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樹一樣活著作文800

來源:才華庫 3.29W

我們時常會覺得人生沒有方向,不知道自己的人生目標。我們要像像樹一樣活著。

像樹一樣活著作文800

像樹一樣活著1

我們的生命,有的時候可能會是泥沙。你可能慢慢地就會像泥沙一樣,沉澱下去了。一旦你沉澱下去了,也許你不用再為了前進而努力了,但是你卻永遠都見不到陽光了!

—題記

曾幾何時,當我們遙望頭頂的燦爛星河,那夜夜的星輝依舊灑滿我們的心房,我們依舊善良,當週遭的塵埃落滿我們的心靈時,我們揮揮手將之拭去,昂首闊步依舊向前,朝向我們心中的地平線與山崗。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時光它追著太陽的影子,一刻不停歇地奔向光明的出口。每顆心都有嚮往的方向,其實生活就是一個不斷開始不斷追尋的過程,生活只給予我們一季的秋天,現實就像四季,有草木的枯榮凋零,有生命的生死輪迴,一切的一切單調卻又複雜。

歲月的長河滾滾向前,樹木的年輪在一年年的擴長,一圈一圈似層層漩渦,旋進了青春旋進了過往,旋進了我們日日的希冀與執著。這世間本就無所謂坦途,但我們不能因為一些小小的風浪而放棄了整片海洋,就像汪國真說的:“既然目標是地平線,那麼留給世界的就只能是背影,”做出了選擇就該義無反顧,大步流星向前走,熟悉的地方沒有風景。

我們應該看準方向,學著成熟,試著長大,流年似水,不應該只將淚光鐫刻;風雨如晦,總應該把羽翼淬火。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世界很大很大,我們很小很小,也許就微小的如一粒草芥,一陣狂風也許就可以把我們從海角吹到天涯,可是隻要有種子,我們就有機會長成參天大樹。

俞敏洪曾說過:“人的生活方式有兩種。第一種是像草一樣活著,你儘管活著,每年都在生長,但你畢竟是一棵草,你吸收雨露陽光,但是長不大。人們可以踩過你,但是人們不會以為你的痛苦而產生痛苦,人們不會以為你被踩了,而來憐憫你,因為人們本身就沒有看到你。所以我們每一個人,都應該像樹一樣生長,即使現在我們什麼都不是,但是隻要你有樹的種子,即使你被踩到泥土中間,你依然能夠吸收泥土的養分,自己成長起來。當你長成參天大樹以後,遙遠的地方,人們就能看到你,走近你,你能給人一片綠色。活著是美麗的風景,死了依然是棟樑之才,活著死了都有用。”

是啊,每個人來到這世上,就是為了看看那片屬於自己的陽光,而為了成為陽光,我們努力生長。無論你有多渺小多微不足道,你依然可以有屬於自己的風景,“沒有比腳更長的路,沒有比人更高的山”,只要前行遠方就不遠,只要相信希望就不滅。

你也許天生是草,可那又能怎樣,小草也有春風吹又生的時候,也許你永遠也成不了參天大樹,可是你卻不能沒有成為參天大樹的夢想,你要記得無論任何時刻都不要輕言放棄,否則你會對不起自己。沒有任何一個人願意平凡,那麼趁著我們還年輕,何不轟轟烈烈一下,無論結局是喜是悲,至少我們曾勇敢過,如果你愛生命,你該不怕體嘗。那麼就算你是荒草,也會編織出一個美麗的春天,只要你朝著想去的方向努力過,奇蹟就算不發生,又算得了什麼?

我們要學會向上生長,面朝著光明的地方將陰影留在身後,黑暗中選擇黎明的人,黎明選他為自由的風。要像樹一樣深深紮根,哪怕狂風暴雨我們也依舊聳立,為每一片葉子每一份可能提供動力,永遠有青春的活力。

不是每個人都能成為王者,但努力過的希望總比絕望要來的好得多,有心就有未來,如果你不甘被平庸的生活冷卻了鬥志,那麼就用你的熱情把這盆生活的.冷水煮沸,而如果說你甘心就這樣庸碌一輩子的話,那麼即使再高的溫度對於你來說也只是冰點。

要像樹一樣活著,從一顆毫不起眼的種子開始,在日升月沉中一點點的積蓄力量,等待在某年某月的某個春天,厚積薄發,噴薄出絢爛的春天。有心就有希望,也許你是幾乎不為人知的小小樹種,可是隻要你埋進泥土,擁有生長的渴望,那麼長成參天大樹對於你而言只是一個時間與過程。

