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北京牌手錶散文

來源:才華庫 1.38W

前天晚上,不知道為什麼我倒在床上眼睛瞪的溜圓就是睡不著覺,索性披衣下床,來到小書房。從書櫃裡抽出文友寫的那本小說,坐在電腦桌前想讀一讀。當我剛剛翻開書的扉頁,放在電腦桌上的手錶在靜謐的夜晚發出細微的“刷刷”聲。我情不自禁的放下手中開啟的書,從桌子上拿起手錶貼近耳朵邊仔細的聽著,“咔咔,咔咔”,發條有條不紊的轉動著,發出來的聲音均勻、清脆、美妙。

一塊北京牌手錶散文

這是一塊極其普通的“北京牌”機械手錶,它伴隨著我已經整整四十年了。四十年前的1976年冬是我學生時代的最後一個寒假。人家家庭條件相對富裕的同學此時正享受著一年中,也可以說是大部分同學一生中最後一個寒假生活。而我們家庭的貧困狀況不允許我養尊處優,享受這個假期,我像往年一樣利用這難得的長假去幹活,去賺錢貼補家用。父親所在的單位與赤峰市造紙廠簽訂了秫秸合作收購合同,造紙廠負責檢斤驗質,結算付款,而父親單位負責組織貨源,請車發貨。有了這樣一層關係,我和另外幾個同齡人自願組織了一個小組,前去報到。造紙廠駐場領導郭叔看到我們這支隊伍,皺了皺眉頭,聳了聳肩,“就你們這一群小尕子也能幹這活?”然後鄙夷的露出了一絲冷笑。他擺手叫我到他身邊,“你的個頭有多高?體重有多少?”

“郭叔,我身高一米五八,體重九十二斤。真的,不信你可以給我量量。”我看他用異樣的眼神看著我,便挺了挺腰板理直氣壯地回答道。

“看看,看看,你的個頭才剛剛超過秫秸包的高度,體重也不比這一捆秫秸包重多少。再看看他們,也都是個個焦黃精瘦,這活計呀,你們這群孩子幹不了。實在要願意幹,我幫助你們找些零碎活吧,淨添亂。”郭叔沒好氣的叨叨著。

“郭叔,不然這樣,你就先安排我們小組幹一天,如果我們乾的達不到你們的要求,或者完不成任務,你就給我們解散了。”我繼續軟磨硬泡糾纏著郭叔,幾個小夥伴也隨聲附和的央求著,“是啊,郭叔,您就給我們一次機會,看看我們的吧。”

郭叔看我們這一群孩子也都很誠懇,他的態度也緩和下來,“孩子們,我是心疼你們啊,就說他吧,九十幾斤的體重要扛著八十多斤的秫秸包走又高又陡的木跳板,去裝六十噸的火車皮,能行嗎?那火車可是有點的,到點了人家可不會等著你們。所以啊,我一來擔心你們的身體吃不消,二來擔心影響我們的正點發車啊。既然你們堅決要求幹,我也就沒啥好說的了,但是,你們要記住一點,只有一天的試用期,不行就解散。”

“好,郭叔,你就只管放心吧!”我和夥伴們齊刷刷的舉起了右手在發誓。郭叔看看我們堅決的表情,無奈的點了點頭。

其實,郭叔看我們都是十七、八歲的孩子,個個稚氣未脫,心裡沒有底。他不瞭解我們,但我們自己卻是胸有成竹的。因為兩年前我們就開始在縣火車站、泥河子、李金、九道嶺等處都幹過這活。將秫秸用鍘刀切成一米四長,放進打包機裡,人騎在木槓子上用鋼絲繩壓緊,再纏上三道稻草繩,八十斤重的秫秸包就成型了。

那天吃過了晚飯我們就守在了車站,等候甩車皮的資訊。郭叔也早早來到了車站,他先看了看手錶,又看了看我們打好的秫秸包,默默地點了點頭。他走到我的身邊,寬厚的大手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晚上裝火車一定要小心啊,扛不動就扔下去,人不許摔著了。”我感到郭叔的手是溫暖的,暖進了我的心窩。

