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衡恪與魯迅的書香之交隨筆

來源:才華庫 1.63W

現代畫家陳衡恪,字師曾,是史學家陳寅恪的長兄,梁啟超稱其為“現代美術界具有藝術天才、高人格、不朽價值的第一人”。

陳衡恪與魯迅的書香之交隨筆

1898年,陳衡恪寄居在張之洞創辦的南京江南陸師學堂附設的礦路學堂,期間與魯迅結下友誼。兩人一起留學日本,談藝論道,互贈作品。回國後,兩人分別幾年之後再聚首,同在教育部任職,交往更加密切,可謂生活中的良友、藝術上的知音。

兩人的友情,帶著濃濃的書香味。書香氤氳瀰漫,各自重要的作品出版,留存在彼此的人生記憶裡。

初識礦路學堂

1898年,戊戌變法失敗,如此家國鉅變,在思想上給陳衡恪以強烈的震動。戊戌變法失敗後,措施全被廢除,唯獨保留下京師大學堂。這說明舉辦新式的教育,已經成為朝野的共識。是年,陳衡恪考入南京江南陸師學堂附設的礦路學堂學習。在這裡,他結識了當時由南京水師學堂轉入礦路學堂學習的魯迅。

陳衡恪和魯迅成為同學是兩人友情的開始,也是兩人人生的轉折點。在礦路學堂,魯迅遇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二位良師——俞明震。1901年,俞明震被任為江南陸師學堂總辦兼附設礦路學堂總辦。俞明震是個“新黨”,倡導新學問,樹立新風氣。後來,《魯迅日記》中多次提到的“恪士師”“俞師”,指的就是俞明震。魯迅留學日本學醫學而終竟從文,俞明震對其的影響非同小可。對於陳衡恪來說,俞明震是良師,是學校校長,而且還是親戚。俞明震的妹妹俞明詩是陳衡恪的繼母,陳衡恪叫俞明震舅舅。在礦路學堂時,陳衡恪是俞明震的助手,幫助他起草一些文案。

同船留學日本

1902年,魯迅從南京礦路學堂畢業,在俞明震的帶領下,由南京出發去日本留學。陳衡恪以俞明震的“文案”的身份,帶著弟弟陳寅恪隨團同船赴日。

初到日本時,陳衡恪與魯迅共同就讀於東京巢鴨弘文書院,朝夕相處,時常一同吃飯飲酒、賦詩唱和。後來,陳衡恪入高等師範習博物學,經常到山野採集植物標本,細緻研究動植物的結構、色彩,這對他日後的繪畫創作有著深遠的影響。

陳衡恪在日本留學長達八年,1910年回國,應邀擔任江蘇南通師範學校的博物學教員。這段時間,陳衡恪在美術創作方面開始發力。在書畫篆刻上,他得到了吳昌碩的親授和指點,常作石鼓文、篆書、隸書和楷書,並刻章治印。魯迅在日本留學長達七年。1910年前後,魯迅陸續在浙江兩級師範學堂、紹興中學、紹興師範學校任教。教學之餘,陳衡恪和魯迅都熱衷創作美術作品。兩人求學經歷相同、興趣愛好相同,甚至家世經歷也相似,這就註定了兩位好朋友的重逢,一起共事。

槐堂俟堂相伴

1913年秋天,陳衡恪辭職入京,任教育部編纂,主圖書編輯工作近十年。此時,陳衡恪和魯迅同在教育部任職,交往甚密,二人時常在一起逛琉璃廠、談論金石,並互贈作品。

早在1909年,陳衡恪就曾為魯迅的第一本譯著《域外小說集》題寫封面書名。《域外小說集》封面由魯迅設計,陳衡恪題簽,在日本東京自費出版。書的封面採用青灰色的瓷青紙,上方的'橫幅式圖案,畫的是希臘神話故事中的文藝女神繆斯在晨曦中彈奏豎琴,充滿了異域風情。圖案下方是陳衡恪寫的篆書“域外小說集”。從日本到回國,書與畫、篆刻和碑拓,都凝聚著兩人的友情。

如今,在魯迅博物館,人們可以看到陳衡恪贈送魯迅的9幅畫,其中山水5幅、花卉4幅,都是頗具功力而又隨意的文人畫小品。陳衡恪為魯迅刻章多枚,儲存在魯迅博物館裡的就有“周樹”(石章,1915年陳師曾刻)、“會稽周氏藏本”(紫檀木章,1917年陳師曾刻)、“會稽周氏”(石章,1915年陳師曾刻)、“俟堂”(石章,1916年陳師曾刻)等印五六枚。

1915年秋,陳衡恪移居友人張棣生在新華街的住所,自署匾額隸書“槐堂”二字。遷居西城褲子衚衕後,他仍用“槐堂”的堂號。1919年秋天,陳衡恪和兒子在“槐堂”留下一張合影照片,從中可以感受到“槐堂”裡濃厚的藝術氣息。

1916年11月30日,“上午陳師曾貽印章一方,文曰‘俟堂’”。許壽裳曾問魯迅為什麼要刻“俟堂”的印章,魯迅回答說:“因為陳師曾那時送我一方石章,並問刻作何字,我想了一想,你叫‘槐堂’,我就叫‘俟堂’吧。”許壽裳曾說:“我聽到這裡,就明白了這‘俟’字的含義。那時部裡的某長官頗想擠掉魯迅,而他就安靜地等著,所謂‘君子居易以俟命’也。”

陳衡恪號“槐堂”,而魯迅的另一個筆名為“俟堂”,二者相映成趣。

購藏師曾遺墨

1923年夏天,陳衡恪得知繼母俞明詩病危,從大連出發,馬不停蹄馳歸南京。在繼母病床前,他親奉湯藥數旬,晝夜不離。不久,繼母病逝。他也因連日勞累和悲傷過度,染病不起。陳衡恪本來就身體孱弱,不幸又染上傷寒,但醫生誤診為痢疾,以致延誤了治療。9月17日,陳衡恪病逝,48歲就英年早逝,這是中國藝術界的一大損失。

對於陳衡恪的書畫篆刻藝術,魯迅是極為看重的。1928年2月1日,魯迅寄李霽野信,想找一張陳衡恪的花卉箋紙作為《朝花夕拾》的封面,但後因找不到合適的,才託了陶元慶設計,可見其對此事念念不忘。在1933年編印《北平箋譜》時,魯迅選用了陳衡恪的山水、花鳥等箋三十二幅,並在序言中對他的藝術成就進行了公允的頌揚:“義寧陳君師曾入北京,初為鐫銅者作墨盒,鎮紙畫稿,俾其雕鏤;既成拓墨,雅趣盎然。不久復廓其技於箋紙,才華蓬勃,筆簡意饒……而詩箋乃開一新境。蓋至是而畫師梓人,神志暗會,同力合作,遂越前修矣。”陳衡恪和魯迅是同學,是同事,更是生活中的朋友,是藝術上的知音。

陳衡恪病逝後,故宮博物院編印《師曾遺墨》十輯,陸續出版,時間長達兩年。魯迅逐期購買,直至購齊,他還儲存有一張陳衡恪撰文書寫的《陳衡恪繼妻汪梅未墓碑》拓片。想起二十多年來與陳衡恪的交往,魯迅心中既有春天的和煦,又有秋天的蕭瑟,這大概就是人生的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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