讓每一個枝椏都受到滋養,努力伸向天空,將生命與力量擴充套件到四面八方。永遠不要因為你的卑微而哭泣,世界不相信眼淚,燕雀如果沒有鴻鵠之志,即使飛得再高也無法體會到自由飛翔的感覺。

“疾風知勁草”,一粒種子的萌發與成長,需要經歷多少風吹雨打,成長的路上荊棘遍佈,即使是一顆小小的種子落在石縫裡,只要它自己不放棄希望努力向上,它終究也會成為懸崖上一道秀麗的風景,枝繁葉茂。做不到遮天蔽日最起碼也能有一片陰涼。

當一個人知道自己可以做什麼的時候,說明我們在不斷成長,當一個人知道自己不可以做什麼的時候,說明我們已經長大,能不能成長,長成什麼樣,得看你自己。不要因為自己是小草而怨天尤人,因為當你喝咖啡的時候,也許別人在默默奮鬥,尋求一絲一毫可以強大的機會,你們擁有同樣的機會,只不過是別人長成了樹,而你只能是藤,需要依靠攀援別人才得以生存,還老是抱怨是樹讓你失去了陽光,其實更多時候是你無法做到和他們一樣,僅此而已沒有什麼不公,如果你只是活在別人成功的陰影裡,看不見自己世界的陽光,你就會在自己的腳掌上迷路,找不到屬於自己的北極星的方向。

“病樹前頭萬木春”,希望你會是那萬木林中的一員,依靠自己的力量沐浴陽光茁壯成長,無論是在茫茫大漠還是參天古林,處處都可以看見你挺拔的身影。就似沙漠裡的胡楊樹一樣,面對著一川風沙,依舊生機勃勃鮮活如初,將虯勁的枝幹努力的伸向四面八方,汲取著日月精華,在大漠中獨樹一幟,即使無人問津也活出自己的精彩。活著千年不死,死後千年不倒,倒了千年不朽,這也是一種毅力,一種證明自己的方式。

就算倒下了也要有骨氣有尊嚴,我們不怕倒下,怕就怕在哪兒跌倒就而再也爬不起來,努力不一定成功,但放棄就一定會失敗。不是每一次努力都會有收穫,但是,每一次收穫都必須努力,這是一個不可逆轉的命題。

人生在世,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總歸得做點什麼來證明自己存在的意義與痕跡,這世上只有你做不到的,沒有什麼是你想不到的就算做不到最好我們仍舊驕傲。

要做一棵四季常青的樹,無論寒冬或是酷暑都不減分毫顏色,煥發青春活力欣欣向榮,在任何地方任何環境之中都能夠安身立命,不卑不亢,做自己想做的能夠做的和應該做的,“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生命是一場華麗的煙火,我們不願停在原地徘徊留戀,縱使頭頂漫天的火樹銀花;追夢,循著歌聲一路向前…

年輕是我們最好的資本,要堅信寒冬總會過去,總會有春意盎然的時刻,院子裡盛開的牡丹人們只驚羨於它的芬芳多姿,但它破土而出時所付出的努力與浸透的汗水,又有多少人知道。與其羨慕別人,不如讓自己成為別人羨慕的物件,為了那碩果累累的金秋,我們只能風雨兼程,人總是要有執著處,有自己的精神世界。

走向烈火你為炭,走向海洋你為橋,走向狂風你將是一隻不死的鳥,鳳凰涅槃,浴火重生,才有了驚世駭俗的美麗,“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一個朝著自己目標不斷前進的人,整個世界都會給他讓路,積蓄溫暖積蓄力量,因為我們的夢正奔跑在路上。

像樹一樣活著2

你知道柳樹,未必就知道像柳樹一樣的人。

我知道。我就是其中的一個。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從《詩經》裡知道柳樹與人的情感時,我已坐在了邯鄲師專的教室裡。我的人生將從此另起一行,與土地的關係也將暫告一個段落。

那時生產隊的土地剛剛責任到了我父親的名下,歡欣鼓舞的父親為了表述對土地的虔誠,爬上村東老柳樹砍了一抱粗柳枝,哼著小曲把它們一字排開栽在自家地頭,豪氣十足地對我說:用不了幾年就能長成檁樑,等你成家蓋房的時候就能用上了。

