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懷十六首·其十五原文及賞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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綺懷十六首·其十五

黃景仁〔清代〕

原文

幾回花下坐吹簫,銀漢紅牆入望遙。

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纏綿思盡抽殘繭,宛轉心傷剝後蕉。

三五年時三五月,可憐杯酒不曾消。

譯文

我多少次坐在花下吹簫,那伊人所在的紅牆雖然近在咫尺,卻如天上的銀漢一般遙遙而不可及。眼前的星辰已不是昨夜的星辰,我為了誰在風露中佇立了整整一夜呢?纏綿的情思已盡如抽絲的蠶繭,宛轉的心已經像被剝的芭蕉。回想起她十五歲時在那月圓之夜的情景,可嘆我手中的這杯酒竟已無法消除心中的憂愁。

註釋

銀漢:銀河。

紅牆:女子的閨房。

星辰:李商隱《無題》“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

風露:高啟《蘆雁圖》“沙闊水寒魚不見,滿身風露立多時。”

思:絲。心,芯。皆雙關語。李商隱《無題》“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

賞析

“綺”本意為“有花紋的絲織品”,後來情申為“美麗”,“綺懷”自是一種美麗的情懷,對清代詩人黃景仁來說,這種美麗來自一種愛情失落無處尋覓的絕望,因而更加悽婉動人。

黃景仁年輕時曾同自己的表花兩情相悅,但故事卻僅有一個溫馨的開始和無言的結局。正因如此,在《綺懷》之中,籠罩著隱隱約約的感傷。這種感傷,被那種無法排解的甜蜜回憶和苦澀的現實糾纏著,使得詩人一步步地陷入絕望中。

首聯“幾回花下坐吹簫,銀漢紅牆入望遙”。明月相伴,花下吹簫,美好的相遇。但是這盡是一個開始。那伊人所在的紅牆雖然近在咫尺,卻如天上的銀漢一般遙遙而不可及。

第二聯“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這是最在人稱道的一聯,是的,今夜已非昨夜,昨夜的星辰,是記錄著花下吹簫的浪漫故事,而今夜的星辰,卻盡有陪伴自已這個傷心之人。詩人是清醒的,他知道往事不可能重現,而正是因為這種清醒,才使他陷入了更深的絕望。

在黃景仁的詩中,所有虛幻的安慰全消失了,盡有一個孤獨的.人依舊保持著一種望月的姿勢,思念的姿勢。試想,詩人獨立中庭,久久望月,一任夜晚的冷露打溼了自已的衣裳,打溼了自已的心靈。而這種等待的盡頭卻盡能是一片虛無,這種思念的幻滅以及明明知道思念幻滅卻仍然不能不思念的心態,正是最為絕望的一種心態。第三聯“纏綿思盡抽殘繭,宛轉心傷剝後蕉”。這句可以和李商隱的《無題》詩“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相媲美。春蠶吐絲,將自已重重包裹,正如詩人自己,用重重思念將自己重重包圍。春蠶吐絲盡頭是繭,是死,紅燭流淚的盡頭是灰,是死。而死,自然是人世間最為絕望的結局了。“芭蕉”也是幽怨的意釀,李商隱《代贈》詩有“芭蕉不展丁香結,同向春風各自愁”句。

尾聯“三五年時三五月,可憐杯酒不曾消”。尾聯同首聯呼應,三五年時三五之月,自然是“幾回花下坐吹簫”的往昔,而那時的美酒在今夜早已被釀成苦澀的酒。而這種苦澀是永遠也無法消除的。因為,詩人無法不想念,也就無法同往昔和現實的夾縫之中突圍出來。法國著名詩人繆塞說:“最美麗的詩歌也是最絕望的詩歌,有些不朽的篇章是純粹的眼淚。”黃景仁的七言律詩《綺懷十六首之十五》,也正是因為這種絕望而更有了魅力。

黃景仁

黃景仁(1749~1783),清代詩人。字漢鏞,一字仲則,號鹿菲子,陽湖(今江蘇省常州市)人。四歲而孤,家境清貧,少年時即負詩名,為謀生計,曾四方奔波。一生懷才不遇,窮困潦倒,後授縣丞,未及補官即在貧病交加中客死他鄉,年僅35歲。詩負盛名,為“毗陵七子”之一。詩學李白,所作多抒發窮愁不遇、寂寞悽愴之情懷,也有憤世嫉俗的篇章。七言詩極有特色。亦能詞。著有《兩當軒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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