陝西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75頁)注云:“乎,介紹同人或事物的性狀作比較的物件。可譯為‘比’等。”王力先生主編的《古代漢語》(中華書局1978年版上冊第二分冊357頁)注云:“進乎技,比技術進了一步,乎,於。”此說甚是,課本當從。

三、一畝之稼,則糞溉者先芽。(新編高三冊《夢溪筆談二則》)

其中“糞溉”,課本註釋為:“用糞澆灌”。將“糞”釋為名詞作狀語,其實不妥。因“糞溉”在此不是偏正關係,而是並列關係,即“施肥灌溉”。

“糞”本義為糞便,引申為“施肥”的意思。新《辭海》“糞”字條下有“施肥”的義項。《禮記·月令》:“可以糞田疇”;揚伯峻《孟子譯註卷五·滕文公章句上》:“凶年糞其而不足”,其中“糞”均作“施肥”講。再說“溉”字,《說文解字》:“溉,灌注也,從水既聲。”《辭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80年版縮印本1934頁)注云:“灌,澆水。”如《史記》有“西門豹引漳水溉鄴”。《樂府詩選·鄭伯渠》有“且溉且糞,長我禾黍”。餘冠英先生釋“溉”為“用水灌田”,釋“糞”為“用淤泥肥田”,都作動詞用。《古漢語常用字字典》(商務印書館1980年版70頁)注云:“糞,施肥。沈括《夢溪筆談》卷二十六:‘一畝之稼,則糞溉者先芽’。(同一畝地裡的莊稼,施肥灌溉的先發芽。)”《高中文言文評點譯釋》(江夏、肖毅等編,華中理工大學出版社1987年版84頁)注為:“糞溉,施肥澆水。”再說,據農業生產經驗和人們的常識,種植者就不能光對沒有發芽的種子用糞澆灌,而要適當地施肥澆水(灌溉);一旦種子發芽,更不能光用糞澆灌而不澆水,按農民說法,那樣做會把嫩苗(新芽)“燒死”的。據此可見,這裡的“糞溉”不能釋為“用糞澆灌,而應釋為“施肥澆水”。這樣的理解,始為合理。

四、古人以儉為美德,今人乃以儉相詬病,嘻,異哉!(新編高三冊《訓儉示康》)

其中“詬病”,課本註釋為:“譏議,認為是缺點。”此注可商。

依此註釋,課本似乎把“詬”釋為“譏議”,把“病”釋為“認為是缺點”,因為“病”有毛病、缺點之意,用作動詞,就是“認為是缺點”了。其實,這種看法不妥。詬、病在此是同義並列,即“恥辱”的意思。“詬”訓“恥辱”,乃其常訓。《玉篇》:“詬,恥辱也。”《左傳·定公八年》:“公以晉詬語之。”杜預注:“詬,恥也。”“病”字古代亦有恥辱義,如《儀禮·士冠禮》:“賓對曰:‘某不敏,恐不能共事,以病吾子,敢辭”。鄭玄注:“病猶辱也”。“詬”、“病”古書常常連用,如《禮記·儒行》:“今眾人之命儒也妄常,以儒相詬病。”鄭玄注:“詬病,猶恥辱也。”又《詩經·小雅·斯干》鄭箋:“言時人骨肉,用是相愛好,無相詬病也。”《文選·幹寶〈晉紀·總論〉》:“若夫文王日昃不暇食,仲山甫夙夜匪懈者,蓋共嗤點以為灰塵,而相詬病矣。”可見“詬病”亦“恥辱”之意。“恥辱”作動詞,義同羞辱、侮辱。課文中“今人乃以儉相詬病”,意思是“現在的人卻因為節儉而互相羞辱”。這樣理解,既言之有據,又文意暢達。

五、其父雖善遊,其子豈遽善遊哉?(新編高三冊《察今》)

其中“豈遽”,課本註釋為:“難道就……。遽,就”。目前通行的古文選本均作如是解,如中華書局出版的《呂氏春秋選注》、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的《古代散文選》,北京出版社出版的《中國曆代散文選》、教育科學出版社出版的《中國古代文學讀本》。其中“遽”字,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先秦諸子散文選譯》,中國青年出版社出版的《歷代寓言選》、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中國古代寓言選》等書釋為“迅速”、“馬上”、“一下子”等,全句譯為“他的兒子難道也馬上會游泳的嗎?”