此時正是1980年秋風掃落葉的時候,秋風把我吹進了城市,而柳樹絲紋未動。從此,我在這頭,柳樹在那頭。

越來越時髦的城市讓土裡土氣的柳樹變得灰頭灰臉,就像我們這些生活在城市裡的鄉下人。傳統詩詞文賦中柳樹的風光只能在記憶中的鄉村去尋找。那時,柳樹浩浩蕩蕩點綴著荒涼的大平原,是何等的氣派。現在想來,倒不是鄉下人偏愛柳樹,而是因為柳樹們性命質樸容易存活,正像我們這些上世紀六十年代出生的鄉下人一樣,不管天災人禍風雨交加,還都接二連三地充斥了人間,廉價地延續著人間的煙火,卑微而頑強地活著。

我們當然不甘心如柳樹一樣一輩子任憑風吹雨打,我們也向往生存土壤的肥沃。可高貴的理想之旅比李白走蜀道都難。於是在大學聯考的獨木橋上除了老三屆外,最擁擠的就是我們這一撥人了。

我們沒有五十年代人生逢社會和人心相對的純淨以及後來推薦上大學的僥倖,也沒有七十年代人那樣趕上生活多樣化的選擇自由和大學聯考擴招的寬鬆。我們處在乍暖還寒時節,在初春裡蠢蠢欲動而又不時遭受春寒侵襲。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明知春風似刀,我們偏向刀叢擁擠。

受招生數量限制,彼時彼地能順利走過大學聯考獨木橋的只有4.3%,這就意味著95.7%的人要從這獨木橋上摔下去。有的摔下去後乾脆就永遠把理想還給了村邊的柳樹;有的參軍到部隊考軍校,“曲線救國”;更多的是屢敗屢戰。我第一年從理科上摔下來,第二年又從文科上衝了過去。而我的一個同學從1979年開始,連考六年,用了兩次解放戰爭的時間才把自己從獨木橋上解放出來。

那會兒即使考上了中專,也足以讓十里八鄉的眼珠子瞪出來,要是能考上大本大專,不是祖墳上冒了青煙,就是柳樹上結了仙人果。哪像現在,過了七月雲開日出家家都把紅旗掛,碩士博士滿街亂碰頭。所以我們對獨木橋愛得如痴如醉,又恨得咬牙切齒。在我們眼裡,這獨木橋就是通往桃花源的必由之路:“初極狹,才通人,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可這數十步卻漫長得讓我們拼死拼活,焦頭爛額。而那些非農業戶口的同學卻優哉遊哉地閒庭信步,因為他們考上考不上都無關緊要,反正高中畢業後國家給安排工作。為此,我的同學張慶雨氣憤而又無奈地對我說:我要是非農業戶口,才不費這龜孫傻勁兒哩!

應該說,我們這一撥人是拽著理想主義的尾巴一路跌跌撞撞走過來的。與那個百廢待興而又充滿生機的年代一樣,我們每個人既有轉戶口求工作的急功近利,也有胸懷世界的理想,都覺得自己將來不是魯迅郭沫若,就是華羅庚陳景潤。學習累了,我們就躺在宿舍大炕上望著屋頂的檁樑椽木,心裡默默設計著自己將來在社會上的支撐作用。

我們用書本擺渡著自己,雖然吉凶難測,前途未卜,也常常幻想到達彼岸後“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的浪漫。

師專的學習生活稀裡糊塗一晃而過。畢業時,幾個家在市裡的同學留在了城市,像我們這些來自農村的撈了個文憑和非農業戶口又分配到了農村中學工作。

淚水漣漣,“祝你成才”,分別的激動和鼓勵我都憂鬱地留給了城市,心存不甘而又無可奈何地回到了鄉村中學。

父親栽下柳樹後就再也不去打理它了,就像對我一樣,把我迎接到人間他就當上了甩手掌櫃。並不是我們父子感情淡薄——他不識字,沒法在我讀書時指導我的學習;他沒有權勢,沒辦法為我鋪就錦繡前程。他能為我考慮的只是些很具體很實在的問題,比如婚姻。

那時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紀,認為脫離了稼穡勞累,眼前便是萬里江山。當我離開村莊行將告別一年四季的臭汗時,父親的一句話讓我感到灰心,他說:畢業了當個老師也不賴,最起碼好找媳婦。