這一個寒假我賺到了二百多元錢,拿著汗珠子落地摔八瓣賺來的錢,我一分沒留全部交給了媽媽,媽媽手裡接過錢,眼睛盯著我滿是傷口的手,淚珠斷了線一般滾落下來。她說,“我孩子辛苦了,這筆錢媽給你存著。”我看著媽媽的臉,吞吞吐吐的對她說,“媽媽,我們同學有很多人都帶上了手錶。”說完臉一紅,忐忑不安的低下了頭。出乎我的意料,媽媽抹去了眼淚,微笑著問我說,“也想買塊手錶?”我用蚊子叫一樣的聲音回答道,“是的,媽媽。”媽媽豪沒猶豫,她爽快的說,“沒問題,孩子。你連著幹了幾個冬天了,沒留一分錢給自己花,今年你就該畢業下鄉了,到那裡出工勞動看看點啥的',用得上。正好你哥在上海學習呢,給他寫封信,讓他在那裡託託人,想法給你買一塊手錶。”聽了媽媽的話,我喜的臉上立刻綻開了花。我恭恭敬敬的給媽媽行了個禮,“謝謝媽媽!”

一個多月後,媽媽下班進了家。她笑著對我說,“孩子,你猜媽媽給你帶回來啥了?”我不解的看著媽媽。媽媽從布兜裡掏出了一個方方正正的小木盒遞給我,我看到這木盒是從上海郵寄來的。我的心“砰砰”直跳,莫非是哥哥給我買到了手錶?我看著媽媽,媽媽微笑著給我使了個眼色,“開啟看看。”我小心翼翼的啟開木盒,取出裡面的紙盒,開啟紙盒,裡面又盛著一個精緻的小紙盒。是手錶!我喜出望外。趕緊到洗臉盆裡用香皂把手洗了又洗,這才輕輕地開啟表盒。

一塊鋥亮的手錶展現在眼前,是“北京牌”手錶。雖說它不是名牌,但在那個年代能夠買到已經是萬幸的了。這隻手錶表蒙晶瑩剔透,錶盤正中是天安門圖案,電鍍錶殼在燈光下閃閃發光。我拿起它貼在耳邊,“咔咔”“咔咔”勻速的齒輪聲清脆悅耳,如同奏響的美妙音樂。我欣喜的將手錶放在媽媽耳邊,媽媽笑容滿面的說,“好表!好表!”

“按上表帶,戴上讓媽看看。”我迅速的將皮錶帶安裝好,放在腕子上比量了一番。但最終還是沒有戴上它,又放回了表盒。媽媽疑惑不解的問我,“孩子,你不是早就盼著能有一塊手錶嗎?現在如願以償了,怎麼不戴上它呢?”

“媽媽,您和爸爸還沒戴過手錶呢,我一個沒畢業的學生怎麼忍心戴著呢。還是給爸爸戴吧。”我對媽媽說。

然而,這塊手錶爸爸,媽媽誰也沒捨得戴,它一直靜靜地躺在木盒子裡。直到我下鄉插隊的前一天晚上,媽媽從櫃子裡取出了表盒,“孩子,明天你就要下鄉了,是成年人了,這表你就戴上吧。”爸爸也衝著我點了點頭,示意我戴上。這次我沒有再拒絕爸爸媽媽,高興地開啟表盒,端端正正的戴上了手錶。媽媽瞅瞅爸爸,高興的說,“提了身價,挺帥的哈!”

從那以後,我就始終戴著這塊“北京牌“手錶,它陪著我起早貪晚度過了兩年多的知青歲月,陪著我走過了三十多年企業火熱的生活,我下崗失業了,它卻沒有嫌棄過我,離開過我,與年近六旬的我一起書寫著一篇篇拙作。它用分分秒秒記錄了我的甘甜苦辣,它用時時刻刻見證了我的人生軌跡,年復一年。隨著社會進步,全自動手錶,電子錶,石英錶等高檔新型手錶不斷問世,琳琅滿目,但我依然青睞我的“北京牌”手錶,雖然它的表面已失去了誘人的光澤,然而直到今天它還在為我兢兢業業的工作著,走的那麼準時,那麼有條不紊,它是我離不開的“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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