“遽”用作常義,容易理解,釋為“就”,也是言有所本的。如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的《古代散文選·上》在《察今》的註釋中就特地指出:“‘遽’訓為‘就’,據清人劉淇說。”其實,劉淇在《助字辨略》(中華書局版卷四194頁)中只是對‘遽’的單字訓為“就”,“豈遽”是否“豈”與“遽”兩上單字義項的相加?這是問題的關鍵,是需要認真辨析的。

王引之《經傳釋詞》(嶽麓書社1985年4月版116頁)有“詎、距、鉅、巨、渠、遽”條,王氏指出:“《唐韻》曰:‘詎,豈也。’字或作‘距’,或作‘鉅’,或作‘巨’,或作‘渠’,或作‘遽’。”王氏又云:“‘詎’與‘豈’同義,故或以‘豈詎’連文。”據此,可見“豈遽”是兩個副詞性的同義並列結構,“遽”同“詎”,因此“豈遽”的用法與“豈”相當,表反問語氣,相當於“難道”。據王念孫考證,“遽”亦是“何”的意思,“連言何遽者,古人自有復語耳。遽字或作詎、距、鉅、巨、又作渠,……或言何遽,或言奚遽,或言豈遽,或言庸遽,或言寧渠,其義一也。”(見《讀書雜誌·漢書九》“何遽不若漢”條,又《讀書雜誌·荀子六》“豈鉅知”條)王氏所言極是。對此,著名語言學家杭州大學中文系教授郭在貽先生在其《訓詁學》(湖南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32頁)中作了專門闡釋,茲不贅述。准此,“其父雖善遊,其子豈遽善遊哉”一句當譯為:“他父親雖然善於游泳,他兒子難道也善於游泳嗎?”《呂氏春秋·具備》:“先有其備,豈遽必哉?”意思是“(宓子賤)先有所準備,難道一定能實行嗎?”有少數注家就採用了王氏的說法,對“豈遽”一詞作了準確的解釋,如郭錫良等編、王力等校訂的《古代漢語》(北京出版社1982年版中冊651頁)在《察今》中注云:“遽,通‘詎’,表反問的語氣副詞,義同‘豈’。‘豈遽’是個同義複合詞,同‘豈詎’或‘庸詎’,難道的意思。”此說甚是,課本當從而改之。

六、得選兵八萬人,進兵擊秦軍,秦軍解去,遂救邯鄲,存趙。(新編高三冊《信陵君竊符救趙》)

其中“解”字,課本註釋為:“解去,解圍而去。”此注不妥。單獨一個“解”字古無“解圍”義,此“解”當訓為“撤退(軍隊)。”“解”字有“撤退(軍隊)”之意,陳霞村先生《〈史記選〉註釋質疑》(載《山西大學學報》1988年第4期)多有論述,今再補一例,以資佐證。《史記·蘇秦列傳》:“齊地方二千餘里,帶甲數十萬,粟如丘山。三軍之良,五家之兵,進如鋒矢,戰如雷霆,解如風雨。“進、戰、解分別是軍事行動的三個不同情形,解”與“進”、“戰”對舉,則為“撤退”之義無疑。

另,其中“選兵”未加註釋,目前通行的古文選本的註釋又令人無所適從。程希嵐、吳福熙主編的《古代漢語》注云:“選兵,挑選精兵”,《史記選》(人民文學出版社1979年版100頁。)注云:“選兵,選拔出來的士兵。”北京大學中國文學史教研室選注、中華書局出版的《兩漢文學史參考資料》注云:“選兵,經過挑選的精兵。”中國人民大學語言文學系選注、中國青年出版社1979年出版的《歷代文選·上冊》193頁注云:“選兵,挑選出的精兵。”江夏、肖毅等編、華中理工大學出版社1987年出版的《高中文言文評點譯釋》152頁將“得選兵八萬人”譯為:“得到精兵八萬人。”比較以上諸說,愚以為江氏的說法較為妥貼。因為,若釋“選兵”為“挑選精兵”,則“得”字無著落;若解“選兵”為“經過挑選的精兵”或“選拔出來的士兵”,則“選”究竟為何義仍嫌含糊。我們認為,“選”在此當釋為“精、善”“選兵”即“精兵”。茲撮錄數例,以資佐證。如:

