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大麥那樣俯身高中作文

來源:才華庫 1.65W

像大麥那樣俯身,在海濱的低田裡,在強勁的大風中,歌唱不息。

像大麥那樣俯身高中作文

——題記

這是收穫的季節。田野裡麥浪翻滾,太陽高高懸在空中,灑下柔和的光芒。秋天的風格外好聞,混著泥土和穀物的氣息。我的視線穿過遠方,那裡立著一座小山,薄薄的霧籠著它的身體,飄渺而虛幻。光禿禿的山頂,寂寞的身影。

我是在晚上得知訊息的。當我走進家門,父親頂著一雙微紅的眼睛快速掃過我,沒有言語。他走到沙發邊坐下,右手不小心將杯子打翻。水沿茶几

邊緣流下來。我將杯子扶起。他用極小的聲音告訴我:“爺爺走了。”他的頭深埋在臂彎裡,不知流淚了沒有。我的腦中忽然一震,手中的杯子無聲滑落。我快要站不穩。“什麼是——走了?”我一字一字的吐出這句話。“走了就是走了,永遠不回來。”父親的聲音已近哽咽,這是我第一次看到父親哭得像個孩子。可在他父親那裡,他也僅僅只是個孩子。

“永遠不回來……不回來……回來……”這幾個字肆意穿梭在我的腦海,感覺身體瞬間被抽空,我跌坐在沙發上,顫抖著問父親:“什麼時候?”父親說,爺爺今天早上再也沒有醒來。接著而來的是持久的沉默,我們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聲。沒有開燈,屋裡漆黑一片,窗外的燈光照進來,在父親的臉上閃爍不定,他的眸子裡柔進了光卻無法明亮。

第二天一早,我和父親母親開車踏上這沉重的路。難得的晴天,天空放在藍色顏料中漂洗,偶爾飄過幾片雲,天地出奇的安靜,萬物都緘默,彷彿只剩下我,和我的記憶。

“這孩子又睡著了。”天已完全黑了下來,蜿蜒的小路上灑滿了深深淺淺的腳印,月照亮了前方的路。這是小時候,爺爺總在我貪玩熟睡後,輕輕地背起我送回家中,然後伴著月光離開。爺爺腿腳不好,走路深一腳淺一腳。沒有月光的夜晚,他是否會跌倒,還是挪著艱難的步伐回到自己的家。天突然暗了下來,清冷,無月。前方一位老人正步履蹣跚,路旁的樹落下黑黝黝的影子。老人的身體忽的一僵,回頭望了望那座早已熄燈的房子。我的臉龐被什麼打溼了,溫潤一片。

父親一路很沉默,極少說話,母親只是緊緊握著我的手,不曾鬆開。我們到達時,已經是傍晚,太陽將落未落,用她的大手揮灑一幅溫暖景象,她要去山的那面了,明天她依舊會回來,可消逝的人,卻永遠不再回來。遠遠地就望見門上盛開的白色,大朵大朵的,像我心中的悲傷。白衣白帽的人進進出出。不知為什麼,我竟害怕起來,害怕看見慈祥的奶奶新生的白髮和新爬上的皺紋;害怕聽到她溫柔地叫我一聲:乖孫子;害怕她用佈滿老繭的粗糙的手撫摸我的頭。我看到父親奔入靈堂。

整整一晚上,父親守在爺爺的靈柩前。我躺在闊別許久的床上,久不能寐,淚卻打溼了枕頭。九月的夜空,掛著些許星星。他們孤獨地在宇宙中存在了上千年,我想起了那個故事—每個人死後,都會變成一顆星星,他們會在天上看著我們,保佑我們。爺爺,您是那最亮的一顆嗎?奶奶一直和父親在一起。早上,我看到父親像核桃仁般凹陷在眼眶中的通紅的雙眸,裡面佈滿血絲,人似乎一下蒼老了許多。原本已有的幾根白髮瞬間變得刺眼起來,它們在一群黑髮中傲然挺立,耀眼奪目,就像歲月雄赳赳氣昂昂的給我們烙下時光的.印記,帶來消亡,帶來新生。

