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葫蘆河散文

來源:才華庫 2.53W

我記不起已經多少次穿越這條古老的河流了。

悠悠葫蘆河散文

那是在靜寧,一個突然以蘋果而蜚聲天下的小縣城,在山與山之間,在樑與樑之間,河流汩汩流淌,我從一條路奔向另一條路,我從一座橋跨越另一座橋,從一個村莊去往另一個村莊,看不見的是人影,滿眼遍佈的是草木與山樑。在大大小小的橋涵之間,在縱橫的溝溝窪窪之間,巨大的寂寞籠罩在天地之間,流響在泠泠水聲之中。我就這樣無數次在這樣的寂寞當中,就像來無形去無跡的不安分的風一般,掠過那一條條窈窕深谷與重重山澗。

葫蘆河的水聲讓這方以乾旱出名的地域有了幾多溼潤和幸福的味道,山樑的突兀,飛鳥的盤旋,遊走無定的白雲變幻無窮,不停歇的葫蘆河水,在山石上激起歡快的浪花。河畔的崖壁,或平嶄,或巉嶮,酷似時間的巨筆刻畫出久遠的古冊,縱橫的褶皺記錄著煙雲的流走,關於三皇伏羲以及成紀的故事喧囂不止……我曾一次次翻閱關於這塊河域的文字和圖片資料,這些資料讓我把眼前這條並不特別的河流引入了深邃的歷史的想象。涇河和渭河以涇渭分明的方式滋潤著西北這片貧瘠的土地,而葫蘆河就是渭河的一條很大的支流,史書記載最早叫瓦亭水,後來叫隴水。它經過仄狹而彎曲的河床,變形扭曲呈葫蘆形,於是以民間俗名代替雅稱,葫蘆河的叫法相習流傳。據說,它的形成至少有一萬兩千年的時間,比伏羲生活的時代還要遠三四千年。一萬多年,那是怎樣的悠遠和曠古?這遠遠超出了人類想象的極限。有了它,才有了七千多年前的人類的採集、狩獵和種植,才有了穩定的村落和人口的繁衍。古老的葫蘆河形成了物產豐裕的谷地,這谷地就是人類發跡地的源頭。河流跨越兩省三市,樹狀綿延,深沉悠長。而靜寧處於中上游,橫穿全境的葫蘆河,浪花淘盡歲月的煙塵,留下無數時光的碎片,如顆顆珍珠斑駁,熠熠生輝。

“聖人皆無父,感天而生。”八千年前的驚雷聲裡,一個叫華胥的先人沿著葫蘆河郊遊,於雷澤意外踩巨人足跡,孕十二年,生伏羲於成紀。有一段成紀神話這樣形象生動地演繹:“遠古的時候,在靜寧南部,有個很古老的地方叫成紀,那裡只生活著一個人,她是一位絕色的女子,後來的人們叫她華胥氏。有一天,她赤條條在大森林中的一個水池子裡洗澡玩耍,洗淨上岸後,看見了地上一隻數丈大的腳印,就光著身子在大腳印上跳起來,跳累了,就在大腳印上睡著了,在睡夢中她覺得頭暈噁心,好像肚子裡有個大冰塊,涼透了身子。醒來後用雙手撫摸,發覺她的肚子鼓得圓圓的。當她正想翻身離開時,已生下了人類的第一個男孩子,這就是伏羲。”追溯中國歷史的源頭,無不以三皇五帝開篇,而三皇五帝中總有伏羲的名字。伏羲位列三皇,誕生於葫蘆河畔,至於他降生的成紀是在天水還是在靜寧,或者其他什麼地方,我不關心,我關心的是,他在這條收藏了無數沉甸甸記憶的葫蘆河畔,做了些什麼,作為炎黃子孫的我們,乃至我們的今天與這位近乎虛擬的帶有濃重神話色彩的人物有著什麼樣的關聯?

