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美文

來源:才華庫 3.17W

少年時所有的一種刺心的內疚,令我至今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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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還是剛進七十年代的一個初夏,久病不起的父親又添了一種“傻”病。一天上午,我趴在炕上看書,街上“豆腐啦一一”、“豆腐啦一一”的叫賣聲並沒有引起我太多的在意。不知什麼聲音,讓我猛一回頭,一幅慘不忍睹的醜象把我驚呆了。父親赤身裸體地走到門口,手裡顫顫巍巍地端個小盆,小盆裝了點並不多的大豆,正蹣跚地向外挪去。我不顧一切地下炕攔住他。父親邊反抗邊唸叨“換豆腐”、“換豆腐……”窗外,街坊女人們邊勞作邊談笑的聲音清晰地傳進屋子裡。我又氣又急,用盡了吃奶的勁才奪下了父親手中的盒。連拽帶抱,勉強把父親弄到炕上。直到賣豆腐的叫賣聲遠去了,父親才安靜下來。

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

幾天後,父親便永遠地離開了我們。

那天,天下著雨。我跪在父親的靈柩前。父親換豆腐的情景在我腦海中一直揮之不去。傷佛他還在用那嗔怪的眼神盯著我,叫我連面對著亡靈懺悔的勇氣都沒有。

兒時的家很窮。每當要過年,父親都不止一次地念叨:富人過年,窮人過關。那時也並不怎麼理解這“關”是什麼意思。只記得父親總是要張羅到豆腐坊做半板豆腐的。在做之前,父親先把秫秸一棵棵剝光,然後一根根排列好用鐵絲把它們穿起來,再用根直木條先後按在兩端,把秫秸垛齊。一個凍豆腐用的簾子就做好了。等豆腐做完,把熱騰騰的豆腐擺在簾子上,端到外頭凍一宿,過年的豆腐就準備完了。那個窮人吃豆腐的年月,凍豆腐燉酸菜土豆條,如再能放上幾片白肉,嗬,別提多香了。

父親看著我們那貪吃的情景和露出的'那滿足的吃相,嘴角總是閃出一絲淡淡的苦笑。

兒時盼年,更多的是盼豬肉燉凍豆腐。

“瓜菜帶”那會一個冬天的晚上,朦朧中父親把我叫醒,急三火四地拉我跑到生產隊的馬圈裡。他麻利地從缸裡撈了一把粘乎乎的東西攥了一個團,遞給我,並連聲催促我快吃。我問這是什麼?父親壓低聲音說:豆腐。我吃了一口,一股酸臭味。父親逼著我吃了一團。後來母親告訴我,那是生產隊給馬泡的豆餅渣。

長大後聽大人說,那幾年,我的前屯後屯還真有不少象我那麼大的孩子都餓死了。我僥倖地活了下來,是不是與父親當年給我“偷”的那團馬料有關呢。

如今我都老了。可有關父親和豆腐的那些美好的、心酸的、考問我孝心的兒時記憶卻時而折磨著我,讓我無法忘記,更無法原諒自己,因為今生再也沒有任何補償的機會和可能了。

如今生活好了。豆腐已成了百姓餐桌上極為尋常的菜品。可父親,您在天堂的日子也變好了嗎?您還那麼想吃豆腐嗎?您還能吃到兒子給您買的豆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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