所以我考上學後,父親長長鬆了一口氣:好樹不用砍,好人不用管,你看俺家二小子,我就沒管過他。那套無為而治的柳樹經成了父親多年的談資。

而我在城市的種種經歷證明父親的那套柳樹經是片面的,它只適用於柳樹和我考學之前。因為城市不是鄉村。

一個吹面不寒楊柳風的週末,我童心驟起,要為兒子擰一個柳笛。走了許多大街小巷,竟沒有找到一棵柳樹。在經過公園門口時才發現幾株柳樹勢單力薄地被擠壓在眾多花木之間,而氣勢洶洶的法國梧桐臃腫地充塞著街道,那窈窕細柳的絲絲拂面已經只是公園裡的一個標本了。

一代又一代鄉下人從田野走向城市,用柳樹的淳樸延續著城市的歷史。一茬又一茬的柳樹用自己的韌性豐富著城市的風景和人們的情感,折柳惜別、煙柳傳情、柳絲寄意——柳樹是城市最古老的意象之一。

如今,城市的酥胸粉臉上已沒了柳樹的印痕。是因為城市的進步和無情,還是因為柳樹種類的退化?

不管城市是否歡迎,我們都義無反顧地走進了城市。我們承襲著柳樹淳樸的本性,帶著柳樹的失落在鋼筋水泥間尋覓理想的高貴。與當年農村包圍城市最後佔領城市的第一代進城鄉下人相比,我們沒有疾風暴雨專政手段的強硬;與後來大批招工進城的第二代鄉下人相比,我們沒有因為僥倖沾沾自喜的知足和馴服;我們憑的是自己的智力,沒有頤指氣使的資本,也不願低眉順眼任人擺佈。

那些和我一樣的.同學在四散蟄伏鄉下後不久,許多又尋夢來到了城市。那時,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的一腔豪情還在胸中澎湃,見了面總是相互鼓勵,認為自己同樣是城市八九點鐘的太陽。然而,落髮耗盡了腦汁,皺紋滄桑了心理,短短十多年,當年的相互鼓勵終竟變成了杯盞交錯的相互安慰,漸漸學會用酒精來撫平心中的溝壑了。

淮南為橘,淮北為枳,水土之異讓我們先天不足,囊中羞澀讓我們的“金”繡前程黯然失色。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我不得不這樣來安慰自己,紆解尷尬。窘迫的境況已使三個柳綿一樣的同學隨風而去,剛剛人到中年,生命之花便黯然凋謝,可附在枝上搖擺的我們的芳草依舊遠在天涯,遙遙無期。形而上者之謂道,形而下者之謂器,我們既未得道,又未成器,曾經的捨我其誰的理想鮮餡像湯圓一樣在空曠的世俗中滾蕩,由庸碌的塵埃一層層纏繞,漸漸變成了一個個適合社會口味的毫無個性的麵糰,成為陪襯和祭品。

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一千年前風流詞人的無奈難道真的要在我們身上應驗了嗎?

在鄉下人眼裡,只要是非農業戶口,統統歸納到城市人的行列,不管你在哪裡工作。他們認為,我們這些生活在城市的鄉下人被一張“城市人”的金紙包裹著,外表燦爛光亮,箇中滋味只有自己清楚。除非這張金紙出現了破洞。張慶雨就是首先出現破洞的一個。所以他也常是高中同學聚會時的話題之一。

張慶雨的破洞出現在婚姻上。

我的兒子開始上國小時,張慶雨的童子身還堅如磐石。不是他心理和生理上有問題,也不是工作單位,而是他自己的承諾阻礙了他的婚姻。他有兩個挨肩的弟弟,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為減輕父母的負擔,他發誓給兩個弟弟成家後才考慮自己的婚姻大事。與他對桌辦公的女朋友也曾對他情意綿綿,可對他的家庭條件煩惱不堪,加上長年累月的愛情長跑和慶雨的升遷受阻,終於嫁給了一個局長的兒子。於是性格內向的張慶雨在家庭和婚姻的重壓下,精神出現了問題。再見到他時,他已憔悴不堪地在精神病院呆若木雞,身邊是年邁的父母。他一個勁兒向我打聽市場上鋼筋水泥的價格,說要回家蓋一座四層大樓,父母住一層,他和倆弟弟各住一層。我知道他現在而且可能永遠也沒這個能力,可他出自內心深處的責任感讓我幾乎落淚。

是啊,我們這些當初拼命跳出農門的鄉下人,哪一個沒有光輝燦爛的理想?哪一個身後沒有光宗耀祖殷殷企盼的目光?正是這刻骨銘心的責任感使我們遊移在城鄉之間,承受著雙倍的壓力。

改變不了自己的命運,就要改變自己的性格,我們像柳樹一樣努力適應著上蒼的安排。受人頤指氣使的瑣碎一天天掩埋著曾經的壯志豪情,而對情義的珍重卻一天天與日俱增。惺惺相惜也好,同病相憐也罷,我們畢竟在同樣的境遇中掙扎。所以,當我從門崗登記簿上看到“張慶雨”三個字時,心裡就一陣發熱。那個在大門外徘徊已久的骯髒的鄉下人硬是讓責任心極強的門崗給趕走了,只有我熟悉的那三個字可憐巴巴地趴在紙上,已失去了往昔神采飛揚的硬氣。不知是他發病時潛意識裡對我這個要好同學的惦念,還是清醒後專門從鄉下老家來找我傾訴苦悶呢?