1、《詩經·齊風·猗嗟》:“舞則選兮,射則貫兮。”鄭箋:“選者,謂於倫等最上。”

2、《史記·仲尼弟子列傳》:“夫吳,城高以厚,地廣以深,甲堅以新,士選以飽。”

3、《史記·張釋之馮唐列傳》:“遣選車千三百乘,彀騎萬三千。”

4、《漢書·武帝紀》:“《詩》雲:‘九變復貫,知言之選’”顏師古注引應劭曰:“選,善也。”

5、《漢書·王莽傳上》:“君以選故而辭以疾,君任重,不可闕,以時亟起。”顏師古注:“選,善也”。

6、《韓詩外傳》卷五:“夫車固馬選而不能以致千里者,則非造父也;弓矢直而不能射遠中微者,則非羿也。”

7、晉袁巨集《後漢紀·光武皇帝紀》:“惟公多擁選士精兵,眾郡駿馬、倉谷、帑藏,皆得自調。”

以上諸例中的“選”當釋為“精善”。“得選兵八萬人”,即“得精善之兵八萬人”。准此,《高中文言文評點譯釋》的譯文是正確的,課本當從。

七、禹之王天下也,自執耒@①以為民先,股無bá@②,脛不生毛,雖臣虜之勞不苦於此矣。(新編高三冊《五蠹》)

其中“股無bá@②”,課本註釋為:“大腿上沒有毛。bá@②,股上之毛。”此注值得商榷。

這裡的“bá@②”當釋為“股上之肉”,而不應釋為“股上之毛”。若將“bá@②”釋為“股上之毛”那麼“股無bá@②,脛不生毛”,則成了“大腿上沒有毛,小腿上也沒有長毛”,如此,前後語意犯復,與文理相悖。《辭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80年版縮印本1506頁)注為:bá@②,白肉。《莊子·在宥》:‘堯舜於是乎股無bá@②,脛無毛。’成玄英疏:‘bá@②,白肉也。堯舜行黃帝之跡,心形瘦弊,股瘦無白肉,脛禿無細毛’。”此注合乎文理,因從腿“無白肉”和“無細毛”兩個角度形容帝王創業艱難,形體消瘦枯槁,比從一個角度說理,顯然理由要充足些。

然而課本註釋也是言有所本的。《辭源·修訂本》(商務印書館1979年版第2553頁)注云:“bá@②,人體腳腿上的細毛。《莊子·天下》:‘禹親自操橐sì@③,而九雜天下之川,腓無bá@②,脛無毛’。《史記·司馬相如列傳》:‘心煩於慮而身親其勞,躬胝無bá@②,膚不生毛’”。其實《辭源》的訓釋有誤。若照此理解,《莊子·天下》中的“腓無bá@②,脛無毛”譯成現代漢語則成了“小腿肚上沒有毛,小腿上也沒有毛”,這不成了典型的冗辭贅句了嗎?莊子行文汪洋恣肆,氣韻天成,斷不會出此繁語瑣言。《史記·司馬相如列傳》中的“躬胝無bá@②,膚不生毛”,按《辭源》所訓,豈不成了“身體上臀部沒有細毛,面板上也沒有長毛”。司馬遷歷來用語簡煉,同樣不會出此冗句。可見《辭源》所舉二例,均不能佐證“bá@②”為“人體腳腿上的小毛”。其實,對“bá@②”字,前人最確注。如:

《莊子詮詁》(胡遠浚著,中華書局版227頁)在釋《莊子·天下》中的“腓無bá@②,脛無毛”時,注云:“bá@②,白肉也。”此注與莊子原意相合,不至於相悖。

又《史記》(中華書局版卷九,3501頁)在《司馬相如列傳》中釋“躬胝無bá@②,膚不生毛”的“bá@②”,李頤注云:“bá@②,白肉也。”

