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屐少年隨筆

來源:才華庫 1.96W

木屐聲中,我踏入了少年的臺階。

木屐少年隨筆

我的床頭與小巷只隔著一堵牆。晚上,我躺在床上,那些雜沓的木屐敲打著石板路面的“篤篤”聲,就在頭頂,就在耳邊。驟如急雨的篤篤聲從遠到近,從近到遠,如飄過的一陣風,霎忽間已經消逝;一板一板,不急不躁,篤篤聲均勻慢慢得讓人的呼吸就要停下似的,也只是一陣間就過去了;我常常猜想,他們是什麼人?是勞累一天的勞作者?是優哉遊哉的.休閒者?最不可奈的,是屐聲忽然停下,連慢慢的篤篤聲都沒了,四外空寂,彷彿一切都沉入了黑暗之中,令我陷入了無聊的焦急盼望之中。好在片刻之間,熱鬧又來了。那是大戲散場了,木屐聲如餃子開鍋一樣,此起彼落,或輕或重,雜亂無章,好像有人拿著刀斧在砧板上歡快地斫砍著。這些仍沉浸在看戲的興奮中的人,有的高聲爭論,有的卻是荒腔走板地吟唱。賣餃子麵條湯的擔子,不失時機地敲響了高昂清脆的竹板。我起身抬頭,並不寬敞的客廳裡,母親依然埋頭在繡花規邊,就著一盞煤油燈,一針一線,上上下下,專注著呢。那煤油燈也隨著針線的“撲撲”聲輕輕晃動。

晚飯後,太陽剛剛下山,小巷的木屐聲如急驟的快板,清脆高昂,密集的頻率,震得耳朵嗡嗡作響。那是我的鄰居阿明,他正在努力讓他的新木屐後跟快快磨薄,好摁上圖釘。我曾和他做著這樣的遊戲:在小巷子裡瘋跑,摁上圖釘的木屐後跟死勁地擦著石板,一道道火花在腳下噴射,在暗夜之中,閃閃發光,比放鞭炮還刺激呢。只是,招來大人的一頓臭罵,卻是難免的——“敗家的小子!”我的一對木屐,按照傳統的規矩,只能在晚上洗了澡之後才穿,白天是絕對捨不得穿的——買一對木屐可不是容易的事!木屐要愛惜著穿,跟著阿明摁圖釘磨火花,那是隻有很久很久等到木屐後跟薄了才有一次的歡樂。我不喜歡新木屐。人被墊高了幾公分,一不小心就崴了腳,甚至把新釘上的橡皮扭斷。母親總是平平淡淡地說:“奴呀,錢銀難賺,要愛惜呀。”想起媽媽在煤油燈下,一針一線,做到深夜我心裡愧疚無地。

長大之後,讀了戴望舒的《雨巷》,想象著我的小巷,不也可以在春雨迷茫之中,撐一把雨傘,穿一對木屐,“啪啪啪”地敲打著崎嶇不平的石板。沒有丁香不要緊,那李家牆頭上一架濃綠的金銀花,張家門口那一株脫盡了綠葉開滿了紅花的簕杜鵑,不也一樣詩意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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