十多天後,老家傳來張慶雨自縊的噩耗。

趕回老家,我久久打量著村外那棵歪斜的柳樹,想像不出兩股細繩絞在脖頸時的痛苦。可我相信,慶雨走向柳樹時一定是清醒的,他一定想到了自己活著的使命和無力改變命運的悲哀,他的自尊使他不願成為親人們的拖累。於是,在碩果累累的秋天,柳樹收穫了張慶雨。我失去了一個曾經推心置腹的好兄弟。

無心插柳柳成蔭。鄉間許多墳頭前的柳樹往往就是人無心而天有意的手筆。孝子的靈幡由柳枝糊製成,逝者下葬時靈幡埋在墓坑的一頭,於是柳枝發芽生根,漸成樹木。田地上一叢叢野柳往往是一個個生命的註解。而張慶雨的墳頭光禿禿的一無所有,他沒有後代,沒有人為他打幡送魂,自然也就沒有生命天意的註解。但其實那也只是一種外在的符號,因為張慶雨本身就是柳樹的一種寫意的註解了。

後來我想,柳樹退守鄉野,並不能說明城市的冷漠無情,真正的原因是柳樹生不逢時的大眾化和生存土壤人為的荒漠化吧。正如我們這一撥掙扎在城市的鄉下人,是典型環境中的典型人物。福禍相倚,好在我們還有這賴以生存的鄉野做後盾。可是回到老家,當年父親栽在地頭的那排柳樹卻在秋風中陌生地搖著頭,顯然,它把我當作城市人了。

像樹一樣活著3

上世紀八十年代,父親有一個令人羨慕的職業:司機。擁有這個職業的人大多喜歡喝酒打牌吹牛,而父親卻有一個清高的愛好:看書。閱覽範圍廣且雜,記憶又好,看完最喜講給別人聽。天文地理,古今歷史,社會風俗,在他一張薄薄的嘴巴里,像錄音匣匣裡的聲音一樣動聽吸引人。

父親看過的書,從隴南地區搬到白銀,最後全部搬回了鄉下的老家。父親在體制改革中失去了工作,他沒有劉歡歌裡唱得那般豪邁:大不了從頭再來。年過半百,改行能幹什麼呢?家裡倒是有幾畝薄田,操務它們不甚費力。但是光種糧食是沒有經濟效益的,鄉下可借書的地方不多,父親的精神食糧青黃不接,飢一頓飽一頓。

無書可看的父親,愁腸百結,一臉的重重心事。母親做飯喊父親燒火。父親扽一把麥草,胡亂塞進灶膛,火勢熊熊燃燒。鍋底的水才翻滾出水花,火蛇吐出猩紅的信子,搖搖尾巴趴下了。麵條進鍋,溫吞開水淹掉韌勁,舀在碗裡糊湯爛花。母親氣得甩出鐵勺子,砸起鍋底的麵糊糊。她說父親吃飽穿暖非要勻個活法,是閒賤鬧得。

父親在母親怨恨迷惑的目光裡走出家門,不是找活幹,是找蹲在陽坡地晒暖暖的人諞閒傳抽紙菸。父親自己抽菸,還發給別人抽,但再不說書裡的事。悶聲悶氣地抽菸,粗魯地嘿嘿笑著,光陰從燒黃的手指頭逃竄。一天兩三包廉價的紙菸,徹底燒掉了母親的耐心和期望。

母親翻騰出一套沾滿泥巴草葉的衣服,順手揚過去,衣服搭拉上父親的肩頭,有一條褲腿正好遮住父親渾黃的眼睛。她收拾起簡單的衣物,留下幾畝薄田的青莊稼和站在地上發楞的父親,氣咻咻地回孃家了。