就是今人選本中,也有確注的。如:

南京大學等十三院校協編、江蘇人民出版社1983年5月出版的《中國古代文學作品選》(上冊121頁)注云:“bá@②(bá拔),大腿上的肌肉”。

郭錫良等主編、王力先生等校訂的《古代漢語》(北京出版社1981年5月版中冊642頁)注云:“bá@②,大腿上的肌肉。”

據上述分析,課本對“bá@②”字的註釋確實有誤,當釋為:“bá@②,大腿上的肌肉”。這樣理解始為合理。

八、餘自束髮讀軒中,一日,大母過餘曰:“吾兒,久不見若影,大類女郎也?”(新編高五冊《項脊軒志》)

其中“過餘”,課本註釋為:“到我(這裡來),意思是來看我。”按課文註釋體例,這裡的“過”講作動詞“到”了,非也。引申義倒是符合文意的。其實,只要搞清了“過”在此的確切含義,無需再將“過”進行引申。

“過”在此當釋為“探望”、“看望”。如《史記·田叔列傳》:“會賢大夫少府趙禹來過衛將軍”。《史記·信陵君列傳》:“臣有客在市屠中,願枉車騎過之。”《後漢書·馬援傳》:“援間至河內,過存伯春。”《世說新語·賞譽》:“兄子濟每來拜墓,略不過叔,叔亦有候。”《古漢語常用字字典》(商務印書館1980版93頁)注為:“過④,訪,探望”。《新編說文解字》(中國礦業大學出版社1991年版118頁)注云:“過,訪,探望。如:過存(問候)。”據此可見,課文中“大母過餘”與“過衛將軍”、“願枉車騎過之”、“過存伯春”、“略不過叔”句式完全相同,意思一樣,即“探望、看望”。故課本應注為:“過餘,看望我。”如此,更忠於原意,不致於轉彎抹角,把本來簡單的問題複雜化了。《高中文言文評點譯釋》(江夏、肖毅等編,華中理工大學出版社1987年版277頁)的註釋倒是值得參考的:“過,看望”。此注準確簡煉,課本當予更正。

九、三歲貫女,莫我肯德。(新編高五冊《詩經二首·碩鼠》)

其中“德”字,課本註釋為:“恩惠,這裡作動詞用,施恩的意思”。《中國曆代詩歌選》(林庚、馮沅君主編,人民文學出版社1979年版23頁)注云:“德,施以恩惠。”《先秦文學史參考資料》北京大學中國文學史教研室選注,中華書局1978年版62頁)注云:“德,恩惠。此言‘一點也不肯加惠於我們’。”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的《教學參考書》亦持此說。說是“動詞”,甚是;說這裡是“施恩”的意思,則值得商榷了。

因為這樣理解顛倒了“恩”的施受關係。詩中“三歲貫女”,說明“我”對“碩鼠”“施恩”;“食我黍”、“食我麥”、“食我苗”,說明碩鼠是受“我”之恩。受恩者對施恩者理當“感恩”、“報恩”,怎能釋為“施恩”呢?

再說,這樣理解也有損詩中“我”的主人公形象。“施恩”一般是上對下、尊對卑、主對奴而言。“碩鼠”和“我”在當時社會裡雖名自處於主奴地位,但在詩中作為藝術形象出現,卻是另一種情形:“我”是“黍、麥、苗”等物質財富的擁有者,是真正的主人,而“碩鼠”則是不勞而獲、可惡之極的寄生蟲。釋“德”為“施恩”,說明“恩惠”在碩鼠一方,“莫我肯德”不過是有恩而不施,充其量也不過是揭露它吝嗇而已,這樣,就會美化“碩鼠”,損害“我”的主人公形象。據此,我們認為把“德”釋為“動詞,感恩、感激”比較妥貼,因這樣解釋既切合詩意,又與辭書釋義一致。如《古漢語常用字字典》、《辭海》、《康熙字典》均釋為“感激”、“感德”、“感恩”。雖用詞不盡相同,但對“恩”表示的施受關係卻完全一致。

字型檔未存字註釋:

@①原字插右加刂

@②原字月加拔右

@③原字耒加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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