葫蘆河千年萬年地流淌,伏羲彷彿在水面上緩緩轉動,全景或者區域性,瞬間或者片段,或動或靜,或近或遠,像一個圖騰,又像一個符咒。聞一多先生在《伏羲考》會考證“伏羲即葫蘆”。《水經注·渭水篇》亦記載古成紀之葫蘆河是紀念伏羲出生而得名。葫蘆器型的彩陶是其鮮明的文化特徵。華胥氏部落曾生活在華亭一帶,母在河之源,子在河之流,母子同流,血緣相續。在葫蘆河畔,伏羲與女媧兄妹先是摶土造人,繼而結為夫妻,組成人世間第一個家庭,創造人類,繁衍子嗣,寂寞冷清的世界一時間充滿了歡聲笑語。我一直以來以為伏羲是一個人,是華夏民族中所有皇帝中最古老、最原始的皇帝,後來才知道,伏羲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氏族,甚至是許多氏族共同的名號。言及伏羲文化,普遍的評價是,伏羲文化代表的是中華民族的創造精神。伏羲留給人類的功績比較公認的說法是七項:制網、鑽木取火、制嫁娶之禮、造書契、作曆法、制琴瑟、始作八卦。其中網的發明讓獵物劇增,食之有餘,原始畜牧業肇始。這使得男人們大顯身手,漸漸改變了女人們獨霸天下的地位,於是,婚姻開始父系專偶,一夫一妻製取代了不落夫家的對偶婚,嫁娶這樣的婚姻行為從此出現。如果說,結網是父權制的孕育和準備,那麼嫁娶才是父權制的誕生和形成。伏羲“行天地自然之音”,以桐木為面板,梓木做底板,合制音箱,用馬尾毛做弦,創造了世界上第一件叫“瑟”的樂器,撥彈有聲,抒發情感,從此葫蘆河畔樂聲響徹,群情激越。伏羲教我們學會了勞動,學會了管理,學會了知書達禮,也學會了愛。

葫蘆河,老樹一樣的水系,穿透古往今來,綿連不斷,昭示生命的永恆與不朽。伏羲終與葫蘆,與葫蘆河合二為一,成為我們的原血活水。在歷史深深的寧靜裡,先祖們容納了種種新潮的細節,敘述著他們成長的精神空間,一個個渴望自由的心靈逐步掙脫出沉滯、冷漠的環境,順著那一脈生存的細弱空氣,蹣跚著走向神往的天地。源於甘青高原的伏羲氏族,在隴東華亭及其周邊活動過一段時期後,從隴山西麓,沿涇、渭兩水的上游,朝東、朝南遷徙。無怪乎至今靜寧、秦安、天水市縣等地人還在以羲皇故里人自居。葫蘆河悠悠流淌,夾岸山石粗礪尖銳,自有風雲際會的模樣,繁茂的草木守著它的蔥蘢,累累的果實守著它的香甜,儼然用心守護著來自祖先的饋贈。四處的水流,漂浮在帶著甜味的空氣裡,風,用它粗獷的'手,揭掉了大地書頁上一層又一層濃重的帷幕,呈現出新時代的瑰麗與繁華。

當我站在成紀文化城的伏羲大殿前,我一下子感覺到我與伏羲若即若離,我彷彿一下看到歷史厚重的積澱埋藏了後人難以見到也難以想象的多姿多彩的瞬間。無數的精彩瞬間,可以觸控到那個時代跳動的脈搏,可以感受到先祖們豐富的精神世界,更能體會到時空隧道的永恆程序。在浩如煙海的故紙堆裡,我驚異地發現,伏羲氏族主食熟瓠,崇拜圖騰瓠、花,葫蘆、瓜果是他們的重要食物。翻閱何光嶽先生的《炎黃源流史》,我看到這樣的描述:“伏羲氏之母華胥燒煮瓠瓜為食,味美果腹,花枝豔麗。”風拂過思緒,撥動迷離的眼神,無聲的悠悠使伏羲變得肅穆、莊嚴和神祕。葫蘆河畔瓜果飄香,秦安果椒質優,桃子香甜。天水和靜寧的蘋果、梨子難道不是伏羲的福祉綿延?被貧困折磨了太久的靜寧人突然發現了先祖賜予他們的小小果子足可以改變祖輩的命運。一時間,蘋果在靜寧大地開花著果,讓貧困了多少年的葫蘆河子民揚眉吐氣,腰壯聲粗,日子紅火,新時代的靜寧與蘋果不可分割地聯絡在了一起。原來,伏羲氏族才是蘋果的肇始,靜寧蘋果的發展與繁榮,絕非偶然,是有著深厚的歷史背景和文明的根源。穿過果園夾持的水泥村道,探頭探腦的果子像紅彤彤的笑臉,不斷撩撥我的心,滿山的紅光彷彿大地輝臨的陽光,彷彿河面上流轉的波影,彷彿濃密果園間遊走的四季的風,彼時彼刻,一種神祕的力量,震撼了我的身心。

悠悠葫蘆河,就是我們身體裡流動著的血脈,而我們都是一個個離家太久的孩子,在回望落日時,總要下意識回望自己的家園,這時,那些晃盪的背影依次在我們眼前閃現,縹緲而偉岸,在藍天白雲下不斷變幻著色彩與光澤。伏羲等先祖們的遺蹟漸漸在歷史的煙塵中散去,但他們創造的原始文明早已滲透在中華大地,精神血脈依然如這條古老的河緩緩流淌,而我能夠永久瞻仰的仍然是先祖們星月一樣閃爍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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