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文賞析:窯洞

來源:才華庫 3.04W

一個坑

只需一個趔趄證實

一個洞

只需一隻草根收藏

我一步一步

被一把钁頭領著

被一隻揹筐揹著

一個坑一個坑地向下活著

一筐一筐向後愛著

我知道

最深的愛

總在最低處起飛

最熱的話

總是存放在不為人知的遠方

像冬天的麥苗

給太陽穿著上白大褂的時候

呼吸就急促起來

從根部抽出的綠擤在手裡

遲遲不肯化去

賞析:“總在最低處起飛/最熱的話/總是存放在不為人知的遠方”,哲理樣的語言,不是吟安一個字,拈斷數根鬚得來的。詩人腦海中靈光一現,這樣的話語就自然而然地立正站立到詩行之中。這幾句詩一定就存放在詩人不為外人所知的地方。喜歡這首詩,不妨先從第三段看起,當這警句式的詩風暴你的眼球,震悚你日漸麻木的詩意後,意外地詩人把冬天的麥苗與白大褂連結了起來。全世界認可海明威的小說,認為海明威對小說創作的最大貢獻就是他的“冰山體”寫作方式,他的掛一漏萬給予讀者無限想象的張力。當然海明威的冰山之一角是非常漂亮非常形象非常地吸引人的。飄浮在大海上的是晶瑩剔透的冰山一角,大海淹沒下的是更大的冰山體一樣的現實生活。絕不是發了洪水的飄浮木,不是海水捲起的泡沫般浪花。好詩也是如此。從這兒你也可以感悟到再高明的詩人也是人,他放飛詩句的風箏放得再高再遠,你也會看到他手頭緊攥的線頭的。詩人是在說窯洞嗎?是的,那不是還在說愛情嗎,當然窯洞中也有愛情的。一說到愛情這個詞,你即刻“呼吸就急促起來,從根部抽出的綠攥在手裡,遲遲不肯化去”,彷彿如得了疾病一般,你不得跑去看白大褂,這樣一連結,你竟覺得詩人鬼馬的有理,用詞簡直是毫無道理又分明是分毫不差。

崖面用钁頭側刃洗得稜角分明,崖壁頂端長著十幾棵酸棗樹,朝天張望的煙窗理直氣壯地冒著炊煙,泛著紅色的窗花貼在窗櫺上,兩尺陽光照進窯洞乾乾淨淨的腳地裡,窯洞門外一隻黑貓閒臥在那兒打瞌睡,五六隻肥大的母雞在一隻大紅公雞率領下悠悠閒閒地覓食,院內一棵挺拔的核桃樹撐起一片濃陰,樹杆上架有上年秋天收穫的金黃色玉米棒子。老爺爺依然捨不得太陽,坐在北崖牆下享受著初夏的溫暖,紅活圓實的小孫子穿著紅肚兜、露著小雞雞,手抓著尿泥玩得一頭一身的汗。

“狗娃,飯熟了,叫你爺吃飯。”窯洞裡一聲清脆的聲音傳出來。

就有一聲咳嗽在崖角下回應。

這是一幅多麼恬靜的農家生活圖啊。

我一步一步行走,我被一把钁頭領著,那是多麼艱難的日子,我走不快,只能用钁頭開拓前進的'道路,如果不是對生命對愛情的嚮往激勵著,我早被那沉重的揹筐壓倒了。我“一個坑一個坑地向下活著,一筐一筐向後愛著”,這就是我的生活,這就是人類生生不已的源動力所著。為了愛情,為了親人,那怕是多麼艱難的路也要走下去。

生活的艱難絕不是文人筆下的一個簡單詞彙,窯洞是中國北方人民曾經的最艱難行走的一段人生歷程。於是趔趄,甚至跌跟頭就在所難免。在這樣的一孔孔窯洞裡,都由一個個草根收藏著。我絕不至於淺薄到認為此詩句中的“草根”就是專指一個個普通的中國式北方農民。我只是擊節(對不起,無節可擊)讚歎,優秀的詩人就這樣在一句句精美的詩的意象中豐富和增加著漢字的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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