爺爺的葬禮上,許多我見過的和沒見過的人來來往往。遠處,一棵不知名的樹幹枯的細枝將天空切割得支離破碎,如同鬚根一般延伸,牢牢抓住天空不放。光禿禿的樹枝,幾片還沒來得及掉落的葉子掛在枝頭搖晃。爺爺被葬在一座小山上,那裡還有綠色,只是不那麼蔥鬱,是有些發白的綠,草伏在地上,毛茸茸鋪滿一層。奶奶說,爺爺生前最喜歡這裡,我想,他現在應該很開心吧,與青山同眠。奶奶是微笑著的,也許她在沒有人的時候哭過了。奶奶告訴我,她這一生和爺爺一起,撫養孩子們,吃過苦,受過累,吵過架,但還是一路風風雨雨走下來。該去的總會離去,總要釋懷,她臉上沒有了悲慼。她說,爺爺是安詳的去了,沒有痛苦。奶奶站在風中,一動不動,凝望遠方,像是一塑追憶過往的雕像。她忽然變得頂天立地起來。

爺爺被葬在青山上,我親眼看著他與山融為一體。離開時,奶奶微笑著朝我們揮手。在回來的路上,父親告訴我,他不是爺爺的兒子,爺爺這一生,從來沒有屬於自己的孩子。他九歲時,父親去世,爺爺第一次踏進了這個家門。父親的話變得多起來。他說,爺爺這輩子活得很辛苦,為了供他上學,早出晚歸,年邁的身體被一次次壓倒又立起。他卻從來沒有叫過爺爺一聲“爸”,在他心中爺爺已經是父親了啊,卻再也沒有機會喊出口……父親別過頭,望向窗外,我沒有告訴他我看到了那些落下的淚珠。

我也望向窗外,兩旁的景色向後倒退,有孩子在玩耍,他們的臉微微發紅,是鄉下孩子特有的顏色。當我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爺爺奶奶家就是我的樂園。他們為我講老掉牙的故事,給我猜猜過不知多少遍的謎語,給我唱我也已經會唱的歌。爺爺是南方人,有一種特有的腔調,我覺得話從他嘴裡說出來,都蒙上了一層奇妙。爺爺有一隻大*槍,每次都讓我點火,菸圈升騰,卻不嗆人。我有時一把奪過他的煙槍,正色道:“吸菸有害健康。”他只是笑笑,說:“戒不了啦,已經抽了一輩子啦。”爺爺有一雙大眼袋,我總是調皮的欺負它們,爺爺的眼袋軟軟的,像充滿水的氣球。爺爺的懷抱暖暖的。爺爺知道我愛吃瓜子,他就一顆顆給我剝好,放到袋子裡,等著我去“擄掠”,我一貫的作風是抓起一大把放進嘴裡,這時爺爺總是滿足的表情。如今,爺爺已不在,那一把把瓜子的餘味還在我嘴裡。我想起奶奶對我說,爺爺在走之前,一直唸叨著我,家裡的鴨蛋誰也不給吃,愣是給我醃了滿滿一罐子的鹹鴨蛋,他還念著父親,他說我們會回去看他,可最後的結果是:鴨蛋已經壞掉,沒有人嘗過它是什麼味道,父親沒來得及見他最後一面。他去時,我們不在旁側。奶奶的微笑出現在我的腦海,我想,我也會學著微笑。

路邊的大麥金燦燦的,像極了奶奶的笑臉。陽光照耀下,反射出明亮的光芒。我夢到大雨落下,大麥飄搖,面對暴風雨,依然將身體揚起。我忽然想起一句話:像大麥那樣俯身,彎腰又挺起,我也要不屈不撓,從痛苦中站起。

熱門標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