父親弓著腰在田野勞作,一行行水稻迎風搖晃,黃綠色的穗子有些份量,微微低垂頭。野風毒日磨礪的父親像個真正的農民,破舊的草帽下露出黑焦的臉頰,鼻翼兩側延伸出深深的紋路,緊抿的嘴巴布滿細細的裂痕。有烏雲遮住太陽,眼前漫過大片陰影,他才抬頭望一眼遠方,目光綿細迷茫。水稻的海洋,自天際潮湧而來,波濤起伏,濤聲陣陣,氣勢猶如大海漲潮般壯觀,掀起父親沉寂如死水的心海。他雙手撐住一柄浸透油汗的鐵鍬,痴了,呆了,長久地和自然做心靈的交合。

院子裡早年修建的一個菜園,母親種滿白菜油菜辣椒月季大麗花,沒有規劃地任由它們成長。父親拔除一些植物,整齊地壓上幾壠地膜,挖來溫棚培育的蔬菜苗。菜園四周點綴一圈秋菊,靠近廚房廊簷處有株葡萄樹,舉著細小的嫩芽,攀爬上父親搭建的木架。

父親發現園子西面有一棵瘦弱的樹苗,研究半天,不知是什麼樹苗。母親掃過一眼,立馬指出是棗樹。父親刨除周圍的雜草,慢慢啟出樹根,有些懷疑母親的'判斷,但還是移植到菜園外面。如母親所說,棗樹是很耐旱,不需要過多的水分和養料。

母親和父親經常在黃昏時分,端著飯碗坐在葡萄樹下,對著菜園拉閒話。父親抿了幾口家釀的米酒,黧黑的面頰泛起潮紅,渾濁的眼睛居然精光閃閃。菜園的各類植物,此刻披上透明斑斕的霞光,齊刷刷地,向著西邊天輝煌燦爛的落日微笑。

菜園外的那棵樹苗,有半人高,指頭粗細的枝幹,幾片片蜷曲的綠葉,只能看出母親當初的正確判斷,無法生出能摘上棗兒吃的奢望。父親看它的目光充滿憐愛,哪片葉子哪天長出來,哪根枝條又比前一陣粗了多少,他如數家珍。

母親肥胖的身子靈活地翻進菜園,順手摘根翠綠的黃瓜,喀哧一口,咬掉大半截。父親笑母親一點不講究,母親則還擊父親幹什麼都拿腔捏調,不嫌累的慌。棗樹擺一擺瘦弱的身子,聽懂了父母之間的揶揄,它習慣了父親的一派文明。

四季穿行在父親日出而起,日落而息的勞作裡。父親喜歡上這樣的生活,他不再想念有書看的日子,也不再抽菸,規規矩矩地下地、回家,和母親坐在院子裡看棗樹慢慢長粗、長高。

棗樹掛果那一年,老宅子必須拆了重建。院牆外新修的馬路比房子的根基高出近一米,暴雨來臨,灌進院子的水淹沒了菜園,棗樹挺立著瘦弱的胸脯,迎接避難歸來的父母。父親找來粗壯的木棍,為棗樹做個人工支撐,劈斷垂下的樹冠順勢砍掉,剩餘主幹孤零零指向天空。

新建的樓房起的地基很高,比馬路多出半米。棗樹經歷拆遷的混亂,半截樹幹埋進土裡,突兀地長出一頂樹冠。建房的工匠嫌其妨礙施工,幾次舉斧要砍掉,均被父親攔住。父親捨不得,像自己的孩子一樣看著長大,還掛了一籃子瑪瑙般的小棗,亮晶晶的光澤曾潤溼了父親渾黃無神的眼睛啊!

新建成的樓房要裝修,雜亂不堪的院子要整理,舊物舊傢俱要處理,樁樁件件的事蜂擁在眼前。父親剛做的心臟手術,不能出狠力,母親幹活大不如以前。燕子銜泥般,一天干一點,九間屋子十個月的時間才收拾出來。院子沒有功夫修葺了,只有等來年天暖和土解凍才能動磚。

父親想起,許久沒有細細瞅一下的棗樹。菜園子埋進地基了,棗樹站在地基上枯黃零落,掐一把樹皮,有青澀感傳遞到父親同樣乾枯的手指尖。父親咧著嘴笑了,臉上滿布的皺紋像秋菊綻放,花瓣綴著一滴晶瑩的淚珠。

春天再次光臨時,父親的身體恢復了旺盛的活力。他揮舞钁頭,恢復當初菜園子的欣欣向榮。他的棗樹枯褐色的樹皮透出青綠,枝條上新鮮的綠葉,一片一片載著陽光,像小船出發遠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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